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二十六年冬,长风,晴冷。
青州西岷侯府,两名便衣侍卫携西岷侯廖商的密信手令,护着北晏侯来使秘密出城,行至江边临岸雇了舟楫,顺水东上。
壅水悠悠,过尽千帆。
长楫入水轻点,不急不慢,船上舟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身量挺瘦,形容朴实,招呼客官进了舱中避风,自在船头掌楫。
客船杂在往来行舟间,远远看去似是大江之上一落飘叶,行了几程,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
河道愈窄,渐渐入了密林山岵。
一个侍卫自舱内出来,“咦”了一声,回身对舟子喝道:“这是何处?为何离了主江?”
“这是一段近路,大爷没走过?”那舟子漫不经心地往他身后瞥了一眼,随意说道:“此程尽处,便是丰都鬼城。”
前途曲幽,杳无人迹兽踪,寂静的叫人心底悚然。那侍卫隐约觉得不妙,突然看到舟子眼中闪过与身份极其不符的精光,惊觉后方要发作,猛地脚下船身晃动,身体失衡的片刻,眼前微花,一杆竹楫已迎面袭来。
侍卫骇然抽刀,那长竹如附鬼魅,挟着劲风锐利,千重虚影中一点淡光疾驰,破入他匆忙抵挡的刀势中,不偏不倚穿喉而入,骤然带起一蓬细微的血花。
手中之刀似是嘎然被斩断生机,凝空僵住。他双目圆瞪,不能置信的低头看着身前,喉间“咯咯”两声哑嘶,伏地倒毙。
另外一个侍卫察觉有异,匆忙持刀扑出舱外。
身形未稳,背后杀机袭来,猝不及防时颈间轻电般带过一丝冰凉,回头处,见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闪过,白练耀目,锋芒之上那抹的鲜血,变成了他看到的最后景象。
举手之间,一切悄无声息。小船依旧沿水行驶,平稳悠然。
那北晏侯密使顺势一带,身前侍卫倒入舱内,反手亦将另一具尸体拽入。抬手在面上抹了抹,露出本来面目,身上长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杀人的剑早不知隐往何处。
他自一个侍卫身上搜出什么东西,躬身出了船舱,捞起搭在近旁的竹竿笑道:“卫统领好枪法。”
卫长征亦笑道:“冥执兄的快剑,叫人看得手痒。”边说边伸手在船篷之上摆弄几下,乌篷客船化做渔船,再看不出先前痕迹。
冥执道:“若不是殿下有令军中不准私斗,倒真要讨教几招。”
卫长征无奈地耸肩,两人相视一笑,长风顺水,转过几道河湾,施施然往江水郡城中去了。
三日后,虞夙接到入蜀密使飞鸽传书,报说已与西岷侯达成协定,一切依计而行。白纸黑字加盖朱红信印,确凿无疑。
于此同时,蜀中壅水双渠穿山越岭大功告成,命名“安澜渠”。
十一月壬辰,西岷侯廖商以“正君位”之名自青州起兵举事,与虞夙两相呼应,兵分水陆沿渊江而上,欲取壅江水道南攻帝都。
当日,虞夙叛军出临安关迎击湛王大军,一反避退之势,行动狠辣,北疆战况立时吃紧。
虞夙长子虞呈率西路叛军猛攻幽州,幽州地势平原坦荡,不易死守。十一皇子率幽州将士化守为攻,与叛军多次激战,将虞呈叛军生生阻于城外二十里。双方日有交战,战事不定,频频多变。
各处消息传至帝都,举朝惊忧。
两路平叛大军被北晏侯攻势缠住,无暇兼顾蜀中,不过数日,青州、封州,岳州、衡州等几处重镇已完全落入西岷侯手中。
朝臣各执己见,太极殿朝议,竟有大臣上书天帝言议和之策。
天帝震怒,连贬中书郎奉恒、按察使成纶、都指挥同知唐匡等几名重臣,即刻降旨革西岷侯廖商世袭爵位,撤西侯国,发讨逆檄文,却未动一兵一卒。
廖商兵取扼于雍、渊两江咽喉处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岳青云拒不顺逆,率将士两万迎击叛军于丰岭,寡不敌众,且战且退。
西路叛军声势夺人,兵锋大盛。
烽烟四起,西北皆乱,中原数十年安定分崩离析。
