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变成了工作都是无聊的,幸而还有小说可以慰藉此刻的心。相比麻木的阅读,创造出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总是让人更有激情。任缄并不属于拥有理科思维的男生,从小就意识到这点的他也与之做出过抗争,虽然结局往往是拗不过父母的,但是骨子里的那种文艺以及理想化的内心,终于在大学毕业前夕付诸行动,以晴天的笔名在网站上连载起小说。
小说是男频的历史向,但主角其实是女性,故事叙述间少了男女间的欢爱,更多了宏观大方的情节,倒也有不少人追捧,只是太闲散的他总是不喜欢被催促,所以每次被催更就拖拖拉拉的,更新缓慢,大概是这本小说唯一的弊端。
没人知道的是,任缄写这部小说的原因完全是高中时曾答应过张晚晴才写的,甚至零星的几个剧情还是张晚晴天马行空的想法。既然情节再无法找到当初的人倾诉,就只好宣泄于字里行间,完本这部小说,算是给自己的交代。
离晚上八点的聚会时间没剩太多,如此看来,今天怕是更新不上。想着,任缄便叹了口气,但还是点开网站,看看这周的成果。
“嗯?”滚动鼠标,点击量增多,正常,收藏增多,正常,打赏?居然还有人记得打赏这个功能?感谢天爷!在大量娱乐软件的冲击下,纸质小说低迷,网络小说也难逃一劫,还有人打赏可是够难得的。瞄着又上打赏榜的名字:“夜夜夜夜”,任缄想起,这是在小说连载一年后就一直在追更的老读者。
仔细地读着夜夜夜夜的留言:“你呀,主角写得很飒,继续加油!习惯性催更!希望我也可以这么飒吧!”
任缄认真地回复道:“谢谢支持!许愿成功,一定能变成想象中那样飒的模样!”
任缄对夜夜夜夜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不只是一直追更的缘故,或许更多的是留言的语气?他很享受这个语气,也可以说是喜欢,也可以说是习惯,但究竟为什么,说不上来的。
洗漱,看热气模糊了玻璃,湿着手擦掉,但镜子前的人脸也没有更多些皱纹或黑眼圈,难道有良好的心态真的能抗拒衰老?又扒拉着头发,看着渐退的发际线再次苦恼:果然,我变强了,也变秃了。
吹干头发,抓好经典的二八分发型,检查着身份证钱包钥匙老三样。钱包夹层的夹层有一张照片,任缄很自然地取出来看。那是张晚晴的自拍照片,是被直接打印出来的:黑框眼镜,齐耳短发,衣服是淡紫色的,印花是一群猫咪,女生皮肤很白,微抿着嘴,头却轻微扬起,眼中泛着光,看着很是干净飒爽。
尽管任缄曾不在意时间对感情的影响,但中途有一段时间,他惊恐地发现,那张飒爽的脸确实开始变得模糊,记忆也开始远离。幸而,重复是可以加深记忆的。后来的他总是将这张照片随身携带,时时翻看,想来现如今即便不再翻看也不会再忘掉,但他实在太害怕那张脸变得模糊,所以,不敢放,更不敢忘。
任缄小心翼翼地再将它塞进钱包夹层的夹层,把老三样丢进手提包中。穿好黑色竖条纹的衬衫,裹上那件浅咖色长款羽绒服,扫视一眼房间,确定没有遗漏,提着包抓着围巾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在玄关处拿起一瓶香水在领口和袖口补了几下,才穿好鞋出门。
冷。零下二十几度的风直往脖子里钻,幸而围巾护住了脖子和口鼻,淡淡的木质东方调涌进呼吸让他稍为舒缓。出了园区,伸手叫来一辆的士:“163号街,赫伦斯酒吧。”
车窗外的雪有变大的趋势,行人们却无处躲避,大多在身上堆起一层银霜,看上去有些好看,只是如果俯瞰,却像极了一群白狗。
一脚油门,十余分钟,抵达酒吧,与司机道了声谢以及该有的生意兴隆等新年祝福话便下了车。19:45,他一向不喜欢迟到。转身,一朵鲜红点燃黑夜。
烟花!街上的人们停下脚步,情侣相互依偎,异乡的来客也借此抒发思念,任缄呆呆地望着天上的烟花,想起曾有一年的夜晚,他和张晚晴一起摇着呲花静静地看别人点燃烟花的情景,便傻笑了一下。
“你是真不嫌冷,傻笑什么呢?走啊!”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扭头一看,是陈暮。
“我不怕冷还是你不怕冷,这天儿就穿一件呢大衣,耍帅也没这么耍的。”任缄捏了捏陈暮身上的大衣,只是抱怨着太薄,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进到酒吧,寻了一处靠窗的相较而言又安静些的五人位对着坐下来。
任缄,王屿,陈暮,何潼四人是高中同班的好友,文理分班后吴宇也与几人玩得来,毕业多年联系至今。这很好,至少在任缄看来是这样的。
脱了外套,点两个果盘和一壶温水,任缄开口:“他们几个呢?”
