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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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假期很短,马上又到明月报到,进行出队前的培训。周华到了队部,这次分了一个房间给他住,当然不是一个人住,不过不是多人的大间,而是两个人的小房间。拿到钥匙后,周华到小队部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搬到宿舍,又到后勤部领了一张床,把床铺好,行李放好,感觉还要用些日常用品,就到大队的商店去买了。第二天就开会,与年底回来时说的不一样,情况有了变化。会上传达了部里最新下达的文件,说是地质队伍要精减人员,提高效益,工龄达到20年以上的、或者年龄超过45岁的,如果自愿申请,单位同意,就可以办理退休。由于是新的精神,大家需要考虑,大队通知今年出队暂时推后,何时出队大队另行通知。

这个文件对周华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他刚参加工作,不可能去考虑这事,但对于象莫文这样40多岁的人来讲,就要慎重考虑了。周华心里也很着急,他急的是什么时候出队,如果出队时间晚,像现在这样天天玩,就可以趁机回南方去看彩云,于是他去问莫文。莫文正在考虑退不退休的事,根本不关心出不出队,周华来问,他也答不出来,不过他倒是劝周华留下队部,不要去任何地方,出于对一个年轻人的关心,莫文说:“小伙子,不要东想西想的,现在看来没事,万一你回去后就出队了呢?那样对你不好,会给你的前途造成损害的,所以我劝你不要走,就在这儿玩几天。”

队长说的有理,周华只好耐心等待。果然没多久,情况就变了。一大批45岁以上的人办理了退休,小队重新整编,不到一周,周华就接到通知,1小队解散,叫他到6小队报到,马上出队。

6小队是沙金队,去的都是有河的地方,今年到洪江小镇,是一个座落在河边的古镇,河就叫洪江。听名字应该是终年有洪水的河流,当然只是想像,到底是不是这样还要到了才知道。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走,上坡下坎,左转右弯,把人的五脏六腑都要翻出来似的,从不晕车的周华都受不了啦,不得不叫司机停下车,下来休息一下。这次到新的小队,队长还是莫文,也是莫文把周华要来的,出队时,莫文叫周华和蒙得清押车,所以周华得以叫停汽车。蒙得清也受不了,他年纪大了,这次没有退休,是想多拿几个钱,退休后只能拿85%,钱要少许多,所以他暂时不想退,却没想到让他来6队。今年6队出得远,离明月有400多公里,一路都是山,蒙得清也是周华的师傅,今年周华要换工种,所以莫文先把周华和蒙得清安排在一起,先熟悉一下。只有司机没事人一样,不一会工夫就催促两人上车。司机也是分到6小队的,姓魏。

上车后,汽车依旧在山路上颠簸,周华问司机道:“司机师傅,路这么难走,这是什么地方呀?”

魏司机说:“这里是苗岭,是西部的大山脉,海拔高,主峰超过2000米呢。从这里一直到洪江,路都很难走,一会到了苗岭主峰时,你们可不要睡觉,那里非常危险的,不过叫你们不要睡觉还有一个原因,因为苗岭上的风景很美。”

司机说这里是苗岭,其实还没有真正到苗岭,山都还不高,也不陡,只是路不平,且路面很烂,坑坑洼洼,所以车颠簸得厉害。休息片刻,周华和蒙得清在魏司机的催促下上了车,车继续向山里前进,沿着一条比较大的河向上走,河转弯时路也跟着转,车就一直这样跟着大河往山上走去。河的两岸树木丛生,虽是晚春时节,晴好的太阳,但在这里却感到有些寒意。一路走过,一条大河分成两条小河,公路沿着一条小河走,将另一条小河甩到了山的另一边。小河的水很清,坐在车上都看得到水中的鱼,也看得到在水中撒网捕鱼的人,把网扛在左肩上,左手腕套住纲,左手抓住网中间的一小部分,右手从网底抓上来,把网的大部分套在右手上,身体向左转,停下,然后猛力向右转去,同时把网撒开,网就张开成了一个圆,落入水中。一网下去,稍停片刻,慢慢把网收起,当网出水面时,就看到网里白生生活蹦乱跳的鱼了。

车一直跟着小河往上走,山越来越高,天也越来越冷。回头弯急剧增多,司机魏师傅说:“大家打起精神来,不要走神,一会有可能会晕车的。”真如魏师傅所说,才转几个弯,蒙得清就晕车了,还没上到一半,他实在受不了啦,就叫魏师傅停下车,在路边吐了起来。本来周华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蒙师傅呕吐,也觉得心中不暢,只好转头去看风景。大山之上林木浓密而且高大,山间不时缭绕着轻薄的浮云,冉冉向上升起,时隐时现,走过的空间隐去了森林,好比在深浅不一的绿色地毯上挖了一个个白色的洞。

好不容易翻过大山,下山的路却比上山更难走,坐在左摇右晃的车里,周华都忍不住想要吐了,为了不影响魏师傅开车周华强忍着没有吐,但也没有了上山之前的活跃,脸上只留下了痛苦的表情。

中午时分,车行到了一个叫乐坪的小镇,魏师傅说到这里吃完饭再继续走。看得出来魏师傅不是第一次跑这条路了,下了车锁好车门后,就带着蒙得清和周华径直向一家饭店走去。周华抬头看了看饭店的店门,木制的房屋,颜色发黑,应当是多年的建筑了,屋顶盖的是瓦片,和周华老家的房子相差不远,门上贴着退了色的对联,字也残缺不全了,完全看不出内容来。饭店并没有招牌,只是在门口放了一个很大的罾子,大概是这个地方的风俗,把罾子放在门口就知道这里是有饭吃的地方。

进得大堂,就闻到了鱼香,周华看到里面已经有两桌人在吃饭,每桌都不过三四人,看样子就明白是跑车的人。见到又有人进来,饭店老板马上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招呼,魏师傅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大模大样的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吩咐老板道:“老板,来三斤黄腊丁,酸汤的。”听魏师傅说完,老板忙转身进了后堂,一会又出来,铝盆里装了半盆的小鱼,问魏师傅:“老板,这里是三斤,你要不要复一下秤?”周华不知道黄腊丁是什么样的鱼,有点好奇,就凑过去想看看,鱼不大,褐色的身体,有黄色的斑,头很大,嘴宽,嘴边有长长的胡须,鳃旁边的鳍上各有一根长刺,身上滑溜溜的,没有鳞片。魏师傅打量了一下盆子里的鱼,估摸着差不多,就说:“行了,不用复秤了,赶快做吧,吃完还要赶路呢。”

老板再次回到后堂,店里的服务员就将一壶热茶递了上来,摆开三个陶瓷茶杯,分别放到周华他们三人面前,斟满茶后,退了下去。不过十几分钟,鱼就做好端了上来,还是用铝盆盛装着,随着又放上来三个小碟,碟中放有辣椒粉、味精、盐和芫荽,老板说道:“你们的鱼做好了,请慢用。”周华第一次吃这样的菜,不知道如何下筷,也不好意思问蒙得清和魏师傅,就只好等着他们先吃。蒙得清大概是看出周华不懂,就问周华:“小周,你是第一次吃酸汤鱼吗?”

