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
菲菲忙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要我卧床休养,可是我在房间里待的浑身都发臭,脾气也跟着生霉了,还是出去下比较好,香港可是购物的天堂,反正得了一个月的假期,不玩还真浪费了,就当陪你去旅游一趟好了。
莫菲菲尽量想要将气氛调整得轻快些,可季璃昕还陷在浑浑噩噩当中,她只得道,“香港那边的医疗肯定不错,你不是说我有抑郁症吗?去那边刚好可以治疗,也不会有熟人看到通风报信,你说对不对?”
季璃昕确实不放心菲菲一个人留着……
莫菲菲打电话去航空公司订了最快一班的航班,然后两个人直奔机场,季璃昕登机之前,跟范菊花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
她想,要有一阵子见不到自家儿子了,她不想错过灏灏成长的过程,让范菊花买个DV将灏灏每一天都给录下来,回来后可以看。
她想,闻人臻肯定也不愿意错过儿子的成长过程。
至于安凯那边,季璃昕打电话过去说请长假,姚先生是不同意她请那么长的假期的,因为没有具体期限,季璃昕说那就辞职,回头会将辞职报告发到他的EMAIL。
姚先生有些不舍,问了下具体的原因,季璃昕老实说了,姚先生说为她争取下,人事部那边可以说得通,就予以她的假期,至于她的工作,就让小姚多费点心,帮忙做。
季璃昕真的是十分感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说患难见真情,姚先生真是个好人,若是一般公司,在试用期就请这么长的假,根本就不待见你,叫你直接走人还算是客气的。
她也知道,若是小姚不帮忙做,自己肯定是要走人的。
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小姚,他不是一直当闻人臻是他的偶像吗?改明儿,给他们引见引见。
飞机上,季璃昕整个人犹还觉得恍恍惚惚,思绪百般的杂乱,总觉得变化发生得如此迅急。
他去出差前的那一幕幕,还历历在目,宛若昨日发生过。
怎一下子,波动这般大?
就快到香港了,她觉得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起来,靠在座位上,感觉到力气不若刚才,气息有些不稳。
季璃昕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指甲陷在掌心中,却感觉不到疼。
从接到沈童的电话开始到站在病房门外的这段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宛若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全身都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
她的身体变的不受自己控制,就算在动,她大脑也没接收到信号。
推门的时候,止不住在颤抖,菲菲已经由沈童带去他们的住处了,他们都不是不识趣的人,把自己送到病房门外,知道不会再发生意外,统统离开了。
他住的是重症监护室,病情应该是危在旦夕吧,回想起见到沈童的时候,他面容憔悴,眼里布满血丝,一向喜欢玩乐过惬意生活的他,向来都是不喜欢为难自己的,他这样,就表明事态严重了,现实逼迫他前进,扛起身上一切的重担,还附带上闻人臻的。
她定定地站着,忽然失了推开的勇气,只要推门进去,就能看到他了……
她垂下眼帘,嘴角一抹苦笑,这种心境,应该是关心则乱吧。
眼皮犹被压制住一样,一再的用力才微微透出一丝丝光线。
她终于推开了门,鼓足了勇气推开的……
病床上的人苍白着脸色,嘴唇也是半点血色也无,气息清浅,面上氧气罩中由于呼吸而生的雾气都不明显。
纱布从脖颈,几乎裹到小腹,双腿的位置上,有微微的凸起,右腿绑了石膏,露在被子外的是一小截。
他的左手,是露在被子外头的,手背上的肌肤像是新生出来的一般,多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那是结疤过后脱疤的痕迹,无法抹去,无法遮掩,无法漠视……
他的那张俊脸,擦伤过后的痕迹,是如此的明显,虽然有所复原,但是还是有迹可循。
他到底是遭了怎样的罪啊?
他应该很疼啊,肯定很疼,但是依他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跟人抱怨的,只会将疼痛拼命地往肚子里咽。
他怎么没动静,沉寂如水般地躺在那里,她真希望他只是睡着了,在下一刻醒来,醒来看到她,不知道他会流露出怎样的情绪来呢?
她忽然心生出期待来,惊喜还是错愕,抑或者是生气?