军报战情频频飞奏入城,时日渐寒,江水郡似是极为冷清,城中军禁,坊肆街道空无一人,倒真显出几分冬季的萧索来。
卿尘同斯惟云遥立在壅水高处,风冷刺骨,长浪击岸。
斯惟云虽是身着裘袍,却仍不住咳嗽,卿尘极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惟云,你这病是思虑忧劳过甚,兼之外感风邪,着实不易在此吹风。”
斯惟云原本便清瘦的脸上此时更添苍白,强忍下胸中不适,说道:“不在这一时,事关重大,岂能让王妃一人在此承担。”
卿尘叹了口气,常人道呕心沥血,这一坝双渠工程之大时日之短,令斯惟云倾尽心神,如何能不伤身?安澜渠一成,他便是一场大病,今日非常之时,他硬是挣扎起身与她一起前来江上,否则要她自己掌控这长堤陡门助夜天凌行兵,说是无碍,心中倒也真有几分忐忑。
千古江水,在人的超卓智慧下蓄水成湖,改流入川。眼前战事成败在际,自此蜀地水旱从人,斯惟云所做之事,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确实前无古人。
卿尘知道斯惟云刚正严谨,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劝而不得,只好说道:“待此间之事落定,不管这渠坝还有什么未曾完结之处,你必须歇息些时日,昨日我说的方子先服用着,好好调养。”
斯惟云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偏偏亦杂着酸楚,低头微微咳嗽,再开口时声音已平寂无澜:“惟云遵命。”
卿尘无奈摇了摇头,斯惟云似乎永远不会如杜君述或是陆迁一般在她面前谈笑自如,不过这正是杜君述之所以为杜君述,斯惟云之所以为斯惟云。
每个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生存于世间,这便也是人生精彩之处。
沿着这山河远远望去,斯惟云心中似乎豁畅了许多。
目所能及之处,壅水大坝截江而立,十二道陡门交错分布扼于各处,分水湖蓄水拦洪,安澜渠穿山过水,蜿蜒长流。
自然山川广袤的力量是人所不能及,却也能处处为人所用,造福苍生。人生于自然,长于自然,用于自然,眼前一切看来都如此和谐平静,却又暗藏生机。
浮生短暂,多少人荒唐虚度,空过蹉跎。而自己却能将毕生心愿付诸现实,这番作为足以为傲,他迎风一笑,不由说道:“今生不枉来世一趟,斯惟云虽死无憾了!”
卿尘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难道人世中再无留恋了吗?今后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做呢。”
斯惟云闻言怔忡,人性有七情六欲,苦苦执着,岂会真的了如浮云无牵无挂?他与卿尘清隽的目光微微对视,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方说道:“此后王妃但有用得着惟云之处,请尽管吩咐,惟云在所不辞。”
卿尘眸光通透,在他脸上一顿,淡淡笑说:“怕是难,此时要你卧床静养都不行。”
斯惟云语塞,正尴尬,卿尘却放过了他,静静转身望向前方,俯瞰山峦,眼底是一片幽深的清肃。斯惟云心中轻轻一震,她这神情竟似极了凌王,叫人几乎不敢逼视的风神中沉敛的是深稳与从容。一身冲淡平和下仿佛居看尽一切,一切又都不在心中。
惶惑时醍醐顿悟,他眉心舒展,同卿尘一并望向远处,削瘦的身子如松柏迎风挺立,风骨肃然。这世上还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做,能共同处事,得使天下安澜,亦何其幸也!
人只应该做自己该做之事。
前方突然响起破空之声,一道烟花升上半空,爆开鲜明的血色,刺人眼目。
“来了!”两人同时一震。烟花为信,表示己方兵将已撤出江岸。卿尘与斯惟云对视一眼,纤眉微扬,目中掠过清光明锐,回身断声喝道:“传令开闸!”
