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桑托斯有些惊讶:“哪来的女人,让你这样动怒?”
大鼻子拉姆冷哼一声,丢出一团质地奇异的物件,桑托斯用刀柄将它展开,赫然是一副带着美人沟的假下巴。
谷靖秋脑海中闪过一股画面。那是那位欧罗巴贵族装扮的猎魔人抬头饮酒时的惊鸿一瞥,那面具下的光景与这副假下巴别无二致。
朗世逸嘿嘿一笑,朝他无声地做口型:“没想到是位女扮男装的女贼,老谷,你只算猜对了一半。”
另一边,拉姆仍在愤怒地声讨:
“那个该死的女骗子!假装猎魔人,坏我好事!”
“在戴蒙矿业头上行骗......真是胆大。”桑托斯摇摇头:“不过,被骗了些酬劳,值得你大动肝火?”
“要是她只是简简单单骗点钱就好了......”拉姆阴恻恻地说道:“这个贱婢!疯子!她把矿场的牢笼炸毁,放走了一半还能工作的矿工!”
酒馆里顿时一片安静。
桑托斯也严肃起来:“矿场还能运作么?”
“你觉得呢?要不是再杀就没人干活了,那些杂种贱民,一个也别想活!”
谷靖秋微微蹙眉,朗世逸讥讽轻笑,项舟则装作没听见。
酒馆里的本地人对拉姆的说法并无异议,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桑托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已经听说了,你们这有个神奇的年轻人,似乎能找到遏制传染的方法。我需要他。”
桑托斯摩挲着下巴,似乎有些为难:“拉姆,我很想帮你,但是......”
“但是什么?”拉姆猛地抬头,直勾勾看向桑托斯。
只可惜后者不是唯他马首是瞻的小牛仔。
面对余怒未消的拉姆,桑托斯只是轻轻一笑:
“加西亚家的车队,自然一切听从主母安排。拉姆,我不可能擅自越权。”
也许是“加西亚”三个字让他冷静了下来,拉姆垂头思索,再抬头时,又恢复到了先前平静微笑的模样。
“那就请你代为引荐吧。我会给出合适的报酬。”
“不必了。”
柔美的女声响起,酒馆大门再次被推开。一身标志性黑纱衣的加西亚夫人一马当先,一身劲装、身材火辣的红发女护卫紧随其后。
两位女士窈窕的身姿让牛仔们忍不住低声欢呼。
桑托斯皱起了眉,似乎在为牛仔们的无礼而不满,但两位当事人则显得处变不惊。
无需加西亚夫人开口,就有雇佣兵很自觉地搬了座位过来。
她将纤长的手指交叠,搁在腿上,并没有急着谈正事:“安德烈爵士身体还好么?”
“老样子,精神好得很。上周还在北内华达猎狐。”
拉姆坐直了身子。
尽管加西亚家只是亚利桑那州的一方豪强,在体量上远不如横跨数州的戴蒙矿业,但作为一家企业,其凝聚力显然也无法和这种传统家族比拟。
这位女主人在丈夫长年卧病在床的情况下渐渐接手了一部分家族事务,是近些年风头正劲的人物。
且不管她的实权到底有多大,至少在明面上的地位和自己顶上那位统管内华达州的盎格鲁人上司,爱德华森·安德烈爵士是同等的。
也许是因为出身普通,加西亚夫人并没有像拉姆印象中那些大人物一样绕太大弯子:“戴蒙矿业的朋友遇到麻烦,我们当然不会坐视。”
拉姆心中一喜,
正要开口,又听见那位夫人说道:
“不过,这几位朋友与我们是合作关系——要请他们出手,你付报酬的对象可不要搞错了。”
朗世逸眉梢轻轻挑起。这话说得好听,但和把他们架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
拉姆也是一怔,把视线投向安静饮酒的三人组,正准备开口,便听见了桑托斯压低了声音的提醒:
“拉姆,这几位可不是普通人。收收你那颐指气使的老毛病。”
拉姆微不可查地点头,目光则在谷靖秋一行人身上仔细打量。
初见时只当是桑托斯的下属,他自恃身份没有细看,只惊异于项舟的惊人姿容,这次得了提醒,顿时就看出了不同。
面对拉姆审视的目光,三人恍若未觉。魁梧的金发汉子暂且不说,男宠似的的年轻公子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最让拉姆警惕的还是留一头高马尾,侧对着他的谷靖秋。
这个默然静坐,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平静而内敛,却又给他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
他见过这样的人,在拉斯维加斯的天空赌场。
彼时他还没有摘下眼镜,只是个心怀野望,替安德烈爵士拎包倒水的小小文书。
在那场大人物的对垒中,也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却并不佝偻。
拉姆本以为那是个如他一般郁郁不得志的门房。凑上前去攀谈时,年轻人也只是微笑倾听,话并不多。
可当牌局结束,有位客人自恃身份想要撒泼时,那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却悍然出手,直接轰爆了贵客的脑袋。
更为诡异的是,自诩记忆力不错的拉姆,事后却完全记不起那个年轻人的模样。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拉姆的眼神在那把朴刀上略做停留,又在谷靖秋虎口、指腹流连。
「好厚的茧,中土的猎魔人也练武么?」
“几位,报个价吧。”拉姆沉声道。
“找咱问价呢老谷。怎么说?”
