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陪同孝德帝一起站在宫城的墙头上,眺望整个京城,不时的给孝德帝报告伤亡情况。
这场叛乱,本来是引蛇出洞,所以准备的十分周全、
孝德帝说是让林昭坐镇指挥,但实际上,林昭充当的只是一个秘书的角色。
真正的掌控者是皇长子定王,巡防营、前锋营、骁骑营、健锐营全力辅佐,御马监负责宫禁,在林昭的推演下,一开始便把想要有些行动的太监宫女给控制起来了,故宫中并无太大的伤亡。至于太上皇和贤德妃为什么会受了惊吓,病卧在床不起,那却不是林昭该去问的了。
天明时分,定王、杨丰、冯唐、陈英等人一身血迹的进宫交旨:“京城内叛军已除。”
孝德帝微微颌首道:“将众将士、京城人家的伤亡尽快统计出来,抚恤的章程也一并拟了呈上来。林爱卿,你联系一下,看平安州他们那边如何了?”
林昭领旨。
一夜未眠,孝德帝难免有些疲惫,便让戴权泡了茶水来吃,并漫不经心问道:“宗室和勋贵人家,可有伤亡?”
定王回禀道:“宗室里,亲王级的礼王叔、恒王叔家人口简单,只家里的一些下人有伤亡,几个主子都没事;诚王叔、廉王叔、履王叔、简王叔、郑王叔几家都受到了乱兵的围攻,诚王叔家好些,到底王叔、王妃婶婶、世子和郡主都没事,其余一些庶子庶女侧妃姬妾人等也不一一统计了,横竖主心骨还在呢。其他王叔就……”
定王叹了口气道:“等儿臣接到消息,匆匆赶去救时,已来不及了,几位王叔遇难,王妃婶娘忠烈,不肯受叛兵侮辱,也一并自刎了。王府中的女眷,除了几位不知廉耻,为了活命从了叛军的,其余都自尽殉节了。几家人中廉王叔家只余一个庶子,因年纪尚幼,被乳母藏在假山洞中避过一劫;履王叔世子被府兵护着退到了地道中,庶子全部遇难;简王叔家的小郡主被王妃婶婶藏到了身下的地洞中,逃了一命;郑王叔家世子被其外家接去读书不在府中,得幸免于难。”
孝德帝颌首道:“郡王级别的呢?”
定王早已打听清楚,便一一道来:“……闲散的宗室家里倒没什么损失,不过是折了些财产并几个下人,了不起多几个庶子庶女,正经主子倒是稳妥的。只是太上皇那一辈的几个老祖叔父家里受得冲击多了些,位分高的几位家里几乎都折了。就是宜叔祖父家里好些,人口简单,倒是保住了,只是宜叔祖父子嗣艰难,家里就几个庶子,如今身子骨不好,年事又高,继妃婶母也难再有孕,儿臣看婶母独立支撑王府,委实可怜的很,便留了几个亲兵在那里帮忙。”
孝德帝微微颌首,心里着实不屑:太上皇那一辈的多是宠妾灭妻,庶子一大堆,嫡子没几个,都折了也不亏,那些家产收回来,既能抚恤将士,又能赏赐功臣,说不准还能便宜了国库,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划算的。
林昭站在孝德帝下首,听着他们再说起了官宦人家的伤亡情况,眼眸低垂,心中半点波动也没有。
孝德帝借助叛军声势,将太上皇在宗室里面的手腕全部砍断了,从此以后,不管是宗室还是外朝,全都有孝德帝说了算了。
他真正做到乾纲独断了。
紧接着定王回报那些出事的勋贵官宦人家。林昭直接左耳进,右耳朵出了。
不用说,大多数都曾经是太上皇的心腹或宠臣,孝德帝当政后,他们不仅依旧听从太上皇的吩咐,与之对抗,还经常与几个不服气的亲王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一起给孝德帝找茬。如今这情形,不知他们心里可悔不曾?那少数几个不是的,也是为了自己或家族的利益,或多或少站在了孝德帝颁布的国策的对立面的人。
当然,天底下的聪明人多得是,人们只需要回过神来,便能猜到一切。
毕竟这乱兵袭击是实打实的事情,京城上下便是猜到了猫腻,也不敢胡乱说些什么,史书上也好看,孝德帝当真是借势的高手。
孝德帝听完定王等人的回报,沉吟许久道:“宗室里,无子的,家产全部收回;有子的爵位交由世子继承;廉王府和简王府……俩孩子几岁?”
定王回道:“履王叔世子两岁,简王府的郡主四岁。”
孝德帝听后便道:“差两岁不算差,戴权传旨,过继履王世子宜亲王为世子,廉王府那个奶母嘛,念惜她忠义,赐她一个良民出生,再赏她黄金百两,让她家去吧。哦,对了,简王家的郡主,由靖王妃照顾,内务府按郡主级别给她银两月例。”
戴权领命。
孝德帝又道:“勋贵官宦人家,参照宗室,有原配嫡子的由子继承,无子家产留一成给下剩人等,其余全部收回。收回的东西,定王,由你和户部亲自清点,锦衣卫监督。”
定王领命,林昭挑眉。
他如今不是锦衣卫都堂,但是相信锦衣卫绝不敢在户部聒噪,因为他老子便是户部尚书。
孝德帝并不理他,道:“若有收回的土地,便建几个大庄子,留出农田养殖场的,由户部经营着,给退下来的伤兵一条活路。等东西清点清楚了,你们一并去办。记着,这是关系国本的大事,得用心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若有人胆敢欺上瞒下,不必回报朕,朕许你先斩后奏的权利。”又道:“你也一样,若你胆敢在此事上动心思,朕便许锦衣卫先斩后奏的权利。”
定王心下一凛,忙跪下应道:“儿臣万万不敢如此。儿臣也是上过沙场,见过血腥的,绝不敢行如此没良心之事。”
孝德帝道:“朕知道你不敢,方才把此事交付与你去做。起来吧,方才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
定王背后冒着冷汗,慢慢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去。
孝德帝看向林昭,叹道:“你这般万里之才,却屈在京城当纨绔,实在是委屈你了,如今这松江府开埠之事推行不利,朕有意……”
刚说到这里,便听门外小太监进来报道:“圣人,凤藻宫来人了。”
孝德帝不耐烦道:“什么事?若是贾元春身体有恙,就让她去找太医,别来打扰朕!”
小太监低眉顺眼回道:“是凤藻宫的首领太监郭海特地过来回禀的,说是太医替贤德妃娘娘诊出了滑脉,娘娘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孝德帝当下便沉了脸了。
后宫孕育子嗣,他一直是有控制的。是以他登基以来,除了皇后外,也就潜邸的几个已经知道安生的老人,他允许她们有孕,其他宫妃若无必要,他并不肯让她们轻易有孕。饶是如此,他膝下的四个皇子依旧闹腾的满朝人心浮动。
此时听到贤德妃未经他允许竟然怀孕,心中怎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