可能都会有吧,她到底不是他,不懂他真实的情绪反应。
她发现眼角很酸,很涩,抬手去摸,发现一滴灼热的液体,烫着了她的手背。
她下意识地去看手背,一滴晶莹的眼泪,已经成了一片泪渍,凝在手背上,还未风干……也许,很快就消失了。
她想,只要他快醒来,便已足够。
她想,他跟她肯定是命运注定的,上辈子也许是她欠了他,所以这辈子才会出现这么个人,反复折腾她,谁也无法替代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他怎么可以不醒来呢?
都怪他,明明都离了婚,那个时候她对他没感情的,离开的时候,只是有几分不甘而已。
为何回来之后,还来招惹她?又是威胁,又是装病的,害她一个心软,不小心就栽倒在他身上,与狼共舞。
她一颗心开始渐渐挪到他身上了,他倒是好,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还想方设法瞒着自己,不让自己知晓他的现状。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皮很沉重,真的很沉重。
他肯定是在做梦,竟然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纤瘦身影,来香港这么久了,多数日子在昏迷中,难得的,竟然在白天会梦到她。
他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上这个梦了,因为梦中有她的身影出现。
她怎么流泪了?到底是谁欺负了她?该死的,要是他能够站起来,肯定要那个人好看。
他应该生气的,气她拿掉自己的孩子的,为何仅在梦中看到她,喜悦还是忍不住蔓延滋长呢?
他记得他早上醒来就那么一会儿,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当中,身体很累。
周身怎么很疼,刚才不小心动了一下下,导致神思涣散开来,还好,他松了一口气,他的梦,还未惊醒,梦中她还在,没有趁机逃离开他。
她的眉峰,高高地隆起,似乎被很大的烦恼困扰着,为什么在梦中,她还是不展露笑容呢?
是不是真的应验了她跟自己在一起,只是在迎合自己,为了报复自己呢?
心口,忽然很痛,真的很痛。
季璃昕目光落到他的手背上,那手背在动,她惊喜交加,忍不住上前,站在床头,近距离看他。
他呼吸急促,眼皮睁开了一点点,牙关紧咬,像是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头点点都是猩红,那只露在被子外头的手,也不知道生出了怎样的勇气,攥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反而握住了他的,紧紧地反握住,很想将自己身上的力量都传递给他,想告诉他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要紧,其它的,什么也别多想。
他觉得不对劲,心口的痛,在被她反握住的同时,渐渐的消退了些了。
他的手,有些凉意,她的手,温度高多了,他眷恋那一抹温暖,贪恋着,想要接近渴望,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不对,她是真的,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非是虚幻的梦境,不然怎么会有温度呢?
她眼睛眨也没眨地盯着自己,眸中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别无其它。
他没有看错吧?
他想擦亮眼睛,可是双手一只被他给反握住,另一只无力抬起。
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他想要触摸真实,单单身上的温度还不够,他想摸她的那张脸,那上头流露着彷徨而紧张的情绪,她担心的对象是自己吗?
他真的很想这么当成,她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身子缓缓半蹲了下来,将他干燥的手心贴到自己温润的脸颊上。
他张了张口,氧气罩是昨天陷入昏迷后被医生强制要求用上的,早上沈童来的时候,拿掉过,命令护工拿掉的,后来睡去了,不知何时怎么又回来了。
隔着氧气罩,他的视线总觉得有些模糊,不够清晰,另一只手使劲抬起,想要掀开那个障碍物,可是却被她另一只手给拦住了,不让他有所动静。
“你……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开了口,发现嗓音嘶哑的厉害,仿若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个油灯枯寂的干巴巴老头口中发出来的。见到她,他又是惊喜,又是惊讶,还伴随着淡淡的苦涩。
“沈童叫我来的,你嗓子不舒服就别开口了,好点再说。”
虽然恼他瞒了病情,但是当他扯着破嗓子跟自己对话,她还是于心不忍。
闻人臻了悟,就知道是沈童那厮透露的。
都叮咛过他了,还是明知故犯……
她缓缓抽离他的手,却被他给扯住,不松开,“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