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忧之出了洛阳城便直奔码头,准备从水路前往扬州。
从神都洛阳去扬州,走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
这也有赖于当初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使得南北航运的速度提高了一大截。
千百年后的人们,依然在享受着大运河带来的便利。
但是,对当时那些开凿大运河的苦役们来说,这条大运河下面,不知道埋藏着多少具他们的尸骨。
是罪在当代,还是利在千秋,谁又能说得清呢?
......
青山,小道
沈忧之正快马加鞭地赶往码头,为了赶时间,还特意抄了近路。
就在他策马飞奔之时,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心中顿生疑窦。
这里不是官道,而是乡野小道,向来人迹罕至,过路者也是三三两两,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一般来讲,官道因为人流量大,且多有朝廷的信使、差役等公门中人往来,所以比较安全。
哪怕再凶悍的土匪,也不敢嚣张到在官道上行凶。
所以多数人出远门都会选择走官道。
像这种小道,只有熟悉周围环境的当地人,为了省时间才会走。
因此,小道上通常都比较冷清,人流量不会太大,更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动静。
像这种情况,多半是有歹人劫道,拦住了过往的行人。
既然扮演的是少年游侠儿,遇见劫道的,沈忧之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他当即一转马头,向前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多时,他便远远地瞧见一伙儿贼人围住了一队车马。
看这样子,是有人在打劫过路的商队。
看那商队的配置,只有三四辆马车,七八个镖师,车上装的也都是些杂货,应该不是什么巨商富贾。
再看那伙儿歹人,男女老幼都有,人员驳杂,而且各个衣衫破烂,身形枯槁,瞧着不像是土匪,倒像是群走投无路的流民。
这伙人有拿刀的,有拿竹竿的,有拿木棍的,甚至还有拿石头的。
也就是仗着人多,不然他们未必是那些精壮的镖师的对手。
两方人马就这般对峙着,互相叫嚣、试探,谁也不敢先动手。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沈忧之当即策马冲进了战场内,将两方人马隔开。
“诸位,因何聚集在此?”
他看向双方,镇定地问道。
那伙儿流民见沈忧之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精装,手持利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下意识便退后数步。
“你、你是谁?”
为首的流民壮着胆子,问道。
“路过之人。”沈忧之答道。
倒是商队那边的几个镖师,见沈忧之衣着谈吐是个有来路的,当即大喜,连忙道:“少侠,这些人都是些劫道的土匪,还望少侠出手相助,我等定有重谢!”
流民们闻言顿时一惊。
他们本就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劫道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干,眼见来了个强人,自然心生胆怯。
沈忧之听见那镖师不由分说便将这群人说成土匪,当即反驳道:“土匪?此言差矣。
若是土匪,怎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若是土匪,怎么会扶老携幼?
这样的土匪,只怕连杀只鸡都费劲。”
“这......”
镖师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本就是为了求得沈忧之的帮助,
这才信口开河,不想一下子就被人戳穿了谎言。
“诸位,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拦截车马?”
沈忧之再度看向那些流民,问道。
见他是个讲理的,为首的流民提了提气,这才说出了他们的来历。
原来,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只因田地被抢占,没了生计,走投无路之下,为了活命才铤而走险,干起了强盗的买卖。
沈忧之闻言皱眉,这里虽不是神都,但到底也是天子脚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行此抢占民田之事?
可惜,流民们也不知道。
在他们眼里,县令就已经是天大的官儿了,一言便足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再往上的那些大人物,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沈忧之看着眼前这一个个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的老弱妇孺。
他们目光呆滞,眼神藏着无尽的迷茫,似乎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
沈忧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管什么时候,底层的百姓永远是最苦的那群人。
“你们车上应该有干粮吧?”沈忧之看着商队问道。
不待回答,沈忧之又道:“你们的干粮我买了。
前面不远就是神都,你们到了那里,再采购补给吧。”
接着,他又看向那群流民,说道:“你们既不是土匪,想来也不想犯杀人命案,拿了干粮,就散去吧。”
这是沈忧之能想到最合适的折中之法了。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这些流民们没有土地,没有生活来源,那他们为了活下去,早晚还会走上相同的道路。
沈忧之劝得住这一次,却劝不住第二次。
可是以他现在的能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一个江湖游侠儿,能帮的,就只有眼前之人,能救的,也只是一时之困。
想要帮天下黎民,想要救一世之人,唯有君临天下!
至于救百世之人,甚至谋万世太平,则不是换一个皇帝,改一个朝代就能办到的。
只有先进行科技革命,提高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产生新的阶级,然后依靠新阶级的力量进行社会变革,解放生产力,才能实现整个社会的进步。
很显然,后面两点,沈忧之现在都做不到。
因此,他只能尽力而为。
好在这两方没有实质的矛盾,所以都接受了沈忧之的调解。
片刻后,商队便将干粮分发给了流民。
而流民在拿到干粮后也如约退去,没有再为难商队。
“拿着吧。”
沈忧之将一袋银两递给商队的首领。
“这、这,少侠,不用了吧!”
商队的人有些犹豫。
按理说,沈忧之帮他们化解了一场劫难,是他们欠了一个人情,怎么好意思再收钱呢?
但沈忧之却道:“东西是你们的,我若是不付钱,岂不是慷他人之慨?”
说完他便将银子塞进了对方手里,随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