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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
“Oops……”
在一声小小的、似乎是来自少年的惊叹音之后,穿着红蓝两色制服的超级英雄动作轻巧地跃上大厦的楼顶。三十几层的高度,他像对待家常便饭似的蹲守在一个角落,看着下面蚂蚁一样来来往往的人群,欢快地对着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早上好,所有人!”
但他的问候很快就被楼顶的风吹散了,下面根本就没人能听到,可他还是心情不错地坚持在原地自言自语:“毫无疑问,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即便隔着面罩,他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活力十足。
“没有劫匪,没有火灾,没有蜥蜴人……所以今天会带给我什么新鲜事呢?纽约!”
他目光远眺,把整个街区的动态尽收眼底。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等待似的,远处渐渐传来持续且急促的警笛声,几辆警车以飞快的速度掠过十字路口,穿行到林立高楼的阴影里。
蜘蛛少年偏偏头,盯着警笛传来的方向眯了眯眼睛,接着站起身——他甚至连个热身都没做,就直接从楼顶一跃而下。
“放松!你的友好邻居蜘蛛侠正在路上!”
他扯着蛛丝荡过一栋居民楼,从窗外一闪而过时,却并没有被正在厨房的家庭主妇发现,她遗憾地错过了一次和超级英雄近距离打个照面的机会,只因为吧台上的小电视机已经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里面的主持人语气激动地播报着:
“女明星格瑞希.劳伦特昨夜在自己家里举办的派对上失踪,其实是遭遇绑架!但更疯狂的是!那名绑匪正在他的个人推特上进行直播!没有人干过这样的事!他做这一切是不是为了公开嘲弄警方办事不利?想要证明即便这样他仍然能顺利脱罪?”
他顿了顿,接着说:
“但其实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因为这件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会不会是格瑞希.劳伦特为了炒作而精心策划的一出闹剧?如果是真的,那我不得不说她赢了!因为这简直赚足了眼球!她真是个天才!Bravo!”
他振臂高呼,竟然没有流露出一点担忧的表情,只是为这个突发新闻感到兴奋不已。他看上去还有很多评论想发表,不过像是受到什么人催促,他只好撇了撇嘴巴,对着镜头继续说:
“好了,我知道大家都等急了,所以让我们现在就把画面切过去——”
屏幕闪烁了两下,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的声音,画面开始抖动得厉害。这些一看就来自于一个业余摄影师之手,但依稀能看清画面正中央是一张少女的脸,即便在光影失调下的一片模糊中,观众也不难看出她应该是个美人。
她睡着了,不过好在看上去并不像是收到了什么暴力对待。
这时一个男声突兀地闯了进来——
“你们看到了吗?哥可以再来一个特写……Jesus!多他妈完美的脸蛋啊!”
“真是神了!哥觉得自己的摄影技术堪比专业!”
“所以甜心们!动动你们的手指,不要让哥感到无聊,但如果你是成心捣乱,哥发誓会先打爆你的脑袋。”
……
格瑞希睡意朦胧中一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周围响起的重金属摇滚乐就像昨天她庆功宴上演奏的那些,沉重的鼓声不停敲打在她的心脏上,让她不自觉地反胃想吐。她不是不喜欢摇滚,上帝作证,她爱死在大量酒精加派对的夜晚和所有的狐朋狗友嗨上一曲,但不是现在,她真的有些疲倦了。
况且宿醉带来的剧烈头痛此刻能杀死十个她。
但是不停发散的声波让她无处可躲,格瑞希表情痛苦地按上太阳穴,缓缓睁开眼睛——
“What the fuck……”
她迷蒙中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黑洞洞的镜头,瞬间的震惊让她的头更疼了,脏话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低下头更用力地按了按额角,接着甩了甩头,然后发现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Shit……shit!”
她猛地从椅子上跌下来。
God,每一次酩酊大醉之后的清晨她都能感到强烈的后悔。
“Holy crap!你刚刚是在说脏话吗?”镜头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着,后面还不停传来一个听起来十分兴奋的男声“哥觉得好他妈火辣性感!你能再多说几句吗?类似motherfucker之类的,哥以后要拿它当闹钟。”
“滚开!”格瑞希用力打开那个摄像头,接着在快要爆炸的烦躁和疑惑下抬头问:“你他妈到底是谁?”