周华被问得不好意思,但也正好解围,就说:“是啊,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吃,正想请教蒙师傅呢。”

魏师傅一脸不屑的模样,用汤勺在盆里舀了一勺热汤,倒在小碟子里,然后用筷子搅拌几下,就从盆里夹起一条小鱼放到碟子里蘸了蘸,再夹到碗里慢慢品尝起来。

蒙师傅一边看司机魏师傅,一边对周华说:“看见魏师傅没?就像他那样吃就行了。我告诉你啊,碟子里的东西叫佐料,是干的,要加点汤调成糊状,就叫蘸水,味道都在这蘸水里,水里煮的鱼只有盐味和酸味,所以要放在蘸水里上了味道才会好吃。”

显然蒙师傅是来吃过的,周华听了后才知道原来酸汤鱼是这样吃法,就学着样子把鱼放到蘸水里打了个滚,再夹到碗里细细品味。果然,这鱼肉很细,入口即化,开始之时,只觉得有辣味,旋即芫荽味道和酸菜味道就跟了上来,木姜子的气味虽然是最早飘出来的,可是味道是最后才品出来,刚一出来就与其他味道一起融入到化开的鱼肉之中,其味真是妙不可言啊。周华平日极少吃鱼,一是嫌鱼刺多,二是味道太腥,但是今天这道鱼,不仅没有刺,也没有腥,吃起来只觉得爽,不由得想起小说中洪七公说郭靖吃菜是牛嚼牡丹的故事来。

吃饱后继续赶路,刚上车一会,周华就犯了困,可能是吃得太饱了,蒙师傅也一样,两人都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车到了一个较大的镇子,魏师傅叫蒙师傅和周华下车,去找人来下车,他在车下看守车子。周华这就知道是洪江到了,顾不得看环境如何,就和蒙师傅去找人来下车。说是找下车的人,其实不准确,是去找打前站的队友,早在周华他们出发之前,队长就派了两个人到洪江,任务是租好住房,找好下车的民工,然后等待行李和人员到来,所以蒙师傅和周华就是去找这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广东人,一个叫阿亮,一个叫阿方。阿亮是个钻工,长得瘦小枯干,脸比周华还黑,一双大手显得与身子不相称。阿方是会计,长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一点都看不出是广东人。蒙师傅和周华在出发时就知道这两个人住在当地一个叫陈月的人家 ,于是就打听陈月家住在哪儿,问了几个人,不是别人听不懂周华他们的话,就是周华他们听不懂别人的话,好不容易才问到一个双方都能听懂对方讲话的人,这才问到阿亮阿方的住处。原来这里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当地少有汉族人,周华他们问的前几个都是少数民族人,所以双方无法交流。

阿方叫阿亮出去了一会,就来了十来个男人,阿方说:“阿亮,你带着他们去卸车。”原来阿方已经提前找好了卸车的民工,住房也已经提前租好,并对人员进行了安排,只等车来就通知他们。

民工按照阿方的指挥,把铁架床先卸下来,每个房间放两张,这就是说每个房间要住两个人。然后下工人的行李,行李都不多,每人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是换洗衣服,还有一个背包,是棉被和床单。箱子和背包上都贴有每个人的名字,按照阿方的指挥分别放到每个房间里。人员行李卸完后,就卸钻机钻具,那都是铁家伙,最重的有三件,一是柴油机,一是吊锤,一是空心吊锤,柴油机有200公斤,其他两件都是100公斤,钻机和钻具放到另一间房子里。还有一个特殊的东西――保险柜,直接放在阿方的房间,阿方是会计,一个人住。

过了两天,莫文才带着6小队的人坐客车来到洪江,大家进到自己的房间,铺好床,放好行李,莫文就召集大家开会。

人到齐了,莫文首先说话:“我是今年才调到六队的,去年在一队。一队是找岩金的,六队是找沙金的,你们大家除了周华外,原来都是六队的,有经验,工作上的事我就不再多说,等张工程师布置好钻井图后,大家就按王机长的安排工作就行了。思想政治工作请阿标同志说说。”

这阿标也是广东人,长着个倒脑袋,就是脸和下巴大,头顶小,眼睛基本上看到不了在哪,一身的肥肉,一讲话还一嘴的酒气。细眯眯的眼睛看了看大家,然后说:“我去年就和你们在一起干,今年又在一起,你们中间有几个人的思想要特别注意,尤其是那三个年轻的,这里也是少数民族地区,与他们打交道要小心,要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不要到处惹骚!”说这话时,脸朝向唐林、李春和文成三个看了一遍,然后又转向周华,继续说:“今年新来六队的周华也要注意,不要被唐林他们带坏了。”

周华心想,他们会带坏我吗?他们是坏人吗?又看了看唐林他们三人,只见他们三人若无其事,好像阿标根本就没有说过话一样。

莫文接着说:“今天下午大家起帮厨师把灶搭好,下午就在自己食堂吃饭,中午饭我已经叫阿方在洪江的一家饭店定了,散会后一起去吃。”

钻井图张工程师在大队部的时候就已经布好的,地形图还是周华给放的。放图实在是个难做的活,起先周华不明白,在学校倒是学过放图,也实习过,但那些本来就是大比例的图,面积也不大,放起来很容易就完成了。这次放的图可就难了,30平方公里1:50000的图要放成1:3000的比例,真是要了周华的命了。放大器放出来误差很大,不得不用手工放,一星期放完后,眼睛都红了。

当天晚上,莫文和张工程师决定从离住处最远的线开始钻井,这样从远到近,工人心里上接受起来要好些。于是第二天一早,刚吃过早餐,莫文就叫大家把钻机搬上租来的马车上,道路窄,只能通行马车。人就跟着马车走,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就到了一片沙滩上,莫文说:“到了,第一个钻孔就在这里,大家来卸车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钻机的钻杆等等工具卸下了马车,王机长指挥叫李春和代兵组装底座,叫蒙得清和周华去找淘沙的河段。六队有三个技术人员,是张济工程师,唐林、文成两个技术员;两个淘沙工,就是蒙得清和周华,一个队长莫文,一个书记阿标,一个厨师叫阿山也是广东人,其他的都是钻工。这个队80%的人都是广东人,吃的饭菜也是浓重的广东味。

