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说看不起年轻人,你说如果是个出身什么军事世家或者是望族的子弟,人家想着多少是从小就受到各种关于对于调兵遣将等等方面的熏陶,那还是有的说的。但是唐雨墨明明是个做生意的人家的庶出的媳妇,而且就算自己娘家,也不过是破落的读书人罢了。自己出名又是因为那么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因此,就算唐雨墨提出什么想法和推测,也是在旁人的讨论之下,大家才有可能接受。
不过虽然现在黄兴对唐雨墨的态度转变了,但是现在也不是互相吹捧和说些荣幸或是什么的时候,官伟豪要过去叫人,黄兴则简单说了说此时的情况。事实上,由杭州到湖州或者到嘉兴,走直线都不过百来里路这样的路程,但江南一地水路纵横,很容易便会被挡住去路,没有船只,只能在一定的地方靠桥梁渡河,现在的情况是前方有匪人作乱挡路,后方萧阳的军队又已跟了上来,这种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唐雨墨他们这支队伍到底不是全部都是士兵等富有战斗力的年轻力壮的群体,所以行动速度不快,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可以挪腾转圜的余地,其实已经不大了。
虽然现在对唐雨墨重视起来,但是他们倒也不指望唐雨墨就有力量改变这等状况,不过倒是在解释这点上会有耐心和她说得更清楚,唐雨墨面色凝重地思考着,过了好一会,方才向黄兴谨慎地开了口。
“我想……请黄将军给我安排几名老兵或是清楚萧阳军中情况的斥候,在下有些问题想问问他们。另外,我想要附近地图,也要几名真正熟悉附近地况之人,可能……”
唐雨墨的语气并不是那么肯定:“可能小女子可以尽量让情况变得稍微好一点……”现在唐雨墨并未痊愈,非但如此,她现在还有些发烧,并且正在往更厉害的趋势延伸,说话的声音并不清亮,而是带着些许疲惫,声音低低地而尽量平淡镇定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黄兴看了唐雨墨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沈润山坐在唐雨墨身前,轻轻抚摸着她受伤的右肩附近的地方,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此时阳光照射下来,通过他们衣服上绸缎面料的折射,有些晃眼······
夜色如墨,如泣如诉。偶尔可以听到鸟鸣从夜空中划过,给这幽深的夜色平添几抹诡异。月已半弯,月色森森。这山路蜿蜒于起伏的山岭之中,犹如游蛇。一切都是如此的静谧,只有那偶尔闪烁的星星点点的火把的火光,才显示着人类走过的足迹。
现在已经是初九的临晨,杭州沦陷至今已是五日。所有的伤痛通过时间都可以平复,而在这种逃难的危急下,人们反而要强迫自己尽快地放下悲伤。经过这些天,由于这场大乱而来的初期混乱终于有了相对明确的轨迹。夜间的火把以杭州为中心,在沦陷之后朝周围冲泄出去。最初躁动而密集,犹如不规则的星点,到得此时,那轨迹渐渐化为一股一股,形成一条条队伍,状似游蛇。而作为沦陷的主城杭州,在经过刚被攻陷时的烧杀抢掠之后,现在也慢慢呈现出一种相对平稳的状态。
在刚刚攻陷杭州的时候,萧阳的军队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整整四天的杀戮。杀戮、死亡,几乎是血流成河。没能来得及逃出去的富商豪绅或者是官员几乎都被追捕屠杀,基本上是无一幸免。而就算是平民,也未必能够各安天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疑似反抗”中被杀,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女子被侮辱或者是为了抗拒侮辱跳井上吊。在最初的反抗者被屠戮殆尽之后,幸存者们为了继续幸存下去,已经转变为木然——任由那些“义军”过来占领一处又一处的地盘。
不过,还是有少数有钱的人家居然在这场屠戮中成了幸运的例外。
在距离杭州府衙不远的一所大宅,是本是杭州四大望族范家的大宅。在地震中受灾不重,而后也及时对宅子什么的进行了修补。所以还是一片气派的样子。现在是子时左右,宅子内外灯火通明,这座大宅里一场宴会已经到了尾声,宅院大门处主人家送了一大群人来到街头,一个一个的打了招呼并且送行。
通常来说,在此时混乱的杭州城中,能够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基本都是入了城的义军头目,但此时参与的并非是义军,宾客们一个两个看来衣衫简朴,唯唯诺诺。作为主人家的中年人以及身边的侍从们倒是颇有气度,这中年人便是如今杭州城中最为萧阳器重的兄弟,人称道帅的萧正道,而他现在亲自送走的这些人,却大抵都是原本杭州城中的豪绅富商,以及投靠了萧阳的一些官员,这混杂在人群中的,赫然也有查家家主查家泽的身影。
作为杭州的大家族之一,查家之前其实并未与萧阳有联系,萧正道在破城前一晚才派覃卯找到他。因为查家的生意五花八门,接触的三教九流也多,对方找了些关系,动之以情,他当时的回答不算坚决,但由于先前被官伟豪的人骚扰,心中有气,倒也没有拒绝。
因此到第二日城破,他协同了并不熟悉状况的萧阳军队清点此时杭州的各种物资,此后成为萧阳军中的座上宾,在当初官林何范四家都已离去的现在,如果萧阳真能坐稳杭州,那么查家乎保留了所有的资本,估计还能吞下四大家族的一些地盘,便隐隐成为此时杭州的第一世家了。这实在是让人激动的一件事。
当然,萧阳虽然攻下了杭州,但是也不一定代表能坐稳,日后情况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其实并不乐观,但在此时,查家泽也只能以这样的理由,聊以自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