红黑两色面罩下的脸动了动,挤出一个看似十分震惊的表情。他瞪了瞪眼睛——格瑞希猜面罩上那两个白色的窟窿应该是给眼睛留出的位置,接着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认真的?你不知道哥是谁?”
他装模作样地“OMG”了一会儿,接着肯定地说:“哥是蜘蛛侠。”
“What……你他妈是神经病吧。”
这人真是太贱了。
格瑞希对天发誓,她绝对不是个满嘴粗话的朋克女孩,当然她也没有任何看不起朋克女孩的意思。但是和他说话的这几分钟里,粗口简直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个接一个不停从她嘴里蹦跶出来,她根本就是受害者。
而在她的连环粗口攻击下,那个自称是‘蜘蛛侠’的男人还举着那个和他一样讨人厌的摄像头,不断变换角度对格瑞希进行拍摄。
“把那个该死的玩意儿关了!”格瑞希头重脚轻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抢那人手里的东西。
“为什么?不!”‘蜘蛛侠’连忙后退了两步,双手宝贝似的护在镜头两边,瞪着她说:“哥正在直播呢!”
“What?!”
格瑞希炸了。
她瞪着那个镜头呆若木鸡。
‘蜘蛛侠’趁她还愣在原地,开心地哼着小调,把镜头端端正正地放回椅子正对面的书桌上。那上面还有一台电脑,显示器屏幕上好像是谁的推特主页,中间有一个打开的视频,画面是一个金发少女的身影——显然,就是格瑞希她本人。
摆正镜头后,‘蜘蛛侠’快速挤到她身边,双手捧脸,假装自己是一朵可爱的小花。他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打了鸡血般兴奋地对格瑞希说:“对着镜头说嗨!”
嗨个头。
格瑞希听了想打人。
她怒气冲冲地想过去砸了那个该死的摄像头,却被‘蜘蛛侠’重新一把按回椅子上。她瞪着屏幕里的自己,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了,现在她只穿着一条过时的灰色棉布睡裙,闻上去像就是某个老太太穿过的。
而且她的胸衣不翼而飞!
“你对我做了什么!”格瑞希因这个发现而感到有些惊慌,她双手护在胸前,暴躁地对着那人耳朵尖叫了一声“变态!”
‘蜘蛛侠’被震到般一下子跳出去好远。
“Mother!Fucker!”他捂着耳朵蜷缩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子,然后□□了一声又蜷缩起来,好半天才恢复正常,他对着格瑞希大声抱怨:“God,哥本来不想在镜头前说这事的!Fine!现在哥却不得不用比平常大十倍的音量说了!到底是谁他妈的喝多之后吐了自己一身的!该死的!哥现在要去杀了门外的那条流浪狗。”
“这些都不是你脱我衣服的理由!”
“因为该死的根本就不是哥脱的!而且你当时闻起来就像个十万吨胃酸加伏特加的混合物!臭到哥看着你的脸都没有兴趣!”他看上去生气了,但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迅速平静下来,情绪波动得就好像他真的是个精神病。他隔着面具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嗯……也许上一句话是假的。”
格瑞希愣了一下,随即她为那人的最后一句话皱起了整张脸。
“……真恶心。”
她再次愤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次却没有管前面那个摄像头。她转身朝房门的方向走过去,尽可能地伪装出一副丝毫没有被羞辱到的傲慢态度,头也不回地说:“先生,不管你是谁,我的律师会来找你。”
“哈!”她身后的人只是嘲笑了一声。
疯子。
变态。
格瑞希在心里暗骂道。
她快步走到房门前,握住门上的圆形把手用力一拧,可是出乎她意料,那东西纹丝不动。她之前没有预料到自己无法脱身的情况,于是有些急了,更加用力地想要转动那个铜制把手,那小东西被她折磨得‘哗啦哗啦’直响,可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结果。
“你他妈……”
格瑞希转过身,瞪着那个红黑制服的背影,她本想破口大骂,但在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自己的性命很可能正握在那个疯子变态神经病手里之后,她安静了。
再想想她之前对这位绑架犯的态度,她没被杀真的是因为那人心态好。
‘蜘蛛侠’懒得看她一眼,他正对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不过很有可能是说给那些观众听的,他不停地念叨着:“……不行不行,甜心们,太少了太少了,你们至少要比刚刚那个傻逼雇主出价高才行!快点快点,加油呃!哥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更不喜欢那个该死的纽约.到处瞎操心.蜘蛛邻居,所以我们就快点把这件事办完OK?”