李春他们刚刚把底座搭好,就来了很多当地人,全是男的,从老到年青的都有,来了后也就把周华他们这些人围了起来。开始莫文和阿标还以为是当地农民来看热闹的,还对他们说:“我们是黄金地质队的,来这里找黄金的。”那些人年青的能听懂汉语,就对那些不懂汉语的老人说了,说的是他们的民族语言,然后他们就开始议论,莫文他们听不懂,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好像不大对劲。随后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把莫文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当中。周华感觉事态严重,但也无法出去,眼睛看看四周,手摸了摸插在腰上的匕首,心里想着脱身的办法,这么多人,仅凭一把匕首肯定走不出去,于是又把手从腰间抽了出来。正在这时,周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那些农民在做出任何行动之前,都会用眼睛看一眼站在后面的一个年长的人,会不会这个人是他们的领头人。周华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莫文,莫文就和阿标用广东话商量了一下,然后两人向那个年长的人走过去。说来也怪,那些人看到莫文和阿标向年长的人走去时,竟然让开一条路,等他两人过去后又把让开的路封闭起来。莫文和阿标直到那个年长的人身前,有个年青人也跟了去,四个人离开这边向河滩走去。

周华他们被围在当中,已经三个多小时,中午的太阳正照在头顶,一直没有得到水喝,嗓子干得要出烟了,李春和其他工友们也着急上火,一个劲地抽烟。眼看中午时分都要过了,莫文、阿标和那两人个人才回来,回来后莫文对大家说:“大家辛苦一下,把这些东西重新装回到马车上,拉回我们住的地方,今天不开工了。”

大家不得不把钻机又抬回马车上,那些村民看到六队的人开始往回抬东西,才让开一条路,但却并没有离开,直到钻机机具全部被抬上马车,看着马车离开后才散去。回到住地后,莫文才告诉大家,原来那个年长的人正是村里的族长,他认为地质队将钻打入地下探查黄金,会打坏他们的龙脉并取走他们的狗头金,使得他们的族人遭受灭顶之灾,于是他就召集村民布置了这次围攻行动。经过艰难的谈判,他仍然不允许在他们的地上开钻,但同意我们先把钻机机具搬回来。

介绍完情况后,莫文说:“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和阿标书记去镇上找人民政府反映情况,争取人民政府的支持,你们大家就呆在住地,不要外出。”

吃过中午饭,莫文和阿标就到洪江镇人民政府去了,周华和李春住一间房子,没地方可去,就去找房东陈月聊天。陈月是汉族人,年纪也不大,可能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是家中的独子,他的父亲为了接续陈家香火,早早地为他娶了老婆,所以现在陈月虽然不过二十五六岁,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李春叫厨师阿山多炒了几个菜,又把蒙师傅叫来,说道:“蒙师傅,请你过来和我们一起聊聊天,干坐太难过了,我刚刚叫阿山炒了几个菜,当然也有让你出点血的意思,嘿嘿嘿嘿。”

蒙师傅一听就懂,毕竟他们去年就在一起干了一年了,于是,蒙师傅回到他住的房间,不一会儿就端了一壶酒过来。原来李春知道蒙师傅爱喝酒,出队时就装了两大桶酒,一桶100斤。当时周华还问过蒙师傅,为什么带这么多酒?蒙师傅说:“喝啊,这点酒只够两个月的。”当时周华还疑惑不解,这么多酒怎么会两个月就喝完呢。

李春把酒倒成四碗,一人一大碗,由于才是开春天,没啥菜可吃,只是炒了点腊肉,土豆等,陈月见菜不多,就喊来他老婆,吩咐道:“你去炒点鱼来,给我和客人下酒。”

这里是河边,河中水质清澈,水草肥美,鱼儿很多,河边居住的人在农闲时,家家都会打点鱼做成干鱼,留着开春青黄不接时做菜吃。陈月家也存有不少干鱼,见李春要请他喝酒,就叫老婆去炒点干鱼来。

几口酒下肚,大家的话就多了起来,李春就把今天上午的遭遇讲给了陈月听。陈月听后,笑了一下,说道:“你们是才来,不知道这里的风俗。这里是少数民族地区,我们汉族人在这里反而成了真正的少数民族,他们大小事情不听人民政府的,只听族长的,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族长的话最管用。”

周华有些担心和他们打交道,就问:“那和他们打交道要注意些什么呢?”

陈月说:“我正想提醒你们一下呢。这里的少数民族都爱喝酒,家里常备自酿的米酒,一般都放在进门堂屋的桌子上,有坛子装的,旁边还有碗。如果你不喝酒的,千万不要碰这些东西,只要你碰一下,就必须要喝三碗酒才能离开,否则他们就会认为你不尊重他们,后果会相当严重。”

蒙师傅问:“那要是口渴了想找点水喝,怎么办?”

陈月说:“那你先要说清楚,说口渴了想找点水喝,他们就会给你水的。”

李春又问:“有什么禁忌没有呢?”

陈月回答道:“禁忌很多呢,不过,对于你们来说,只要注意一点就行。”

李春很好奇,忙问道:“是哪一点?”

陈月说:“不要去招惹人家的媳妇。”

李春说:“就这一点?为什么?”

陈月说:“媳妇是千万千万不能招惹的,一旦招惹人家的媳妇,轻则将你打残,重则把你打死。但是姑娘就不一样,只要你能对得上她的歌,其他的就随便你啦。”陈月听李春这么问,心中有些明白,于是接着说:“我家对面是木材检查站,站里有很多少妇,都是汉族人。”

李春露出会心的微笑,蒙师傅就像没听见一样,周华却没听明白。听得李春和陈月说话的空档,蒙师傅问了一句:“小陈,你们这河里的鱼好打不?”

陈月说:“好打得很,大的小的都有,用网用电都行,就是用鱼竿钓都好钓得很。”

到吃晚饭的时候,莫文和阿标才回来,吃完晚饭,莫文召集大家开会。莫文介绍了和人民政府交涉的结果:镇人民政府深知民族习俗和处理的难度,建议我们先直接和族长洽谈,如果能谈成最好,万一谈不成,镇人民政府将陪同我们一起到县人民政府反映,由县人民政府处理。莫文说:“所以,今晚我和阿标书记要去和他们的族长商谈,李春你跟着我们一起去。”

李春明白,这两领导怕出人生危险,叫他去是当保镖的。李春长得十分高大,莫文叫他当保镖也是有道理的。但李春更明白,早上我们有十多个人都白搭,现在我一个人去就更是送死了。于是,李春找到周华,把周华的匕首要了去。周华的这把匕首是周雄送他的,中国有名的制刀之乡手工打制,锋利无比。

莫文他们直到半夜才回来,周华一直没睡,担心出事,万一出了人命,会追查匕首来源的。李春一回来,就先把匕首还给周华,周华接过匕首,先看看是否用过,李春说:“不用看,没用过。人家那么多人,比早上的人还多,我哪敢用,只怕没藏好被人发现呢。”

周华问:“谈出结果没有?”

