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事?竟是值得你这小子府都不回福晋都不瞧就急吼吼的跑进宫了?”
金锁虽然是弘历近日来的新宠,对于咸福宫的一切很是上心上眼,可是看着弘昼这与之以往大相径庭的行举和一脸郑重不带半分玩笑的神情,却也容不得他不当回事,再加上交托给对方的事又跟金锁息息相关,嘱咐好太医和纯妃好好照拂之后便风风火火的赶回了乾清宫,而弘昼面上虽是一片严阵以待,但心中却是早将事儿和要说的话理了千万遍,如此,便只见他成竹在胸的开了口——
“回皇兄的话,臣弟确实是有紧要事要回禀,并且此番并不仅仅事关金贵人,还有还珠格格和夏紫薇,都牵涉在了其中。”
“呃?”
“臣弟领皇兄旨意查金贵人背景,原本之意是若是家中还有什么人便接来京中算是给金贵人一个惊喜,此外也好明了妾身除了隐患省得将来金贵人诞下皇子玉牒馆不好登记,而按照内务府的名册来说金贵人应是福伦家的远房姻亲,但既然皇兄说其来自山东济南臣弟便直接领着多隆一起去了山东,然而刚入了山东境内,却是遭了不明人的行刺!”
看着弘昼挑高衣袖露出还缠着绷带的手臂,弘历的面色明显变了一变,而弘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语速也越发快了起来。
“虽然突遭袭击让臣弟和多隆以及底下人颇有些措手不及,但将来人击退之后却也没做多想,只当是先前那些乱党的余孽,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得知了臣弟的身份才有了此番磨难,但等到臣弟等人到了济南直接去了知府衙门调出金贵人户籍之后,却是发现这户籍之上写的是夏氏望族,而这个夏氏恰恰好便是还珠格格之母夏雨荷所在的夏氏。”
“什么?”
小燕子虽然口口声声说金锁和紫薇是她的姐妹,但因为当时计划尚未周全便只宣称是结拜之名,压根就不知道是同气连枝,是以,弘历听闻此言不由得顿时一愣,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而果不其然的弘昼接下来所说的话如同一颗炸雷般,直让他周身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时臣弟虽然觉得其中有古怪,却也未作多想,只当金贵人和还珠格格是在济南便存下的情分,但去到夏家一问却是问出了惊人的消息,原来当年德蒙您临幸的夏雨荷确实在九月之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只是这个女儿不叫小燕子,而是叫做夏紫薇!”
弘历面上的血色尽失,弘昼却是一脸凝重的继续说道。
“听闻此言,臣弟和多隆不由得大惊失色,只怕是弄错了又问了好些问题,却是只说当年传出了未婚先孕的事情之后夏家颇觉得颜面尽失,就将夏氏母女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上过活,除了每月送出的银钱和米粮很少接触,但即便如此,却也知道夏雨荷从小便给女儿找了西席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和礼仪规矩,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才女,万不是,万不是眼下还珠格格这样大字不识得几个的模样儿,而臣弟又问可知道还珠格格此人,夏家人口不少却都是一问三不知显然不知道此人的存在,倒是金贵人他们都知道是从小伺候夏氏母女的丫头,直到后来夏雨荷逝世两主仆变卖家财之后才失去了消息,臣弟不敢偏听一面之词,特特去城中几家有名的当铺询问当年的物件,所幸因为当年夏氏母女名声不算好所以没什么人愿意买她们的东西便一直存留至今,臣弟细细查看了,那古琴之上确确实实写的是小女紫薇四字,再又根据夏家指引找到了夏雨荷之墓,墓碑上头写的也是此名……事关重大臣弟便不敢单专,只能买下那些物件准备急忙回京,却不料在出城之时再度遇上了伏击,若不是之前刺客之事让臣弟和多隆提高了警惕,此时怕也是没命回京了,望皇兄明鉴!”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弘历满脸苍白,瞪得斗大的眼睛珠子死死盯着弘昼似乎只希望在对方面上看到什么破绽,以此说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即便如此,心中却早已信了大半,毕竟他就是再拎不清也没到蠢不堪言的程度,他知道弘昼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编这么多谎话来骗他,如若这夏雨荷生下的是个阿哥还有得一说,可为了一个格格却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更别说自打小燕子进宫就跟和亲王府没有过半点接触,如此想着,便只见弘历慢慢阖上了眼睛跌坐在龙椅之上,半晌之后才猛地睁开眼睛将御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地——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怎么办,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乾清宫中正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而集聚在延禧宫的一干人等也是彻底的失了分寸,即便她们尚不知道自己等人所做的一切已经尽数的暴露了出来,可光是凭着那突如其来的一道赐婚旨意却也足够她们方寸大乱,而其中最稳不住的莫过于担心紫薇狗急跳墙将什么事都捅出来的小燕子——
“紫薇,夏紫薇,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皇阿玛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我……”
“紫薇,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支支吾吾的,你是想害死我们么?”小燕子又惊又怒,而同样有着此心的永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扫平日的温润模样,着急上火的便吼出了声,“早前我就奇怪四哥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突然给淑芳斋赐这个赏那个,你还说是因为出巡的时候照顾了他的伤势的谢礼,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别人不知道其中内由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为了正名做出这样的事?”
“五阿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这样的事?没事的时候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叫紫薇隐忍,这个时候就把所有的过错都往她身上推了么?”