“你是不是想要钱?”格瑞希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得不开始调整自己的语气,努力让它带着些想要谈判的温和“或者你告诉我你绑架我的原因?”
“Jesus!绑架?哥什么时候成绑架犯了?”他听上去对这个说法很不满,这才肯偏偏头,接着转过身子,抱臂倚在电脑桌上,对她解释道:“听好了,哥是拿人钱财□□的雇佣兵,说好听了就是专门实现愿望的仙女教母,不过是收钱的那种,不是什么该死的绑匪!而你,你就是别人愿望清单上的某一项,你在这儿是因为有人想让你在这儿,不过现在那个混蛋又突然不想了,但哥这里不是废品回收站,所以你知道的,哥要把你卖了抵雇佣费。”
那人语速飞快,话又多又密,格瑞希不得不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她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抬头说:“我可以付你钱,只要你让我离开这儿。”
“嗯哼……”那人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故意拖着长音让格瑞希心急,好半天才说:“抱歉了小姐,哥从不和自己的任务对象做交易,因为那样会让事情变得非常——”
他露出点苦恼的表情,接着说:
“复杂。”
但很快他又脱离出刚刚那个角色,贱兮兮地对着格瑞希眨了眨一边眼,蹦跶着过来拉她的手腕。
“走吧,哥还得送货上门。”
他突然停住了动作,专注地听了一会儿动静,接着又恢复了那样一副没正经的样子,转头遗憾地对格瑞希说:“有人来了,所以我们不能磨蹭啦。”
果然,一开始还十分细微的警笛声已经有越来越清晰的趋势,这说明远处有几辆警车正在飞快地接近,即将抵达的救援力量给了格瑞希很大的勇气,在被拖着走了几步后,她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
“你给我放手!警察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最好立刻让我离开!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哈哈!”
格瑞希的威胁被那人的笑声打断了,他甚至还鼓了鼓掌,语气轻松地说:“这真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笑过之后,他嫌麻烦一般作势要把格瑞希扛在肩上。
而就在他刚刚伸出手的瞬间,突然从窗外飞过来一团的白□□状物——格瑞希压根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它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啪’地打在她面前那个神经病绑匪的手背上,就势把那只手牢牢地粘在桌角。
“Deadpool!”
穿着红蓝双色制服的超级英雄破窗而入。
“哥说什么来着。”被点名的人厌烦地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接着换了一副面孔,亢奋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小蜘蛛!”
“不,我们就当作没见过”真正的蜘蛛侠无视了一旁的死侍,他向格瑞希伸了伸手,语气温和又小心地说:“过来,瑞齐。”
奇怪。
这感觉十分奇怪。
这位听上去年纪不大的紧身衣爱好者是不是和谁都能自来熟?
因为他和该死的神经病绑匪一样戴了一个遮掩身份的面罩,格瑞希对他还是抱了一丝戒备,她更希望可靠的纽约警察们能尽快出现在这里。而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里,她身边的神经病绑匪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令人讨厌的话,总之,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里那两个人已经开始大打出手。
“瑞齐,别怕!”
蜘蛛侠柔韧地躲避着来自精神病绑匪的攻击,顺便分心发射出蛛丝接住一个朝格瑞希砸过去的花瓶,他甚至还能不停地说话安抚她的情绪:“我能解决这个,稍等,稍等一会儿就好!”