李春说:“没有,人家就是不让钻,说什么都不行。看来明天要去县城了。”

果然,第二天一上班,莫文就一个人去了镇人民政府,一直就没回来。第二天也没回来,第三天还是没回来,直到第四天下午,莫文才回来。见到队长回来,大家急忙围了过来,莫文说:“事情快要解决了,大家不要急,下个星期一我们就可以开工了。”

到下星期一还有几天呢,周华他们在家里实在无聊,王机长和阿亮去钓鱼去了,他们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鱼竿带了好几根,有长有短,竿子已经发黄,有些还带黑色,显然是用了多年的,每个竹节上还隐约看得出当初制作时火烤的痕迹。蒙师傅提了一副粘网,去找下网捕鱼的地方,周华甚是无聊,虽然小时候和赵平学过钓鱼,不过时间很久了,和赵平分开后就没有钓过,一是没有伙伴,二是不会制作鱼竿。今天看着阿亮他们出去钓鱼,心里痒痒的,也想去玩玩,可惜他们已经走了,要不问他们要一根鱼竿也许不会被拒绝。正想着呢,李春来叫周华:“周华,想不想去打鱼?”

周华说:“想啊,刚才还在想借根鱼竿去钓鱼呢。”

李春说:“那和我去吧。”

周华和李春一起出了门,看着李春腰里挂着一个鱼篓,手里提着一个布包,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路走到河里,也不见李春有什么动作,李春一边走一边看河水,直到一处水草较多、水流比较平缓的河段,才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一副鱼网,也是粘网,网眼一指大,叫周华捏着粘网上段一头的绳子,自己捏着另一头,慢慢走入河水中,把网放在水流的上头,人走在下头,一直走到河的对岸,找个小灌木把绳系上,又走了回来,叫周华把这头也系上。等周华把这头绳子系上后,在河边捡起石块朝网的下边丢去,一边丢,一边叫周华也学他的样子丢石块。

过得一二十分钟,李春说起网了,就走到河的对岸,把系的绳子解下,一边往回走一边收网,周华在这边已经看到网上有不少的小鱼,白白的闪着银光。一直收到周华这边,李春便坐在沙滩上,把小鱼儿一条条从网上取下,周华也一同取鱼。一网下来,有二三十条。李春把网洗干净,又找个河段,重复一次,就收网回去了。

大家都有不少收获,尤其是王机长,不光是钓到了不少的鱼,还钓到了一只鳖。蒙师傅网到鱼少点,就和李春周华网到的一起做,鱼香出来飘得满屋子都是,把阿标书记口水都馋出来了,又不好意思说想吃,就在那屋里坐立不安。蒙师傅实在看不下去,就说了一句“标书记,过来吃鱼哦。”

阿标连忙走进蒙师傅房间,看到有条空凳子就坐下,地上正好放着一碗酒一双筷子,阿标立马端拿起筷子,先夹起一条鱼放到嘴里,大嚼起来。一口气吃了七八条鱼才想起喝一口酒。酒喝得差不多了,阿标就把不住口,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星期一可以开工了吗?”

三人都不知道,当然也想知道,就催他快说。阿标说:“是莫队长和镇长到县里,找到了县长,把情况反映后,县长叫公安局下来,把那个族长请到派出所,好好的谈了一夜,他才让族里的人不来捣乱了。我们才能开工的。”

到了星期一,果然莫文叫大家开工了。还是到了原来的地方,这次不要说围观的人,连放牛的人都看不到。李春和王机长带着大家很快就把钻机架好,柴油机发动后就开始打钻。沙钻是小钻机,占地少,钻头就是一截韧性极强的优质钢管,尾端连一截普通钻杆,钻杆之上再连接上空心吊锤,吊锤用钢丝绳卡上,柴油机带动卷扬机,将空心吊锤吊起,然后松开让其作自由落体运动,在重力作用下把钻头打入沙地里。然后每隔一米取一个样,交给淘沙工淘出重沙,烘干后再称量重沙,作好记录,用专用小布袋装好,交加大队部的检验室检出黄金含量。

大家在装钻机的时候,蒙师傅带着周华来到河边,他们两人是淘沙工,要找一个淘沙的河道。这个河道是有讲究的,水流必须平缓,水质要清澈,深浅要合适,就是人坐着时水不能超过膝盖。淘沙的工具叫沙船,是用樟木制作的,由一整块樟木挖出来,样子大概像一个木船,一头陡一头缓,外面呈弧形,里面与外面呈反向弧形,稍为有点毛,不能太平滑,平滑了就留不住重沙。

周华没有淘过,头一个星期是跟着蒙师傅学,蒙师傅一边淘沙一边教周华:把从钻机上取来的沙样倒入到淘沙船中,先用力前后摇动,摇七八次,把重沙深入船底,然后把淘沙船用力压入水中,从缓的那头往陡的这头拉动,把上层比重较轻的沙冲出去,然后再重复前面的动作,直到淘沙船中只剩下50克左右的重沙为止。把重沙倒入到加热铝盘中,用酒精灯加热到完全干燥,之后的事就不用周华他们操心了,那是张工程师他们技术组的事。技术组接过烘干了的重沙后,用天平称量,并目测沙质,作地质记录,装入布袋,填写标签,密封后封装到专用箱子里,等一个钻孔的样品全部收齐,一条线上的样品都收集完后派专人送到大队部的检验室进行检验。

早上出门上工时,蒙师傅和李春都要带上他们的粘网,走到适合放网的地方,就把粘网放入河中,也不去管它,直到下午收工时,再把粘网收起,每次都有不少的收获。回到住处,厨师阿山都早早做好的晚饭,大家把饭菜各自打走后,李春和周华负责剖鱼,蒙师傅负责把鱼做好,然后三人把从饭堂打来的饭菜一起拿来,当然少不了蒙师傅带来的白酒,一边喝酒一边吃鱼,这时阿标书记也会准时到,他每次只要看到蒙师傅和李春上工时带了网,晚饭他就不会先吃,一定等到这三人个开吃时他才来吃。因为他是书记不用上工,每天的任务就是中午为大家送饭,下午在家等大家回来。

一个钻孔往往只用两个小时左右,一天下来一般都会打三到五个孔。每个孔终结后都要把钻机搬到下个孔位,这时钻工先把钻机拆卸开,再一件一件往下一个孔位般。搬钻机时,全体人员都要参加,周华、李春、王机长还有阿新四个人,因为体力好,所以柴油机和吊锤就定点由个他们四个人抬。因为是沙钻,多数时候都在田里或是湿地里行进,田坎很窄,又滑,极难行走,再加上每个人肩上最重时有上百公斤的东西,每天搬几次,一天下来累得像是散了架。

今天下午刚一上班,办公室就来了一个小伙子,高高的个子,长得也很文静。门口的龙大姐问道:“年轻人,你来办什么事?”