陈暮用牙签戳着水果,也不吃:“何潼在叔叔阿姨那儿点一卯就来,王屿估计在跟李心琪那边商量吧。”
“商量什么?”任缄有些好奇。
“还能商量什么,待会王屿过来就不带李心琪了。我不也没带女友?待会何潼估计也不会带。喏,你不也没带?”陈暮漫不经心地答着,末了调侃着任缄。
“麻烦。这种事情还要打个报告?不过元旦就把女友扔家可有点不厚道啊,又不是没见过,就带出来嘛,有什么担心的?”温水的暖已经驱跑了那股寒气,任缄甩了甩手。
“别的不担心,就是哥儿几个担心刺激到你。”陈暮神色有些揶揄。
任缄摇了摇头,他不在意,知道心里的是谁就好,便没必要说,故而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吴宇那边呢,又过不来?”
陈暮连连摆手:“过不来,店里太忙了。别看在沈阳没挪过,我们几个反而数他最能折腾,以后生意红火了再多雇些人就好轻松了。”
正说着,就有两个人在酒吧门口张望着,正对着的任缄二人一招手,陈暮在一旁点头示意着任缄:“喏,这不来了。”
任缄坐进里面,擂了精神干练的王屿一拳:“警察还这么瘦,不怕体力跟不上?”
王屿笑着回应道:“不在一线跑了,体力够用就行。”
面相敦厚的何潼打趣道:“怎么没带李心琪,俩人闹矛盾了?”
王屿神色古怪:“你不也没带上官?”
陈暮连说:“兄弟们的默契嘛!点酒点酒,不醉不归啊!”
何潼大拇指点了点隔壁桌儿:“要不,咱也来点?”三人顺着他点的方向看去,大概是一群刚上大一的学生,桌上摆满了扎啤,还有零散的几大瓶洋酒,或许男生总喜欢在女生面前比拼着酒量,似乎也算一种战绩。
三人连连摇头:“撑不住,现在我们三个叠一块儿也未必喝得过你,不划算。”何潼耸了下肩膀,表示默认。
启开一瓶,开始相互寒暄,王屿把话儿转向任缄:“最近怎么样,应该要去广州了吧,到时候多长时间回来?”
任缄想了想回应道:“过完农历年再动身,也不是说一直待在那边,算是两头跑,但相对而言算是更轻松了,可能一个来月就一回。一说到李心琪你就打岔,你俩怎么了?”
见三人都望着自己,王屿有些无奈:“任缄,虽然你看人蛮准的,但对我们几个你能不能也委婉一点?”见三人依旧饶有兴致的样子,只好提了杯酒:“我和李心琪,就要结婚了。”
三人明显一愣,倒是任缄最先开口:“恭喜!”另外三人却很幽怨地望着任缄,再相互对视:“果然我们三个才是一拨的!任缄,男人结婚太早,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任缄有些疑惑:“那你就没想过?”
王屿摊着手:“想过归想过,可这也太早了吧!最快,也要明年啊!你就是什么都想得太理想化太简单了。何潼,讲讲吧,你和上官婧又怎么了?”
何潼挑了下眉,平静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妈不喜欢她,婧那个脾气你们也知道,确实不好相与。”
气氛一度沉默,王屿发着烟,何潼点上一根,任缄摆摆手表示戒了,见任缄没再抽,陈暮迟疑了一下也推掉了,王屿只好收回自点上一根。思想随着烟圈四散弥漫,不知飘到哪一处忧郁的角落。
陈暮再先抛出话题:“对了,吴宇那边好像也要结婚吧?温思铭最近也找人陪着试婚纱呢,好像是当时外校的一个女生,叫关什么的。”
任缄有些意外:“厉害,他都那么忙了,还有时间吗!不过他俩也算是终成正果了。”
何潼听到这句一下就笑了:“就你,还操心别人?先顾好自己吧!”
陈暮也嘿嘿一笑:“任缄,跟你打个商量,这些年我们聚的时候你都说要谈个女朋友,很明显啊,往年的任务都失败了,但我们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只是今年能不能...”
王屿也在一旁附和:“任缄,是该谈个女友了。”
任缄双手合十告饶:“今年一定!好吧!”
再饮酒,陈暮端详着任缄好一阵,犹豫着:“你,该不会,还没忘了张晚晴吧?”
张晚晴。听到这三个字,任缄的身子不明显地一僵,脑子飞快运转,一帧帧都是那个飒爽的女孩。
陈暮叹着气:“这么多年了,你和她还有联系么?”
“自然没有联系,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任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但三人对他太熟悉了,错乱的语句,明显能感觉到情绪的波动。
任缄想了想,郑重地问着:“何潼,你是怎么和上官正常交往的?”
何潼一愣:“就很自然而然交往啊,我们现在不也处的挺好,虽然有些小摩擦,但还算好吧。”
任缄定定道:“你知道我说的,是怎么做到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交往的。”
眨了眨眼,何潼缓缓开口:“饮食男女,自然而然,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
陈暮拽回话题:“你跟何潼哪里一样,人家至少先谈了,你呢,这么多年一个女朋友没谈,你要修仙?”
任缄苦笑:“没有合适的嘛!”
陈暮烦躁道:“什么没有合适的,当时去你的大学看你,你当社长的时候,不也有几个学妹喜欢你?我看就合适得很嘛!”
王屿也开口劝导:“你要是没忘,就谈一个女友,谈一段恋爱,时间不好治愈的感情,让新的感情来处理总没有错。”
望着三人关切的眼神,任缄只好妥协。只是,时间治愈不了的,新的感情就能解决么?任缄很识趣地没有发问。烟花在窗外再次闪过,又熄灭,如此反复,虽然短暂,但最耀眼的总是能让人们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