他们从房间的一角打到另一角,沙发上的靠枕被死侍的双刀砍出很深的伤痕(“那是哥最喜欢的一个!”),棉絮随着蜘蛛少年的动作在半空中纷飞乱舞着,一旁的书架也被撞翻了,在那上面用来装饰的盆栽翻倒在地上,更别提还有不停到处射出的白□□状物质。
两个疯子!
格瑞希匍匐在地上,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不明物体的袭击,一点点朝门口移动。
“God!救命!还有没有别人!”
她爬起来,站在门前,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几乎急出哭腔:“我是格瑞希.劳伦特!不管是谁,救救我!或者帮我联系我的公司!God……我快被弄死了。”
两个蒙面人听到这样的哭喊之后,在僵持中都愣了一下。
“你的错。”
死侍毫无负罪感地指了指蜘蛛侠,然后率先收了双刀,转身向格瑞希的方向跑过去。
“瑞齐!”蜘蛛少年在情急之下从手腕喷射出一条蛛丝,盼望着它能赶在死侍之前接触到那个女孩,这样她就能被毫发无损地被先带回自己身边。
他的愿望成真了。
蛛丝率先黏上了格瑞希身上那件老土的灰色棉布睡裙,让它看上去更无美感可言,控制着蛛丝的蜘蛛少年眼疾手快地在房间的另一边用力地转动了一下手腕,格瑞希跟着后退了几步,接着却猛地被赶来的精神病绑匪捏住手腕。
God!
她听到自己身上的睡裙传来危险的线脚崩断的声音。
“该死的!快放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但蒙面人可能都是倔强的,他们对格瑞希的大喊大叫全都暂时选择了不管不顾,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就在格瑞希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她裙子的一侧线脚全部崩裂,坏掉的裙子顺着蛛丝上传来的力气朝蜘蛛少年猛地飞去,而另一头突然失去力量制衡的死侍拉着失去那条(要命的)裙子的格瑞希瞬间跌在一起。
“砰!”
房间的门就在那时候被人大力地踹开,扬起的灰尘下,一队全副武装的救援特警十分警惕地出现在光秃秃的门口。
“……哥可以解释。”
被上身衣服不翼而飞的女明星扑倒在身下的死侍举起一只手如是说。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不光是被警察破门而入围观几乎十八禁场面的这件事,还有那个经历了一切、仍然充满活力地在电脑桌上闪烁着‘拍摄中’的摄像头,刚刚已经通过网络把他们之间的这场闹剧传遍它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将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
机场大厅里,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步履匆匆地穿过快捷通道,走向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前。他的头发是好看的金棕色,此刻被打理得正一丝不苟地贴向一侧,在阳光下甚至映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他全身上下都被奢侈品牌包裹着,细微到他脖子上系的一条格子巾,但即便没有这些,他身上的气质也能轻易让人判断出这是哪位成功企业家的大少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但他停在那辆豪华的轿车前,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不安和犹豫,然而只是一闪而过。在司机为他拉开车门时,他还是迅速地坐了进去,再没流露出一点多余的情绪。
车子从机场行驶出来,如一尾游鱼一般快速地穿梭在高速公路上,在回到市区之后,和那些大大小小的车子混在一起,像是伪装自己的身份一般,安静且缓慢地移动在车流拥堵的大街上。
他们周围高楼大厦林立,巨幅显示屏上正播放着花花绿绿的广告,但很快就回归了正常节目,屏幕上的女主持人像在忍笑般表情僵硬地说:
“众所周知,女明星格瑞希.劳伦特今日上演大尺度裸身出镜……”
红灯闪烁了一下,转眼间变了颜色,他们周围的车子抓住机会开始快速移动起来,只有这辆昂贵的黑色轿车,不顾后面所有司机的催促,像得到什么命令一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后座的车窗玻璃缓缓下降,里面面容俊朗的青年抬起头,眼光温和地看着那扇巨幅显示屏上那女孩之前获奖时拍的照片,虽然新闻的内容差强人意,但还是足够让他舒缓了眉头,微微露出些笑容——
“好久不见了,瑞齐。”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