小伙子说:“我不是来办事的,我来找人。”

龙大姐问:“你找谁呀?”

小伙子说:“我找彩云。”

龙大姐还以为是彩云的同学或是朋友,就朝里屋喊了一声:“彩云,有人找。”

彩云答应道:“好的,我马上来。”声音清脆甜润。

彩云从里屋出来,问:“龙大姐,谁找我?”

龙大姐说:“咯,就是门口的那个小伙子。”

彩云朝门口看去,正好小伙子也朝彩云看来,彩云看了之后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啊。”

小伙子说:“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啊。我是供电局的,叫刘强,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给你的。”说完,刘强就把信交到彩云手中,然后转身走了。

彩云不知道刘强是怎么认识她的,为什么要给她信。看着龙大姐好奇的目光,彩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进到里面办公室。怕龙大姐看到,还把门给关上了,右手放在胸口上,深深吸了几口气,等到心跳平缓一下,才把信打开。

这是一封求爱信,彩云也曾经收到过不少这样的信,只是这封信很特别,里面的话很直接也很露骨,直看得彩云面红耳赤,心跳不止。彩云没有勇气把信看完,心想,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可怕,彩云不知如何是好,也就只有置之不理。

过得几天,刘强又来了,彩云想起前几天他送来的信,本不想出来见他,但是刘强却在外间屋里大声的说要见彩云,怕影响办公室的其他人,彩云还是战战競競地出来,可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刘强把一封信交给彩云,另外还给彩云送来一袋糖果。

彩云木木的接着信和糖果,等到刘强走了后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次,彩云连拆开信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把糖果轻轻放进办公桌里。

刘强隔三差五就来找彩云,不是送糖果就是送水果,或是送些贵重的衣物和皮鞋,弄得彩云无法安心办公。所长知道后,来找彩云:“彩云,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彩云说:“没有啦,我也不认识那个人,是他常常来找我。”

所长说:“哦,是这样啊。那你是什么态度呢?”

彩云老实说:“我不知道。”

所长说:“既然是这样,那你要明确地告诉他,免得影响工作,知道吗?”

“嗯,知道了,所长。”彩云怯怯地答道。

刘强再来的时候,彩云对他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办公室了,影响不好。”

刘强说:“好的,你说不来我就不来,但今天的东西请你收下。”

彩云见刘强答应不来的,就收下他送的东西。可是彩云不会想到,刘强虽然不来办公室了,却把信和礼物直接送到她的寝室,寝室里除了彩云,还有一个女同事,这让彩云更加尴尬。但是刘强却一点都不介意,照样给彩云送礼物,请彩云看电影。

时间一长,彩云开始觉得这个刘强文质彬彬,长得也高大帅气,就从心底里接受了他。对他送来的东西也就当然受用了,有时刘强有事几天没来,彩云还有点心里欠欠的。

有一星期刘强没有来,彩云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工作老出差错。

一星期过去,刘强又来到彩云的宿舍,还没等刘强说话,彩云就急着说:“刘强,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星期见不到你?”

刘强明显听出彩云的担心,心下十分受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单位派我出差去了,走得急,没跟你打招呼。怕你着急,一回来就马上来看你。”

刘强坐下来,从彩云手里接过一杯热茶,喝了一口,随手放在窗台上。然后从他背着的皮包里取出一个纸盒子,递到彩云手中。彩云接过盒子,问道:“是送给我的?”

“是,特意给你买的。这次我出差到省城,办完事后专门到最大的百货商场去逛了一回,看到这双皮鞋样子好看,颜色也好看,就给你买了。”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我看过你的鞋子大小呀,上次来找你,你还没回寝室,你的那个室友出去后,看了你的鞋是35码的。”

听出了刘强细密的心思,彩云低下了头,脸上挂上了绯红的轻云。轻轻打开盒子,看到一双大红色的皮鞋,非常小巧玲珑,是高跟的,就十分喜爱,也更欣赏刘强的心细。

刘强说:“彩云,不要光是看啊,鞋子要试试才知道合不合脚。”

彩云的脸更红了,怕刘强看出来,就赶紧试穿红皮鞋。

南江的天热得早,春天时节就已经感到热气逼人,好容易到下班的时候,彩云急忙收拾好东西,就到澡堂洗了个澡,换上刘强才给她买的白底细红花的连衣裙,把头发用卷发器卷起来,对着镜子将眉毛、眼睛仔细描画。精心打扮后,彩云到了镇上最好的饭店,刚到门口就看见刘强已经等在那里了。

刘强不在镇上上班,他在县城,每次来见彩云都要坐船过来,单边需要两个小时。他在单位虽然有工作,不过他上班是很懒散的,单位也没人敢管他,原因是他爸是局长。刘强17岁高中没毕业就缀学,半年后就招工进了他爸所在的单位,自从进单位后,表现还可以。很快一年转正,转正后第一天,就把他在社会上的朋友找到一起,到了县城最大的酒店聚会,还让他的弟兄把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找来,一直狂欢到深夜。也就是在这次聚会上,一个弟兄对他说工商局新来了一个叫做彩云的漂亮姑娘。

吃过饭,彩云随刘强来到镇电影院,电影《女儿楼》序幕还未放完,刘强就把彩云的手握在手中,彩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刘强握得很紧,没能抽出来,彩云再次用力往加抽仍然没成功,但也一次比一次用的力小,最后彩云也就接受了,不再想把手抽回来。刘强见彩云不再有动静,更加得意,用左手搂住了彩云的左肩,往自己怀里用力,彩云本能的抗拒了两下,由于刘强力大,再加上彩云怕其他人注意,也就由得刘强搂住。然后彩云心里却一直狂跳不止,至于电影演的啥,她一点都不知道。

电影散场了,刘强仍然抓住彩云的手不放,彩云只得和他一起走出来。彩云往寝室走去,刘强也一直跟着来到彩云的寝室,室友因为家里有事昨天就请假回家去了,因此只有彩云一个人住,今天又是周末,所里除了彩云没有其他人。对于这一点,刘强当然是事先搞清楚了的,所以才一直拉着彩云回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刘强才回县城去。刘强走后,彩云到街上买了一床新的床单,顺便要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回到寝室后,铺上了新的床单,原来的床单在出门前就已经换下,但是由于床单太薄,床单下的棉絮上还能看见一点的印迹,所以彩云特意买了一床红色的床单。把换下来的床单装在黑色塑料袋里,藏在床下,到了晚上才把它丢到很远的垃圾场去。