令出,隆隆声响,几乎同时传入耳中。
江上十二道陡门水闸缓缓升起,分水湖中所蓄江水应势而出,洪峰奔腾,夹着千军万马之势铺天盖地的泻往江中。
飞流激溅,白浪滔天,如同十二道怒吼的蛟龙,撼动江河。
辽阔江面上激起猛烈的水雾,脚下大地亦微微震动,声势惊人。
平静了许久的壅水瞬间卷起洪浪咆哮怒吼,再不复往日温柔风貌,似乎要毁灭一切,狰狞万分。
谋出于智,成于密,败于露。
称病不朝,暗中入蜀,筑堤蓄水,练军调兵,一切都行得极为隐秘。夜天凌将西岷侯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但连朝中近臣也鲜有几人知道他已到了西蜀,多少人还在猜测凌王失势,甚至更有凌王已被天帝幽禁的传言。
此处,西岷侯起兵之机,朝中不早不晚传出凌王奉旨治江的旨意。岳青云亦适时散布消息,令西岷侯得知凌王到了江水郡军中,而后引兵节节败退,诈作不敌。西岷侯果然下令水军骑兵两路夹击,紧追不舍,务必要将凌王生擒活捉。
以凌王在军中威信,手中领兵不败的神话象征着天军常胜之势,他若被擒,必然将给天朝军心带来致命的一击,这正是叛军迫不及待想要的效果。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对与错,成于败,生与死,往往便在这一步之间。
等待十五万东蜀军的,不是匆忙迎战的玄甲军,而是壅江沉寂了多时的大水。
西岷侯部下五万骑兵贪功冒进,自水流浅缓的古浪河段渡江追击退往江水郡天军,却不料遭逢灭顶之灾。
洪水无情,往日脉脉江州化做猛兽深渊,同时将陈列江中的十万水军千艘战船瞬间吞没,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岳青云待洪水稍退,挥军反攻,紧追穷寇。
西岷侯在亲卫拼死救护下幸免于难,率残兵往青州方向退去。
丛林荒野,萧零于瑟瑟寒冬。
曾威震西陲的东蜀军残部尚余三万人许,深夜仓皇回军,行至桐岭飞仙渡,离青州已不足百里。一路行军,人马皆疲,几近极限,领军方传令安营暂歇。
散兵疲将狼狈歇于林间,为怕引来追兵,一律不得燃火照明,但黑夜中尚秩序井然,倒不愧历来素有训练。
高石嶙峋,枯树残叶,黑魆魆一片瘆人的死寂。忽而不远处夜鸟飞起,掠的深林一阵微响。
廖商一生戎马生涯,此时纵精力疲惫却警觉犹存,手按往剑柄,沉声喝道:“传令警戒,以防有变!”
像是呼应他这句话一般,四周本来沉寂黑暗的山林突然亮起火光,几乎是在一瞬间照亮四野,将东蜀军余部所处的地方映的清晰无比。
如此迅捷整齐的火把,看人数不在万人之下。而最可怕的是两边山崖同时燃亮,陷他们于居高临下的包围之中,这悄无声息却又分毫不差的行令,普天之下唯有一支军队可以做到。
前方微微伸出的山崖之上火光最盛,映出百名玄甲战士,肃然而立。当先一人傲然立马崖前,火光明暗,一身利落的轻装武士服在黑夜中削出清拔轮廓,神色清冷俯视过来,正是叛军欲先擒之而后快的凌王。
“侯爷别来无恙。”夜天凌面无表情,遥遥问候。
廖商此时既反,早已废了臣属之礼,凌王灭他十余万东蜀军,此时仇人相见,恨不能生啖其肉,喝道:“夜天凌!你竟敢蓄水淹城,与老夫使诈!”
