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内心被无尽的悲痛笼绕,在这大昌关的边境线之上,其实众人所知只有一位圣师境界的强者还有唐将军这一位引气境界巅峰的强者。
毕竟化辰境界,便是修行者的鸿沟,犹如泥淖与天堂之间的区别一般。
不可逾越!
而引气境界巅峰往上的强者,自然可以称之为宗师,一念天地色变,漫卷衣袖的气浪都可以轻松的杀掉很多普通人还有修行者。
这周姓老者乃是大昌关一位老得不能再老的炊班军士,也就是俗言的火头兵,他当年也是一位修行者,但是却是在战役之中被敌人一箭刺向了自己的经脉之处,自己要么就要放弃修行,要么就要放弃生命。
他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火头兵,所以之后他在这军队中没有任何的出色表现,直到魔族大军来攻,他才将自己数十年所承受的痛苦以及所破的境界告知了唐铭叁。
所以,他曾经即便已经成为了宗师境界的强者,他也在一直低调,但是因为不得不出现的时刻,他埋葬在骨子里面的战意却是猛然间爆发出来,他数十年为了修复经脉忍受痛苦而所修炼的刺骨虫也发出了生命的最后一抹亮彩,就像是此刻投射的虹光。
他更想在这山壁之上,留下一道痕迹。
林夕凝视着这座冰雕,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有很多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去,只是这个老者用最为平淡的方式,宣告了他的麓山般重的决心。
他只是手中的长刀不断挥洒,挥洒出无数犹如阳光般飘逸的刀光。
一直到日暮,一直到了又有一队魔族军士到临了风铃谷的城墙之下,举起了那些在深夜里面根本没有任何色彩的黑色刀刃。
整个风铃谷,是一片雪的海洋,现在已经被那些血腥的残肢碎肉尸体,笼罩成了一片血的海洋。
人心在沸腾。
誓死捍卫人族,这是所有军士心中不可磨灭的信仰。
那个第一个手上缠上布匹绑住长刀的军士的眼中在深夜里面散发着幽光,月光皎洁,可以看的清楚他的脸上满是血污,而且他的肩膀上面还插着半只羽箭,箭头陷入血肉之中,箭翎却是被他斩断,他的面色微显苍白。
他是张八两。
他是当时在角楼之上被蟾宫逼下角楼去给将军送信的那个角楼小队长。
然后,在他被罚了三十军棍之后,林夕看到了他的那种坚毅不屈以及对于军令的服从,这是军人最应该具有的品质。
所以他不再是那个小小的角楼队长,而是做了林夕的亲兵护卫队长,在生死一线上战斗,为那个一起喝酒的兄弟何三报仇。
他很高兴。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本来就不是修行者,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古武军士,比普通人所拥有的只是一点点经验以及魁梧的身躯。
他已经连续劈斩了一个下午,此刻的双臂酸痛不堪,但是他还是想多杀些人。
他甚至不想后面的军士把他的位置替掉。
但是,黑夜里面却是再次冲过了一支羽箭,黑夜之中没有人能看得清晰,这只羽箭完全就是随意射出。
张八两的眼眸一阵剧痛,这只羽箭射入了他的眼睛之中,似乎将他的后脑都已经穿透,将他所有的意识都在脑海中泯灭。
他就像是一只折翼的飞鸟一般,重重的跌下了城墙,掉落在下面很高很高的石壁上,然后再次像是一只掉在海边巨石上粘滑的鱼儿一般,掉在雪地上。
没有了一丝意识。
林夕亲眼看到了这个陪了自己几个月的亲兵掉落城墙,但他的面目上没有一丝悲伤,并不是他冷血无情,只是这个世界之中,有太多东西,比悲伤更为重要。
他的灵气还未耗光,因为在城墙之上去耗费灵气劈斩刀法是很不明智的选择,他只是不断的劈刀,不断的控弦,不断地调整军令,不断的……杀魔!
风铃谷的周围是山,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因为大昌关地形干燥寒冷,所以这些山上并没有太多林木,所有的一部分林木也其实不过是那些青松以及干枯到内里的死树。
所以,自很多年前,这些山上都没有任何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用于数万的修行者来翻山越岭进行战斗,人族不行,妖族不行,即便是最强的魔族,依旧不行。
修行者本就是千里挑一的人杰,又怎会如此众多?
