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朋友

永远的朋友

宿醉的结果是,乐言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轰炸机轰炸过一遍一样,走路也是凌波微步状态。方磊看他青青白白的一张脸,直想发火。拦了辆计程车,把车窗给放了一下来,方磊伸手把乐言的脑袋子拨到自己的肩上,让他坐得舒服点。乐言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靠着。计程车司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方磊一掌拍在驾驶座椅上:“看什么看,开你的车。”

乐言咕地一声笑了。

“饿不饿?”下车后,方磊问。

乐言赶紧摇头:“现在你就算找条龙来烤了给我,我也不想吃。”他一听到吃这个字,就直反胃。

方磊拿他没办法。这人就跟豆腐上的灰一样,吹也不是拍也不是。说轻了,他不当回事,当你一人在那唱独角戏,说重了,这家伙觉得伤自尊了,轻过身就跟你翻脸。

“回去了。”方磊边说边拉了乐言一下。

乐言笑,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

两人到门口时,全都有点吃惊地看着站在那里的不速之客。

方磊立刻黑了脸:“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的。”

齐翰明刚想说话,猛地咳嗽了一阵,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这是谭岳的。”

方磊没接,矢口否认说不清楚谭岳在哪。乐言听他撇得挺清的,但肯定是在扯谎。

果然,齐翰明压根不相信方磊的鬼话,把信封往他身上一摔,怒道:“我不会就这么算。谭岳是个骗子,是他说可以重新好好开始的,他骗我。”齐翰明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干燥地脱了皮,脸色十分糟糕。

方磊打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着存折、信用卡、身份证、户口本等重要的证件。齐翰明眼里有一瞬间的脆弱,但马上又变得狂躁。

我言等他走了后才说:“方磊,你管这事,不太合适吧?”

方磊拿钥匙开门:“你别看这小子装得挺孙子,这些全都是他自找的。”钥匙有点卡,方磊恼怒骂,”这破锁。”

乐言推开他:“让开,我来。开个门还这么大火。”又说,“如果我是齐翰明,我不会把这些东西交出来。”

方磊听这些话挺顺耳,靠在墙上笑问:“死都不放我走意思是?”

“美得你,让你饿死在外面,找不到工作,租不到房子,睡天桥,翻垃圾……”

方磊摇摇头,笃定地说:“你舍不得。”

乐言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方磊当着乐言的面打了个电话给谭岳。谭岳不好意思再麻烦方磊帮他把东西送过去,执意自己来拿。谭岳应该比方磊大,但看上去非常年轻,可他的眼神却十分苍老,他的灵魂和躯壳似乎格格不入。可能因为乐言在,谭岳也觉得有点尴尬,接过信封,道了谢,就走了。半个小时,又去而复返。他取了钱来还给方磊。

方磊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说:”谭岳,和齐翰明还是说清楚点比较好。”

谭岳没想到方磊会说这话,吃了一惊,神色复杂,一时怔在那说不出话。

乐言见这黏糊的态度,浑身不爽:“喂,你要看姓齐的挺顺眼的,就别玩失踪那一套,又不是小孩子。你要是看姓齐的就反胃,那就跟他明说让他滚远点。”

谭岳被说得面红耳赤。方磊连忙打哈哈:“这……谭岳你别放心上,这家伙满嘴毒牙,千万别见怪。”

乐言索性让谭岳进来坐:“别搞得我这跟什么不良机构似的,有进无回的。”

谭岳也不好生气,只好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和齐翰明的事,是一本正宗的烂账。

他和齐翰明的哥哥是小学同学,差不多一块长大。谭岳比较倒楣的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动了心。你看,对方给的任何一个亲昵友好的动作都是美好疼痛,因为是渴望的,所以无比美好,可到底不是自己想要,所以无比疼痛。他的每一天,就在这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失望中度过。然后,谭岳做了很不理智的一件事,他向他说出自己不可告白的爱恋。结果可想而知,他不但没得爱情,还失去了友情。

乐言吓了一跳,没想到谭岳居然有胆量做这种事。

谭岳微笑了一下。他早己忘记自己当时从哪来的勇气。可能潜意识里,他是想给自己一个死心的机会,也可能他的内心其实是期望万分之外的运气,更可能,他不想再把自己的感情闷死在心里。

那天晚上,他去那个公园。失去了一种东西,他希望能找到其它的东西,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他一直记得和方磊那场近乎野蛮的□□,还有事后,那个少年用一种内疚疼惜的表情对待他,这让他感到安心,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

其实,他有再回去那个公园。但再也没有遇见过方磊。方磊从那晚后,就转移了阵地,一直没有再踏足那里。

谭岳感到失落。那个炎热的夏天,他结束了一场单恋,失去了一段友谊,错失了一个邂逅。可奇怪的,当他站在那个十字路口,他觉得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生活里有太多的东西,周围有太多的人都和他一样在寻寻觅觅。

遇见齐翰明时,他已经在工作。齐翰明不知怎么知道他的事,知道眼前这个人男人曾对他的哥哥抱有下流肮脏的想法,被拒绝后,就灰溜溜地消失了。齐翰明对他这种人似乎感到非常厌恶,常常找借口找他借钱,还扬言要把他的事捅出去,让他在社会站不住脚。谭岳不得不妥协。齐翰明的性格飞扬拔扈,常常以招惹他引以为乐,时间一长,齐翰明对他的感情渐渐变质。只是那时,齐翰明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他只是觉得这个人非常讨厌,讨厌得脑子里全都是这个人影像,这个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或者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激怒他。这种陌生的感觉让齐翰明的情绪起伏很大,变本加厉地伤害谭岳。等他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感情,他已经常常地伤到了谭岳。伤害就是伤害,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即使感情也不能拿来当藉口。齐翰明没办法,他不放手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可那时他一放手,就会彻底地失去谭岳,只好一条路走到黑。

谭岳自嘲地笑:“所以,我自己也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应该走。我不是那种很有勇气的人,做件事,也总是瞻前顾后想太多。”谭岳心里的一些话,没有挑明。他自己却很清楚,齐翰明对他近乎病态的执着,多少满足他的虚荣心,而这,也是他所害怕的,他一直没能

离开齐翰明,其实仅仅是因为自己在拒绝寂寞。

乐言趴在窗台看了看西沉的太阳,低骂了一句:“破事。”三德子应和般地呜呜地叫了几声,尽是些破人,尽做些破事,没什么能看得顺眼的。

方磊在他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敏感纤弱的人?”

“乐言,你欠揍?”方磊把一根烟衔在嘴里,声音有点浑浊,“只是,有时觉得很后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一不小心就把别人推到了糟糕的地方。”

“你完了方磊。”乐言嘲笑,“你再思考下去,就只能削发为僧了。”

方磊笑:“这东西还真不能想太多,想着想着,整个人跟着歪了。”

“真奇怪,以前你总是说我想太多,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你倒开始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事。”方磊含糊不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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