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她是你母亲,你这样说她是不合适的!”潘红升脖不知怎么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没有她,你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凭什么说我!”孙茜雯摇着头那股子狠劲就像是一只母狮子:“你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活下来有多么的不太容易?我有多少次都希望我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你能体会人家都有父母接送,而我不管刮风下雨只能一个人走的凄凉吗?”
听到这句话,潘红升反而变得平静了:“我当然知道,难道你忘了我也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当然,你比我还要不幸,至少我还有一个知道疼我的老爷子,而你什么事情只能自己来,这点我很佩服你……但是你要知道,父母们把你抛下,也许他们心里比你还要痛苦!你所受的罪他们都要多几倍的承受!你以为人们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
“既然没能力负责,就不要做出这些不负责任的事情!”苏雅头一次旗帜鲜明的站在跟潘红升对立的一方,孙茜雯凄凄楚楚的样子使得所有人都开始埋怨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你打算怎么办?”潘红升无奈的看看这些被忿怒冲昏头脑的女人无奈的问道。
“我不见她,不想见她!”孙茜雯面无表情神情呆滞:“我就算不怨她抛弃我,但她这种做法让我恶心,那又不是我的钱,我都说了那是用于做慈善的基金,那些钱他都要打主意……跟我二叔他们有什么区别?”
“你就这样认定你母亲回来就是为了钱?”潘红升感到有些失望,他没料到这个女人面对自己的至亲居然会这样绝情。
孙茜雯还在不停的哭闹,她的痛苦不仅仅是来源与自己童年的痛苦,最主要的还是来自于母亲在她心里完美形象瞬间倒塌造成的创伤。
一直以来她都是把自己的母亲当成是人世间最完美的女人,认为她母亲和父亲虽然没有陪伴她成长,却是世界上最好父亲母亲,但这一切瞬间被打破了。
这对她有些太残酷了点。
潘红升随后给牛马两位律师打了电话,看来孙茜雯的母亲确实是询问过这个基金的主人是谁,并且向牛马律师索要孙茜雯的电话号码,并直接提出要挪用一部分基金的钱。
对于这种事情两位代理人自然不好自己做主,一口回绝。
潘红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感到有些失望,他没想到这位母亲真的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劣行。
但不知为什么,潘红升还是按照牛律师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他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是对这冷酷世界唯一真挚的情感抱有希望,也许是对自己的父母抱有像孙茜雯那样的期待……
他几乎是哀求着,不要让这种向往和希望破灭,虽然他自己也是从小就没有尝过跟父母在一起的滋味,但仍然希望那感情是美好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接电话的是一个憔悴的声音,孙茜雯的母亲声线很甜润,相信拥有这种声音的女人一定很漂亮。
有时候潘红升也想象着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是谁,什么脾气什么性格,说话的声音是否像这位母亲一样好听,他之所以在这么多女人中游移不定,跟从小缺失的某种东西有关。
人们若是在小时候缺失了什么,长的了之后就会想着用各种方式来把缺憾找回来。
有的女孩子几天换一个男朋友,就是因为小时候缺乏来自父亲的爱,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和模板,所以见一个爱一个。
男人也一样。
“你好,阿姨……”潘红升听到对方的声音居然有点小感动,他本能的觉得拥有这种声音的女人绝对不是孙茜雯所描述的那样不堪入耳。
因为孙茜雯在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已经先入为主的把自己的看法带了进去,她根本没有心思去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原来是这样啊……阿姨,您别哭……我知道……我会跟她解释的……”潘红升放下电话后心里很不好受。
原来孙茜雯的母亲当年为了给她父亲治病借了高利贷,而她长期照顾孙茜雯的父亲根本没有时间工作赚钱,自然也就没有钱去还。
那些放高利贷的家伙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几次三番的扬言再不还钱就杀她……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孩子托付给外公外婆,自己隐形埋名逃到外地打工慢慢还钱……
孙茜雯母亲的最后一一句话让潘红升柔肠寸断:哪个当妈的会狠心彻底遗弃自己的孩子,但我当时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一边在外地打零工赚点小钱,又要攒钱还债,又要省下钱给孩子汇过去……
放下电话之后许久,潘红升都没有回过神来。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父亲母亲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而狠心把自己丢给老爷子,但此时此刻他开始宽慰自己:说不定他们也是这个样子,有说不出的苦衷那?
电话里孙茜雯的母亲哭哭啼啼有很多话没有交代清楚,潘红升决定去见她一面。
“花妖,给我准备一套衣服,考究一点的。”潘红升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开始注重自己的穿着,第一次在见某个人之前要可以的打扮自己。
“哦?是……”身为他多年住贴身助手的花妖听了这个要求也是猛地一愣: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
灰色商务男装,深灰色的裤子,呈亮的名牌皮鞋。
镜子里的潘红升有些陌生,他这样穿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体现出他的态度。
“怎么样这身?”花妖在镜子后面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的反应,这是花妖的一大本事之一,可以根据潘红升细微的表情来捕捉情绪的变化。
但是这次她却失手了,因为呈现在镜子里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空洞的神情就像是正要上祭品台喂鹰的普罗米修斯。
十几分钟后,衣冠楚楚的潘红升终于见到了孙茜雯的母亲,她的母亲像想象中一样漂亮略显雍容,模样长的很像是一个老牌明星。
潘红升在茶馆的走廊中愣了好几秒,直到对方先微笑着站起来跟自己打招呼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啊,潘先生……”孙茜雯母亲满脸歉意:“我们的家事还要劳烦您操劳,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潘红升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有种忸怩的感觉,孙茜雯母亲的声音很柔和,很温暖。
她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大美女,要不然身为富家公子的孙茜雯父亲会为了她甘心情愿的抛下一切。
但是似乎每个痴情富家子的下场都不好,从古到今。
现在的很多女孩都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嫁入豪门麻雀变凤凰,殊不知这对双方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别说什么有爱就有一切,死了都要死之类的鬼话;没有相称的背景和阶级,悬殊越大,阻力越大。
强势的女方可以招婿,因为这样可以为自己的家族招徕一个精明强干的可靠的助手,不收工钱还免费为自己卖命。
但强势的男方无论如何都很难接受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子;因为那象征着财产权的旁落和力量的消减。
孙茜雯的父亲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个虽然已经将四十多岁的女人依然保持着少女时代的那种优雅和从容。
虽然额角的皱纹解释了岁月年轮的真相,但相比较其他的同龄人,她至少显得年轻7-8岁。
“孙伯母,我想问一下,你去牛马律师那里支钱,是有什么急事吗?”潘红升听了前面的事情,心里已经差不多有底了。
对方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窘境,不然的话身为母亲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尴尬的事情来。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孙茜雯母亲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原本柔和的声线就像是宁静的大海起了微微的波澜。
原来她这些年一直在拼命的在外面赚钱攒钱,想把当年欠下的巨额债务还上,好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出现在孙茜雯的生活中。但高利贷这种东西利滚利,不是靠那点零敲碎打的小钱就可以还上的。
这些年她换了很多工作,从宾馆铺床单的服务员做起最后成了国企能源公司的主管,用了大半辈子时间又向公家借了一笔钱才把高利贷还上。
本以为无债一身轻,没想到单位的某个领导却以此为要挟,要占有她……
“那个男人家里有媳妇老婆,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能再做这种下作的事情!但他是我们单位的地区总经理,并且正好知道了我挪用公家结余款项的事情……”说到这里,孙茜雯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人逼得又紧,他居然知道了孙茜雯的单位,威胁说我再不就范就要报案,并且把事情宣扬出去……”
一切都明白了……潘红升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你欠单位的款项是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