彩云妈妈发现了彩云的秘密,在妈妈的再三追问下,彩云只得老老实实把刘强的事说了。彩云妈妈通过熟人对刘强进行了了解,得到的结论却是出乎妈妈意料之外。妈妈把她了解到有关刘强的事对彩云讲了,希望彩云能够远离刘强。彩云不相信妈妈的话,认为是妈妈看不起刘强,因为刘强只是一个工人,而彩云却是国家干部,所以彩云虽然口头上没有反驳妈妈,心里却不接受妈妈要她离开刘强的说法。

妈妈知道彩云不认同有关刘强的事实,为了保护女儿,妈妈把事情对彩云爸爸说了,由彩云爸爸出面,先是找彩云再次表明父母的立场;然后又找到刘强的父亲,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有得到刘强父亲的赞同。彩云爸爸一怒之下,找到自己局长,把彩云调到沂塘所。

彩云到沂塘所上班不久,刘强也来到了沂塘。一进办公室,刘强就甩手给了彩云一个耳光。彩云正在工作,被打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左脸,眼泪夺眶而出。伸手在办公桌上摸到被打掉了眼镜戴上,才从泪眼中朦胧地提到打她的人是刘强。彩云哭道:“刘强,你干嘛打人?”

刘强怒气正盛呢:“为啥打你?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啊!”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调到沂塘来?你调到沂塘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彩云万分的委屈:“你以为是我愿意来的吗?”

“行。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就把调来沂塘的原因告诉我。”

彩云把眼泪擦干,然后把调动的原因告诉了刘强。原以为得到刘强的安慰,却不想刘听完后说:“嗯,我知道了。”

彩云收到于星的来信,十分高兴,信是从县局转来的。在六中时她就和于星玩得好,自己工作后于星还在上学,记得离开学校的头一天晚上,于星为她饯行,喝了不少酒。第二天于星和周华来送她,他两人都没和彩云说过一句话,是水仙一路陪伴彩云到了车站。分开后还是第一次收到于星的来信,于星在信中告诉彩云,他在毕业后被招工到了粮食局,分配在小原。

在收拾房间时,刘强发现了于星给彩云的来信,于是逼问彩云,为什么会有男人给她写信。彩云解释说是高中的同学。刘强仍不依,一把揪住彩云的头发,拉到房中间,另一手在彩云的后背猛地一推,将彩云推倒在地,再次逼问彩云和于星的关系。

彩云忍住眼泪,争辩道:“我和于星就只是同学关系,他工作了给我来封信告诉一声,怎么了?”

“怎么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还和别的男人有来往,你说怎么了?告诉你,就这一次,下次再和别的男人有来往,小心打死你!”

彩云收到了周华的来信,周华在信中说他已经毕业,参加了工作。彩云知道周华工作了,内心替周华高兴,但又怕信被刘强发现,看完后把信烧了,只把周华的地址写在书桌上。即使是这样,也被刘强发现。彩云听到了让她害怕的责问:“这个叫男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

彩云回答道:“是我同学。”

刘强见彩云回话时心有不服,站起身来,一步跨到彩云面前,左手揪住彩云的长发,拉到床边,右手从后面掐住彩云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床上,一把撕掉彩云的衣服,一边用烟头在彩云的背上烫一边逼问周华和她的关系。因为彩云和周华、于星确实只是同学关系,说不出什么其他的关系来,刘强就以为彩云是故意和他作对,反复用烟头烫彩云的后背,直到彩云痛晕了才住手。

彩云的天空布满乌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了摆脱刘强,彩云调到了芙蓉所。芙蓉是个大镇,条件好,彩云一个人住了一套房。换了地方换了同事,由于工作需要,每天上街溜达,得空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孔圣庙,就是供奉孔子的庙宇。建造的年代无可考从,但保护得很好,琉璃瓦鲜黄明亮,朱漆的大门上套嵌着黄铜门环,里面还悬挂着毛**游玩孔庙时的题词。镇的南北两面各有一座七层石塔,塔身建造于清朝初年,民国时期双塔同时被闪电击中,两塔塔身被雷电劈开,由于北塔附近要修建汽车站,就把北塔拆掉了,剩下南塔,虽然塔身裂开,却了一直矗立不倒。

彩云的心情有所好转,回到所里时也有说有笑。开心时光总是很短暂,刘强又找到了芙蓉所,不过这次来,刘强倒是和声顺气的,没有那种霸道。彩云以为刘强可能是真爱自己,也是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期望,也就原谅了刘强。

转眼半年过去了,十一月的芙蓉暖意洋洋,看不到一点半点的秋意,树叶依然翠绿,中午时分还时不时听到几声蝉鸣。这个星期天彩云在睡懒觉,昨晚被刘强折腾了一晚,觉得很累,虽然从窗棂中看出日光已高,也懒得起床。转头看看,刘强似乎也睡意正浓。刚把头转回来,就听见有人敲门,彩云被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想就问:“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彩云吗?我是芙蓉派出所的。”

彩云听说是派出所的,推了推刘强,刘强听见敲门声已经醒了的,彩云一推他,就马上坐起身来,愣了一下,就悄声对彩云说:“你问他有什么事?”

彩云就问道:“什么事呀?”

“不是公事,是私人找你有点事,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彩云?”

“是的,我是彩云。”

来人又问:“你是六中毕业的吗?”

“是。”

“哦,那就对了。是这样的,有个人找你,他不知道你的住址,就找到派出所,我把他带来了,你出来见一下。”

彩云听说是有人找她,不是派出所找她,放心了,就说:“请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出来噢。”

彩云轻轻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朝外面看了看,只见一个穿警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这个人彩云不认识。再往旁边看,彩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华。彩云吃了一惊,猛然想起因为周华的名字被刘强用烟头烫晕的事,背上直发冷。但是又不好说让周华走,这样更会被刘强怀疑,再说周华也不知道这种事,还有一个警察在这里,这种话怎么好说,只好硬着头皮侧身出了房门,随后把门关上。门外的走廊上有木凳子,彩云就请周华坐下,周华坐下后叫那个警察也坐下。

周华本来想把这些年来要对彩云说的话全部说出来,一看彩云忙乱的表情和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留了个心眼,只是说:“我们放假了,有几个月的假,就回老家来看看亲戚和同学。这个警察就是我家的亲戚,我怕我一个人来不好,就请他陪我来的。”