所以,人族所有的守卫都放在了那大昌关往东那段断了的城墙以及风铃谷之内。
没有人会注意群山脚下的动作。
此刻,这些山上面却有些轻微到极点的震动,那些在山上的雪屑慢慢地向下滑动,慢慢地脱落,显出那些黑漆漆的石壁。
两方战场都在激战,激战的如火如荼,无数血腥笼罩着大昌关。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声音也不足以使一座山上面覆盖的冰雪全都脱落,因为大昌关山上的那些雪实在是积累了太长的时间,甚至地步都已经与山体凝结化为山体的一部分。
轰隆隆的声音在山腹之内响起,就像是一柄巨斧要把整座山给平开,圣师境界的强者为宗师,一念可动天地,令天地为之色变,但是却不能做到一剑平山。
那种传说中的境界,似乎只有那个大圣师境界的强者才能办得到。
而且,若是圣师境界的强者真的费尽心力去平山,自然做得到,不过无论是哪方出手,那样那个圣师境界的强者所能遭遇的,几乎唯有死亡。
他们的灵气必将消耗的极为严重,而仅仅凭借那些他们视若蝼蚁的普通人,都可以用军队上的军械以及箭雨将他耗死,所以也没有一个圣师敢于这样去做。
圣师可比山要重要得多。
所以此刻山腹之内轰隆隆的巨响,自然不是有圣师在平山。
待到那些星辰开始闪耀出耀眼的辉光,待到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泼洒而下就像是那遍天的霜凝,将方圆笼罩。
这座数万年都没用动过的山腹之中,却是骤然间透出了一丝光亮,那些黑漆漆的山体塌陷下去,露出了从里透射而出的晦暗的光芒。
那些光芒就像是被掩盖了千万年一般,幽寒的气息令那些仍在山腹之中的魔族大军喟然而叹。
自洞穴之外相看,首先所看到的不是山腹中出现的影子,而是一张长长的吻以及唇吻边两只长长的獠牙,黑漆漆的身体之上布满了无数像是瓦片的鳞甲,将它的身体笼罩的无坚不摧。
这只魔兽的黑褐色鳞片呈盾装将它笼罩,边缘光滑的纵纹蔓延在它的身躯之后,一直到了他的尾部如同龙骨一般突起的折合硬毛边上。
但是它的面部之上却是没有眼睛,只是两个像是白色珍珠的东西浑浊的镶嵌在它的唇吻两侧,两只小小的耳朵在他庞大的身躯之上显得很是搞笑。
但是这种场景在这月色之中,所能显示的,只是肃穆。
因为这穿过山体直接绕到了人族之内的魔兽,是魔山甲,是魔族极其稀少的魔山甲!
有一队魔族的的大军,直接用数十头魔山甲开路,绕到了人族境内,绕到了风铃谷三万守军的身后。
没有一个人知道!
端坐在第一头魔山甲上面的魔族修行者停下了身形,等着那些连绵不断从山体另一头走过的军士。
等两万军士都越过了这山,穿过了这山。
这个魔族的首领将手中一个黑漆漆的魔角攥在手中,这只魔角微微上扬。
鼓笛齐鸣,紫烟燃起。
伴着这个动作的生成,山脚之下无数雪屑漫卷成龙,无尽的凛冽的寒意散发而出,天空之上乱云飞舞,多了无穷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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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冷漠的声音发出,所有军士就只等着下一步的命令,然后就能将所有的人族军士都困住。
“候!”
…………
群山之下,在远离风铃谷的战场只有数十里之外的地方,有一间很普通的小屋子,里面一个老妪正在蒸着糯米。
她的手指已经像是干枯的树皮,上面无数褶皱,自然不如糯米干净白皙,只是听到了外面那战鼓以及喊杀震天的声音,她的心都很紧,但是面色上却是并不透漏分毫。
在她蒸糯米的房间之外,一个身材瘦弱,穿的极少的老者在不断的披着柴火,他的身旁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两个朝天的小辫,面上满是懵懂。
小女孩天真的问道:“爷爷,那是什么声音?”
老头看着这个小姑娘,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道:“应该是我们的军队把魔族军队打跑的声音。”
小女孩拍了拍两只小手,笑着道:“那爹爹是不是也会杀死很多魔族。”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小女孩高兴的笑了起来。
“那你还想修行吗,爷爷?”小女孩继续道,“爷爷若是也学会了修行,那么就可以和爹爹一起去杀魔族了。”
老者闻言摸了摸小女孩的小脑袋,道:“那是自然。修行的好处,简直多的数不胜数。”
小女孩欢脱的跑进了屋子里面,抓着正在床边缝制衣服的一个中年妇女道:“娘,真希望爷爷会修行。”
屋子里面蒸着糯米的那个老太轻笑出声:“真是异想天开,你都砍了六十年的柴火,做了六十年的梦,怎么能够学会修行?那可是天人们的事情。”
老者闻言伫立不动,顿了顿,拿起衣袖擦了擦脸上像是晶莹珍珠的汗珠,继续劈柴。
小院之内,充满了静谧和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