这一下交锋来得太急,自己这一刀很是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干净利落得唐雨墨自己都难以置信。如果换在平时,她肯定要得意洋洋一番,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唐雨墨当然没有被这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俗话说猛虎难敌群狼,何况自己不是猛虎,身后那些追杀者却是比群狼还要可怕。
唐雨墨继续狂奔,身后追逐的人群在面对那个突变后只是稍微愣住安静了一会就爆发了更大的愤怒继续嘶吼着追杀过来,和刚才一样,又有几块板砖差点砸到唐雨墨,不过力量和准头都要差很远——明显就是为了发泄。跑到前面的一个岔路口时候,唐雨墨陡然停住了脚步。而因为不久前的同伴的教训,让后面追赶的人也陡然停住了脚步。
唐雨墨之所以停下来,并不是打算故技重施,而是她几乎都要被善良的老天爷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她观察到那个岔路口在自己侧边的那条路口上,居然已经看到三名士兵的身影。其中一个唐雨墨还认得他——就是刚才呵斥唐雨墨让唐雨墨绕道的那个官差。而且!这几个人,貌似都没有受什么伤!这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唐雨墨推断,应该还有其他的士兵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于是她没有转过头去,还是面向着那群乱匪,举刀对准了现在和自己僵持着的乱匪们。唐雨墨是在向官兵示意:这里面有人!可是那官差看着唐雨墨在路口拿刀的姿势,却突然之间楞住了。
此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唐雨墨站在最中央的路口,官差和乱匪都彼此看不见对方。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瓜,都能根据唐雨墨此时的表现能够确定些什么事情。至少官差不会认为唐雨墨在这里练习刀法,而追赶的乱匪也不会认为唐雨墨突然之间要豁出命去一个人和他们拼了。再后面又有两名乱匪远远地追过来,看到这个阵仗,则冲上一旁堆积瓦砾的土坡,顶着烈日朝那边巷道望过去,到这个时候,官兵和乱匪,终于看到了彼此。
唐雨墨向那三个官兵使了个眼色,他们没动,又使了个眼色。结果那三人呆了一呆,而后,转身拔腿就跑。
瓦砾上的乱匪用嘲笑的目光朝唐雨墨看去,唐雨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趁这个空档陡然转身继续飞奔逃命。
唐雨墨现在奔向的是直道尾端的一处开着门的民宅院子。此时她居然似乎开窍感觉到岳千重所传授的内功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练得多了跑步当然会快一点,但是最主要还是突然极限的爆发力——刚才都把人给砍穿了。难怪岳千重说这算不了什么一等一的内功心法,这样爆发力强的内功,用多了肯定伤身体。而且现在身后的这群乱匪肯定还有几个人跑得快的,除了刚才那个被自己一刀砍死的之外,现在好多人已经在渐渐追过来,而且人家人多,如果转弯势必要减速还容易让人包抄,所以就还是直奔过去。
冲过那大开的院们,唐雨墨知道现在开着门的院子必然是没人在,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捐躯了就当作帮一些百姓引开了这些人让他们多一点机会吧,一边自嘲地想着杭州府会不会颁个勋章给自己一边随便瞪着围墙边的一些杂乱物品,翻过后方的围墙,纵身跃下去的时候,才看见有两个人此时正站在街道对面侧前方一点的地方看着自己。
在这样一个危险的时候,街道上居然还有两个人在这摆造型真是不怕死。一男一女,站在前方的男子身材看来身材高大,带着斗笠,蒙着面巾、身上穿着的应该是一些苗家之类的服装,站在那里气宇轩昂像个模特,他此时的目光冷冷地投向正在翻墙的唐雨墨。他身后的女子身材娇小,看起来像是这个男子的丫鬟,背后背了一只长长的竹筒子。
唐雨墨跃下墙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踉跄几步方才站稳,她自己还没自救,手臂却是下意识地朝那两个不知道干嘛突然出现的人挥了挥,大喊了一声:“你们快走!”但是很快唐雨墨就觉得自己这样喊很是白痴——怎么可能还有杭州城的百姓现在在这拗造型玩colay,现在在这如此淡定的八成是······唐雨墨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而后话音未落,她就立刻朝另一个方向冲过去。就在那惊鸿一瞥中,好像那个男子看着她微微地偏了偏脑袋,而在那几乎拖到地面的民族长袍下那男子露出的一只鞋稍微往后退了一下,隐入长袍中,他的长袍以深蓝为主,只是那长袍下的鞋子上沾了鲜血。