彩云也正好不知道如何应对周华的到来,听到周华这么说,自然下了台阶:“老同学了,来看看有啥嘛。”

刘强疑心彩云,一见彩云出门,就马上穿好衣服,跟了出来。开门后对彩云说了声我上厕所,然后慢慢地从周华和警察面前走过,过去后又回过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了周华一眼,周华明显感到他眼睛里的寒光。

刘强从厕所回来时,周华他们已经走了,彩云也进了房间。刘强又到处观察,确实没见周华他们的和影后,才折转身回到房间里。看见刘强凶狠的目光,彩云吓得发抖了,不自觉的踡缩成了一团,进门后刘强问了一句:“来找你的是不是周华?”彩云眼神怯怯的点了点头,随后发出一声惨叫……

玫瑰高中失学后,就找了一个小学当代课老师,白天在小学代课,晚上在芙蓉镇的夜校学习。心想,虽然没能考上学校,能够学一门技术也是好的,这几年家乡种水果的越来越多,就选学了果树专业。爹爹老是在她面前说,女孩子年纪不小了,不能老是住在娘家里,要有自己的家。玫瑰明白爹爹的意思,同龄女孩子差不多都成家了,有好些甚至都当妈了。但玫瑰心里一直想着周华呢,在周华没有明确的表示以前,玫瑰不考虑这些事。可是,家里人口多,再说还有一个哥哥要成家,住房确实很成问题,所以,玫瑰给周华写信更勤了,但老是收不到周华的回信,有时收到一封,也是很久之前的。玫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内心确信周华一定会给她一个明白的表示的。

玫瑰下午放学后,一个人往回走,经过车站时,总要往进出芙蓉的公路方向望一眼,这已经成了习惯。今天回家时,又向那边望去,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玫瑰是近视眼,离得远没看清楚,就朝车站走过去,离得近些时,终于看到确实是周华。玫瑰十分高兴,一路小跑,脸上也笑开了花。

周华和警察亲戚告别后,不知道要向哪儿去,正在琢磨要不要去奶奶家。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喊:“周华!”

周华转脸看去,看到了玫瑰。看着玫瑰眉开眼笑的样子,周华不由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和玫瑰打招呼。

玫瑰根本没发现周华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只顾着自己高兴,拉着周华的手说:“周华,你好久回来的?怎么也不给我写封信说一下?”

周华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玫瑰,只好撒了个谎:“我是回来看奶奶的,没有特意给你写信。我想看完奶奶后,再来找你。”

玫瑰心里甜甜的,一脸的幸福,听见周华说要来找她,把头贴在周华的肩上:“周华,今天就先到我家去。”

也不等周华回答,拉着周华就朝她家走。周华只好跟着玫瑰走,经过街上时,突然想起要不要买点东西、难道去玫瑰家就这样空着手吗?于是问玫瑰:“要不要买点礼物啊?”

玫瑰哪有心思想这些,顺嘴说道:“你去就行了,买啥礼物呀。”

绕过中学,走过一条小机耕道,玫瑰指着一户木制的房屋说:“周华,那就是我家。”

周华顺玫瑰手指看去,见一个两厢一栋的房子,全木结构,半旧的木板,顶上盖的是泥瓦,样子有点像周华家的房子,只不过要矮一些,因为比周华家的少一层。

只有玫瑰的大嫂在家,其他人都还在地里干活。见玫瑰领了一个年轻男人回来,大嫂好奇的看着周华,不像芙蓉人的打扮,穿的衬衣太花哨,尖头的皮鞋,关键是头发是烫过的。就问玫瑰:“玫瑰,这是谁呀?”

玫瑰告诉大嫂:“这是周华,我给你们说过的同学。”

大嫂终于把周华的名字和人对上了号,赶紧招呼:“是周华啊,快进来坐。”

周华听出玫瑰没少在她家人面前提起自己,就感觉有些不自在。见周华进门了,大嫂赶紧又到厨房去,一边走一边说:“周华,你先和玫瑰玩着,我去做点油茶招待你。”

玫瑰的父亲收工回来,看见家里来了陌生人,就问周华:“是哪里来的客人啊?”

还没等周华回答,玫瑰抢着说:“爹爹,这就是我同学周华。”又对周华说:“周华,这是我爹爹。”

周华连忙招呼:“叔叔好,我是周华,玫瑰的同学。”

玫瑰的父亲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年轮显现在他中年的脸上,眼光上下打量着周华,说:“嗯,听玫瑰说起过你。来,小周,抽袋烟。”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八角形的烟盒,打开盖子,右手拈出一撮细细的烟丝交到周华手里,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张裁好的卷烟纸递给周华。周华并不吸烟,推却道:“叔,我不抽烟。”

玫瑰爹爹说:“不抽烟算什么男人啊?一定要抽。”

周华不再推却,把烟丝用纸卷起,并用唾液将纸粘好。周华虽然不抽烟,但这种用纸卷烟的方式见得不少。卷好后,从玫瑰爹爹手里接过火柴,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玫瑰爹爹说:“你这样哪是抽烟啊,要把烟吸进去再吐出来才行。”

周华试着将烟吸进肺中,只觉得头晕脑胀,眼睛发黑,一阵阵的眩晕。“嗳,这才对嘛,这样抽烟才像男人。”玫瑰爹爹的话好像是夸奖。

大嫂已经做好了油茶,玫瑰首先给周华舀了一碗,周华喜欢喝清淡地油茶,大嫂做的油茶十分浓稠,盐味也重了些,所以并不太适合周华的口味。周华喝了两碗,就喝不下去了。

玫瑰妈妈只是看了周华一眼,就低下头喝茶,没有说一句话。

从玫瑰家出来,天快黑了。玫瑰送周华一直送到中学正门口,两人都站下,玫瑰问:“周华,今晚你到哪里住?”

周华说:“我姨妈家离这里不远,今晚到她家住。”

“那明天你要到哪里去?”

“我准备去看我奶奶。”

“你奶奶住在什么地方?”

“红岩啊。”

“你这次回来可以玩多久?”

“我们放了几个月的假,过年前回去都行。”

“那你明天可不可以先不去红岩?”

“为什么?”

“我想,和你玩几天,可以不?”

周华这次回来,主要是看彩云的,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从彩云那里出来,周华的心里就是空的,啥都没有,更没个着落,原来以为彩云会在意自己,却没想到自己在彩云的心中没有任何痕迹。就算是周华在她心里没有痕迹也不要紧,在学校时,彩云不是和于星很好吗?怎么也不是于星呢?如果是于星,周华觉得也是好的。正在胡思乱想,听玫瑰这么说,好像心里填了点东西一样,就答应道:“行,没问题。那我明天什么时间、在哪儿和你见面?”