谷靖秋将酒杯放下,语气平静:
“我只要一张入场券:一份合法进入拉斯维加斯内城的行碟。”
拉姆、桑托斯和加西亚夫人等人并不擅长大秦官话,老跛却听得分明。
他神色不变,只是握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再抬起头,正对上朗世逸玩味的笑容:“我兄弟说了,只需要一份进入拉斯维加斯的合法行碟。戴蒙矿业和金石集团似乎是业务伙伴,这事应该不难吧?”
听了盎格鲁人的翻译,桑托斯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
加西亚夫人倒是没什么异常,她对项舟的兴趣要远远超过谷、朗二人,二人是走是留,她并不在意,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拉姆并不清楚其中事由,不知道这是原本谷靖秋就同加西亚家车队讲好的报酬,一番思索后,开口道:
“原本这事不算太难,不过不久前金石集团突然联手州政府严查行碟,说实话,我也没有太大把握。”
老跛暗自松了口气。
他莫名地不想同谷靖秋发生龃龉,更不想就此散伙。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好似一个看不见的漩涡,老跛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将会是破局的关键,这也是他第一天就过去套近乎的原因。
他行走南美黎坚几十年,这种关乎生死的灵光一闪从未错过。
“这样吧,我付你一张图纸。”拉姆目光扫过朗世逸身边放着的大号机枪,自马甲内衬摸出一沓羊皮卷,抛给谷靖秋。
年轻人抬手接过,转交给朗世逸。盎格鲁人漫不经心地打开图纸,却很快看直了眼:
“NE猎魔铅弹设计图?”
他舔舔嘴唇,手指在羊皮卷上轻柔摩挲,然后用大秦官话低声向谷靖秋解释:
“硬通货,卓越级魔能子弹,打在噩梦级魔物身上也能破防。打人效果稍逊,但瑕不掩瑜,关键是制造简单粗暴耗材低。”
“老谷,我突然觉得这点事情并不麻烦。 ”
不怪朗世逸变脸,这不单单是作为一个铸造师的追求,也能实打实提升队伍实力。
谷靖秋点头:“那就接了。”
见他点头,拉姆松了口气:“很好,下半张图纸事成之后再付给你。”
这张图纸在市面上价值千金,但他已经做过记录,送一份摘录版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更让他头疼的是付给项舟的报酬。
“我不急。”项舟倒是善解人意,“事成之后再说也不晚。时间应该快到了,还是先看看那两只羊羔吧。”
......
席尔瓦闷闷不乐地躺在车顶,约书亚树给了他乘凉的空间,不至于被灼热的太阳晒伤。
队长、老跛和那几个外乡人都去了镇子上,自己却留在车队里看车,出人头地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
席尔瓦猛地坐起,余光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先前与他起了冲突的矮个子佣兵。
席尔瓦板着脸怒瞪他一眼,等他离开,才跳下车来。
“老跛叫我小心提防,还真没说错。算了,先吃饭吧。”
席尔瓦一边想着,一边往行囊里摸,可等到包裹入手,他又陡然惊觉不对。
“怎么这么轻?”
他猛地把行囊扯开,然而里面原本用油纸包裹着的大块面包已经不翼而飞,甚至连罐头都没剩下几个。
“我面包呢?”年轻的雇佣兵茫然而愤怒,但没人能给他解答。
远处传来几声鹰唳,阳光依旧毒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