那两个人没追过来,唐雨墨趁着这个空档继续飞奔——她才没工夫去关注太多,而后方追赶的乱匪似乎已经翻过了围墙,唐雨墨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带着错愕:“马······马堂、堂主·····”
不晓得为什么,这称呼让唐雨墨觉得很怪,但是又说不出怪在哪,等到跑到足够远的地方,她微微回头看,也看到那年轻男子和那女子正在那几名乱匪中往这边望过来,庆幸乱匪看到他们没立刻追过来,唐雨墨现在也是跑得快断气了,想着现在趁还有一段距离休息一下等他们动了自己再继续跑,忽然她朝旁边看看,心里的一块大石才终于落了下来。
上百名士兵在一名小将领的带领下,朝着这边抄过来了。
那些匪徒朝这边望了几眼,随后,那身穿民族长袍的男子就首先转过了身,朝着一边的岔道走了过去……唐雨墨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一下子瘫倒在墙角,猛地拍了拍胸口:“靠,真是吓死姐了。”
等到再次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巷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城中的各处动乱都已经暂时被镇压下来。唐雨墨肩膀上其实被板砖砸到柱子时飞溅的石碎擦了一下,有点伤,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今天沈家所在的巷子并没有遭受乱匪的攻击,一切还好。让紫鹃简单包扎之后,唐雨墨就开始在沈润山和刘护院等人的陪伴下一起出门,家家户户一起开始拜访附近真正有实力的富商大贾和五官镖局。
此时城外混战,城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富商大户望族人心惶惶,如果换作小家小户,也是过得更加的艰难,唐雨墨所能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救下这座城市,这已经超过了她能做的范畴。就算是未雨绸缪,现在自己能做的,也只能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和一部分人,当然她希望这一部分人能够更多一些。在大势之下劝服他人合纵连横之类的,本来就是她所擅长的。没到两天,她就和附近很多人练习,做好了“密约”,杭州城如安好,则一切都好,如果一旦城破,这密约也就有了一定的作用。
这几天的时间里,忙碌的当然不只是唐雨墨一个人,负责守城的威勇军将领和杭州府官员们更是一刻都没有闲着。战事的第二天,除了城门附近闹事,本来潜伏在杭州城内的某人指挥着一群乱匪不断制造混乱,第三天,南边的码头有一名官员想要偷乘海船离开,很快人群中发生混乱,有官员想弃城逃跑的事情在城中大肆流传,人心惶惶——这件事可以证明隐藏于杭州城里那名幕后黑手的厉害。
而与此同时,更多属于萧阳的流民、乱匪和军队都开始在驱赶或者是调集之下,朝着杭州城这边聚集过来······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
一支利箭划破天际,射下了一只正在南飞的大雁,尸体滚了下来,在土坡上噗噗噗地滚落下去。城门外,是一个人的声音:“圣王驾到!”
然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圣王驾到!众生平等!”
仿佛是推土机一般的轰鸣声,朝杭州城外压将过来。
这又是一个平常而枯燥的黄昏。经过这几天,杭州城内外的动乱几乎已经被杭州百姓们习以为常。箱子里,唐雨墨坐在木楼的楼顶上,望着此时沉沉暮霭下的杭州城。沈家所住的巷子附近原是大运河的一条小支流,往日是很清的。但是现在,由于地震房屋山石崩塌堵塞了上游,加上这些天兵凶战危,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整个城市,都散发着一种腐烂和死亡混合的绝望的味道。
唐雨墨坐在屋顶上很久,一直到有几个人骑马从巷子之外过来的时候,她才从楼上下去。过来的几个人里,为首的一个人叫官伟豪,是官钧贤的一个侄子,现在四十出头,在杭州府任一个实缺,此次萧阳攻城,他主要负责城中各种大小的事务,而唐雨墨这几天负责游说富商大贾,所以这几天来和唐雨墨有一定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