“明天一早在我们今天遇见的地方,要得不?”

“要得咧。”

第二天吃过早饭,周华早早地来到车站,等了不一会儿,就看见玫瑰来了。玫瑰今天换了一身鲜艳的花衣服,梳着学生头,脚上穿一双白色的网鞋,虽然有些旧,但洗得非常干净,红边的近视眼镜戴在胖胖的脸上,嘴唇红红的。高耸的胸脯又圆又大,随着她的脚步上下跳动。周华还是第一次仔细看玫瑰,不觉不些心猿意马。

玫瑰一见面就拉着周华的手,仰起头看着周华说:“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周华对芙蓉不熟,就说:“你定吧。”

玫瑰就说:“那我们去联元塔,好不?”

周华说:“你说去哪就去哪。联元塔在什么地方?”

“唉呀,就是南塔啦。你不知道南塔吗?”

“哦,是南塔,那当然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南塔叫联元塔呢。”

玫瑰牵着周华的手,两人并肩越过街道,往南塔所在的小山包走去。道路越走越窄,两人只能前后走,到山脚下,毛草很深,小路只剩下一条线。玫瑰在前面小心拨开毛草,一步步向上走,周华紧跟在她后面,时不时撞在她的后背上,撞一下,玫瑰就停一下,爬了一半,玫瑰觉得很累,就叫周华到前面开路。周华叫玫瑰侧身让到一边,他从玫瑰的正面往山上挤,由于两边的草太多太深,两人都怕挂坏衣服,都往路中间靠,于是在交错时,两人就挤在一起,挤了个脸贴脸。周华怕玫瑰往后倒,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玫瑰的脸迅速变得绯红,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周华感到了玫瑰胸脯的起伏,闻到了玫瑰有若幽兰的气息。两人四眼相对,玫瑰双手绕过周华的脖子,抱住周华。

从联元塔下来时,每遇到难走的路段,周华就背着玫瑰。玫瑰爬在周华的背上,对着周华的耳朵说话,周华觉得痒痒的,想告诉玫瑰不要这样说话,一回头嘴巴就正好撞在玫瑰的鼻子上,两人一阵阵的笑声在空空的旷野飘荡开来。

南塘里还有残留的莲蓬,零落的荷叶绿色尚存,塘边的小舟无人看管,周华拉着玫瑰上了小舟,玫瑰坐在船头,周华摇着橹,向塘中游去。高高的残荷和莲蓬不时从小舟上面拂过,玫瑰的脸愈加绯红。周华看到这里,想起了采莲曲,不禁轻轻唱道:

采莲南塘秋/

莲蓬过莲舟/

阿哥轻施橹/

阿妹坐船头/

采蓬剥莲子/

涟漪且悠悠/

莲子芯中苦/

阿妹不知愁/

思绪不能已/

常梦故乡秋/

西风知我意/

吹梦到凉州……

中午时分,周华在芙蓉一家饭店请玫瑰吃饭,周华问玫瑰:“玫瑰,你爹爹说男人一定要抽烟,不抽烟就不叫男人。这是真的吗?”

玫瑰说:“我不知道,反正我见过的男人都抽烟,有些只有几岁就抽了。”

“哦。”周华若有所思,便叫玫瑰先吃,自己出去一下。一会儿周华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包卷烟和一个打火机。

下午周华陪着玫瑰逛芙蓉的商场,都是些小商场,有国营的,有私人的。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国营店里有的,私人店里也有,但有些私人店里有的,国营店里却没有,比如走私进来的电子表。当然私人卖这个也不是明摆出来的,不过周华却不知道,是小店主看他的样子像是外地来的,当周华经过他们的小店时,店主悄声问他要不要电子表,周华才知道。看到玫瑰在看电子表,周华就给她买了一块,自己也买了一块。逛到服装店,玫瑰的眼光一直在看那些新式样的女装,周华就说:“玫瑰,你看中哪件就跟我说,我给你买。”

下午饭后,周华陪玫瑰看了场电影,玫瑰把头靠在周华的胸口上,把周华的手带到自己的肩上,然后握住周华另一只手。周华手里捏着玫瑰胖胖的小手,感到她手心湿湿的,却是很温暖。

从玫瑰带周华到她家去,并听到她大嫂的话后,周华明白了玫瑰的心思。这么多年,周华从来都只把玫瑰当成一个一般的同学,根本没有往别处想。现在明白了她的想法,就觉得对玫瑰有些许歉意,想给她买些东西算作补偿,等回去后再写信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免得她老是对自己充满希望,本想现在就告诉她,但一看到她洋溢着幸福的脸,周华又实在不忍心。

送走周华后,玫瑰天天盼着他的来信,却没有收到过一封,自己寄出去的信也没有回复,玫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心里干着急。她哪里知道,周华回到福兴后,马上就给她写了信,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都告诉了玫瑰,又怕玫瑰难以接受,也是左右为难,想收到玫瑰的信又怕收到,结果等了很久才收到玫瑰的信,不过不是回信,而是玫瑰写来询问情况的信,周华就知道玫瑰没有收到他的信。心下有些庆幸,庆幸玫瑰没有收到会令她伤心的信,更多的是担心,担心玫瑰一直傻等自己,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明白地告诉玫瑰。

玫瑰一直没有收到周华的信,原以为周华回去后,会做好准备,把她接去。可是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周华的信,爹爹天天唠叨,妈妈倒是没说过一句责怪玫瑰的话,但玫瑰能看得出爹妈难处。在这样的煎熬中,玫瑰渡过了一生中最长的一年,实在无法忍受了,就对妈妈说:“妈妈,你帮我找个人家吧。”

妈妈看到玫瑰的伤心,却也无可奈何,便去找了媒婆。媒婆来看了玫瑰,吃了茶,收了红包就走了。半个月后,媒婆又来了,带来了一个小伙子的照片,交给玫瑰妈妈。妈妈仔细看了照片,又把照片交给玫瑰爹爹,爹爹看过后把照片给了玫瑰。玫瑰低着头,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人,没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就默默地把照片递给了妈妈。妈妈朝媒婆点了点头,媒婆又走了,临走时媒婆说:“过两天我再来。”

两天后,媒婆准时来到玫瑰家,还带来了照片中的年轻人。介绍说,这是于初,大平的。玫瑰爹妈看了于初,觉得这个年轻人长得还行,嘴巴很甜,还给玫瑰父母拿了很多礼物。玫瑰父母叫来玫瑰同他见面,玫瑰只是看了一眼,就回房间了,没有说任何话,爹妈知道玫瑰不反对,就留于初吃中饭,这意思就是定下来了。玫瑰爹爹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点上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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