夜天凌嘴角徐徐轻挑,似是带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兵不厌诈。”
廖商骁勇善战,此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极为自负,今日虽经惨败,却仍不将对手放在眼中:“以巧为谋,侥幸得胜,何足称道?如今既狭路相逢,正好一较高下,让老夫看看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匹夫之勇。”夜天凌不屑一顾,淡淡说道:“你自己束手出降,本王或者可以留你一命。”
廖商仰天长笑:“小子狂妄,以眼下你我兵力,胜负尚且难料,你口出狂言为时过早。”
夜天凌冷眸扫过东蜀军,黑夜深沉,他锐利的目光却凛然洞穿人心肺腑,眼前溃败之军退而不乱,倒颇叫人欣赏,便是这样的对手才有趣。
“若本王所料不差,侯爷定是想杀回青州,东山再起吧?”面对依旧三倍于己的兵马,夜天凌似在谈风论月,显然未将其放在心上。
廖商冷哼道:“老夫兵归青州,必先取你首级祭旗!”
“哦?”夜天凌轻描淡写应了声,随意抬手。身后暗处纵马转出一人,廖商一见之下心中大震,此人正是青州巡使罗盛。
“见过侯爷。”罗盛拱手,上前致礼。
不过数日之前,罗盛将青州城拱手让于廖商起兵立事,供兵械、粮草辎重之物,出谋划策左右随行,不料此时竟出现在凌王军中。
廖商在此见到罗盛,只道他因己方兵败而归顺凌王,既惊且怒,怒极拔剑,长指罗盛喝道:“反复小人!无怪你青州守军不出一兵一卒,原来私下背叛于我。”
罗盛神情肃穆,扬声道:“侯爷此言差矣!我罗盛受君之恩食君俸禄,岂会当真纵逆叛乱?我等不过是遵凌王殿下密令行事罢了。”
青州既是如此,封州亦不远矣。此时东蜀军由进可攻退可守顿时变做进退两难,廖商本欲据蜀中天险重新立足的方略再不可行。
夜天凌漠然道:“本王遣工匠军民抢修水渠保全青州封州,并不打算白手送与侯爷作乱。”
壅江大水,沿江重镇原本绝无幸免,东蜀军众将士不少当地人氏,此时听得青封两州居然无恙,多数暗中松了口气,惨败之事倒成了其次。
罗盛趁机说道:“侯爷若体谅这些跟你的将士,便莫要执迷不悟。如今多少父兄妻儿翘首盼归,何必去同逆贼虞夙一并送死?”
东蜀军阵后突然掀起骚动不安,廖商喝道:“何事惊慌?”
有士兵飞奔来报:“北面追兵临近,约有两万人许,请侯爷示下!”
这正是岳青云率军追至,前后夹击,东蜀军残部已入合围之势。一方初逢大败,兵疲马倦;一方乘胜追击,士气长足,优劣之势立判。
天边月上东山,波澜清冷。
夜天凌早已料到此时,眸中深寂不现喜怒,只淡淡问道:“侯爷可知本王为何要在这飞仙渡拦你?”随着他的话音,身后火光高亮,那方山崖之上原来雕凿了几个大字。
蜀中安澜。
银钩铁画,每字如有丈余,刻于高耸岩石之上,年岁过尽,风雨犹坚。
这岩壁石刻乃是开国之初安定蜀中后,蜀中民夫工匠自发所凿而成。既是昭显天朝盛世,亦希望自此始蜀中安靖平定,永无乱日。
东蜀军中一阵寂静。山风强劲吹的火光招展涂满高岩陡壁,摇摆不定的明暗映入人人心底。
“这四个字侯爷应当熟悉。”夜天凌语中从容:“自古战者,胜败百姓皆苦。你既镇守川蜀天府之地,却为何不体恤蜀中军民,偏要枉自兴兵,倒行逆施?”
廖商冷笑:“冠冕堂皇之言,蜀中兴亡都在老夫掌间,你休想以三言两语乱我军心。”
夜天凌语锋微冷:“以一己之私,陷百姓于不安,陷将士于不忠,你若不降,便莫怪本王无情了。”
“休得胡言!”廖商人老脾气弥暴:“老夫生平不识降字!”
“好!”夜天凌眼中精光骤盛:“本王佩服,便凭此言留你全尸无妨。”抬手处,长剑离鞘斜指天峰:“东蜀军众将士,廖商叛逆欲乱川蜀,本王念汝等无知被惑,不欲深究。此时弃械投明,一切既往不咎,若负隅顽抗,杀无赦!”