福尔康冷眼看着这二人的模样儿,心中万分不齿之余隐隐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按他所想本来大家就是各怀鬼胎打着自己个儿的算盘,先前不说拿到特赦令怎么着也该各归各位,可是想法才一提出来,这个说不是时候那个说还要试探一二竟是一拖就拖了足足两个多月,直让他越发的着急,而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难保不是个机会,只要利用好了,等到紫薇成了格格,他还是板上钉钉的额驸,家中也能够连带着抬旗,如此,小燕子的生死与他何干?这般之下,便只见他挺身而出的站到了紫薇身前反唇相讥了起来。
“说起来,紫薇本就是实打实的沧海遗珠,是皇上的金枝玉叶,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将真相说出来便已是碍着小燕子的缘故,她若是真的想害死你们何须用这样的手段,只要进了宫见着皇上就将事实全部说出来即可,她之所以隐忍这么久到底是为了谁?她顶着个宫女的身份四阿哥一个阿哥想怎么样她能去违背?现在出了点事就将脏水全部泼到她身上,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福尔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话是说都是我们的错?你别忘了我到底是皇子阿哥,你怎敢这样跟我说话?”
“就是就是!”小燕子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看着永琪抬出了身份直接将尔康噎了回去,却又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再说,若是没有我豁出性命去爬西山,她现在保不齐还在京城里没头没脑的转悠哪,说起来我还是她的恩人,现在风水轮流转用不上我就准备丢开我了么?当初结拜的时候是谁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究竟是谁在不讲理?”
“你!”
“小燕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不讲理了么?就像尔康说的,我要是不顾忌你能容你到今天?你占着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爹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富贵,我说什么了么?还不是心心念念忍气吞声的为你去要特赦令?”
看着尔康出来为自己说话,紫薇本就心有感动,看着其在永琪和小燕子二人不讲理的回击之下节节败退,心里头不由得有了火气,再加上早就存下的那股子不平衡和怨气,竟是干脆豁了出去——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我,可真当我是傻子,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头的盘算?小燕子,你敢说你不贪念宫中的富贵,怕真相捅出来之后不负眼下的荣光?”转头看向永琪,面上越发不屑,“而你,明明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可你非但不为我说话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着歪理当正理,你敢说你不是看上了小燕子,舍不得她受苦便干脆让我苦个彻底?”
“我……”
“你……”
“原本我顾念着你们一个好歹帮了我一个是我兄长,心中就是再有不忿也没有说出来,可是现在倒好,正如同尔康所说的,出了事就准备全怪在我身上吗?你们真当我夏紫薇好欺?!”
“夏紫薇你!”
“好了好了,你们吵够了没有?!”
魏碧涵在旁边当了半天的布景板,本就因着突如其来的旨意闹得心中不宁,只怕这个夏紫薇脑子一热就直接将真相捅到了御前,将她们一干人等全部拖下水,眼见着一个两个的吵了起来不算,竟是还都没脑子的将矛头对准了夏紫薇生生将她激得口不择言了起来,魏碧涵自是再也稳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小燕子的话——
“你们这样吵能够吵出个所以然来么?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怎么应对皇上这道旨意,应是肯定不能应下,但要将真相说出来却也要讲究方法,不然这欺君之罪,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怕死了么?”
“那,那额娘,我们该怎么办呢?”永琪好歹是生活在深宫之中这么多年的人,冲动归冲动,冷静起来倒也快,“是不是还按我们原先所说的那个法子?只咬准了是阴错阳差,两个姑娘都怕一个错漏不小心伤了对方?”
“就是就是,我也咬死了不知道这事情有这么严重,只说从小失怙贪念宫中的温暖以情动人?”小燕子的反应也不慢,一提到要掉脑袋哪里还顾得上跟紫薇拌嘴,连忙接过了话头,“皇阿玛一向是个重情的人,这大半年也被我哄得高兴,再加上特赦令怎么着也不可能下狠手不是?”
“你们不要将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见扯到了正题,尔康也懒得管之前的不愉出谋划策了起来,“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皇上虽然重情却也是个极为易怒的性子,况且这欺君之罪不比旁的,而且这又下了明旨,淑芳斋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会儿说不定整个六宫都收到消息了,若是我们贸贸然的去说明真相保不齐就撞到了枪口上,依我看还是让紫薇先称病来一招缓兵之计,再收买太医将病加重惹得皇上怜惜,到时候再说出真相皇上才会有所恻动不是?这样一来,小燕子和永琪你们都是深受皇上宠爱的,你们晓之以情再加上令妃娘娘晓之以理,还怕皇上不饶过咱们,搏一个皆大欢喜?”
“嗤!”
几人正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而一旁本就与他们离了心的紫薇却似乎是从几人的对话之间觉察出了什么,轻笑出了声——
“原来你们一个个早就将事情计划好了,连令妃娘娘也一早就知道了真相,呵,将我当猴儿耍就这么好玩?”
“紫薇你……”
“我倒也是个傻的,真以为你们一两个虽然有私心但到底还是顾念着我的,可眼下里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们竟是还想瞒天过海,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其实是想收买太医趁我病要我命吧?这样一来你们也就彻底将危及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保全了原本的富贵,而后宫之中死一个宫女算不得什么皇上也不会因此而责众,好,真是好算盘!”
紫薇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爱浮想联翩的,看着这一个两个为了自身利益先是吵得不可开交再是相出的那一出错漏百出的计谋,心中不安的同时不由得疑窦丛生,再加上进宫这么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半分成算没有半分主见的夏紫薇,如此,再联系到永珹先前所说的这宫里头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为了保全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打开眼睛看人等等话,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防线不由得彻底崩塌了,面色先是从不可置信到一片怒色再到满是讥讽,最后落为满脸决绝——
“既然你们不义那就休怪我无情,要死大家便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