话音落时,万剑出鞘。
杀气,玄甲军疆场浴血的狂肆杀气弥漫于黑夜之中,摄人心魂。
东蜀军气势完全被压制,其中突然有人扬声道:“我等已然作乱,此时纵降也是叛军之名了!”
夜天凌剑峰侧处耀起一刃寒光:“你等能保得性命至此,足见皆是东蜀军中精锐之兵,本王素来惜才,愿归顺我军中之人,本王以夜天凌三个字保其无恙。”
夜天凌三字,乃军中之信,兵中之义,凌王言出素来无悔。
廖商幡然醒悟,再拖延下去,手下之兵军心必乱,不觉又中了凌王之计,挥剑喝道:“三军听令,与我杀出重围!”
话音甫落,身侧几名部将对视一眼,扬剑而出,竟齐齐发难将廖商挟持在手。廖商身旁的亲兵猝起反抗,却寡不敌众,数合之后便被斩杀拿下。
唐初传下军令,玄甲铁骑强驽戒备。东蜀军阵前生变,乱作一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廖商性情暴烈刚愎自用,众将中早有不满。罗盛得凌王授意,暗中设法笼络,致使廖商起兵难以齐心合力。壅水一战,廖商又一意孤行几乎葬尽东蜀军精锐,如何能再使众将为之卖命?
游刃有余,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之上者。夜天凌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骚动,面如平湖,漠然冷肃。
“我等愿归顺殿下!”几名东蜀军将士率部属俯身请降。
身后军中数处响起呼声,“西岷侯已然被擒,都降了吧!”夜天凌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挑起,罗盛安插进东蜀军的这些人倒很懂得如何把握时机。
东蜀军残部经此大劫,皆不愿再为叛乱而战,此时主帅已然被俘,一旦有人呼吁,纷纷附和,去剑解甲就地跪降。
夜天凌驰缰纵马,率玄甲铁骑缓缓行至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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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商横遭大将叛变,破口高骂众人无义,须发皆张怒到极处,直骂的几名军将神色尴尬。
夜天凌眉目冷然,眼中寒光微摄:“廖商,他们既愿归降,便已是本王部属,本王帐下将士岂容你辱骂,再不收声莫怪本王无情。”
廖商被兵将压持却依旧暴躁如雷,白眉竖扬骂道:“老夫兵定西陲之时,你还不知身在何处,如今竟敢如此同老夫说话!满腹阴谋诡计,有本事真枪实剑一见高低!”
“北王阴,西王烈,果然名不虚传。事到如今还是这副口吻,便是不败在我手中早晚亦斗不过虞夙。”夜天凌俯视他道:“你可叛我天朝如何怨他人叛你?”
廖商双目圆瞪,突然哈哈大笑:“天朝夜氏一族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叛我我叛你,你们这些皇子们哪个不是包藏野心!”
夜天凌不怒反笑,目如惊电掠往廖商眼中,慑得他猛然住声。他在马上低身于廖商耳边,淡淡道:“那你就更不妨留着性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谋事。”
语中孤绝,气度狂傲,廖商愣在当场,夜天凌挥手道:“押下去。”眸间冷冷一瞥:“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敢口出妄言,马粪灰土总够你吃!”
凌王言出必行,此乃人尽皆知。倘若在人手中受辱还不如战死,廖商想到此节倒收了斥骂,立刻被人押走。
夜天凌看了看东蜀军,淡声说道:“东蜀军仍是蜀中重兵保障,自此时起既入本王麾下,本王一视同仁。罗盛,协助众将即刻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分发补给,整顿休息,天明前前来复命。”话声淡淡却透着沉凛然霸气,传遍三军。
东蜀军将士早折服于凌王手段之下,此时稍整队列,数万人单膝跪俯行军礼,齐声道:“东蜀军愿追随殿下,将功折罪!”
夜天凌傲然回马,遥望天际,风飞大氅,峰峦尽处薄云飞扬,天,便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