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于我的失态,陆行洲看上去还是很淡定的,他甚至自顾自地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然后伸手对我说了句:“点菜。”
此刻我的脑子真是乱哄哄的,地上还有一片狼藉,我也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先走过去还是先蹲下·身去收拾碎片。
幸好芳姐这个时候闻声走到这边,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走到陆行洲面前,笑着问要吃些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到底还是暂且平静下来,其实就算是他找到了我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吗?
改变不了的,什么都还是一团糟。
打扫完大厅之后我就闷头躲进了厨房,任是陈哥喊了我好几声去上菜我也装作没听到。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显得太不懂事,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去见陆行洲,哪怕仅仅是跟他的目光触上,也让我浑身不舒服。
芳姐见了倒也不问我什么,只是亲自端着盘子挨个桌去送菜。
这么来回几趟,我也终于待不住,起身去把自己原有的工作接了回来。
“没事吧?”芳姐低声问了我一句。
我则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没事没事,我去忙吧,芳姐你去歇会儿。”
陆行洲一个人点的菜不多,两菜一汤,还有一碗米饭。
我走过去把餐盘都放下,然后找出兜里的笔在小票上划了两道,按照惯常那般说道:“菜都齐了,请慢用。”
“希凉。”
在我转身的时候,果不其然从后面传来一句。
我知道陆行洲这回来肯定不会太简单,单单是找到我在这个地方就不是什么容易事。他向来把什么都考虑的周到仔细,亏本不划算的事情从来不做,花这么大的功夫,应该是因为有着更丰厚的回报吧。
只是我的身上还有什么能称得上丰厚的东西呢,我低头轻笑一声,接着转过身,看向他,看着他深邃幽深的眼睛,再不避讳。
“还有事?”
陆行洲今天没穿西装,只着了套黑色的休闲风衣和长裤,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气质的原因,他坐在这里跟周围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他听完我的话之后没立刻应答,顿了好一会儿,才微哑着声音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略略计算了一下说:“晚上正是生意的忙的时候,十点之后我才能下班。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明天上午去找你。”
我没矫情地说让他赶紧滚,也没说不想见到他。
因为陆行洲不会听我的,他想干什么,我就必须得配合他的步调来。
嗯,也无所谓。
他想做什么就做吧,我该早就认清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只有他们不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
陆行洲闻言脸色居然又沉了沉,大概是我夹杂着嘲讽的语调让他有些不舒服。
既然如此,我就说句好听的,反正也不会掉两斤肉:“行洲,我找到这份工作并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在这里为难我?”
我的语气和姿态都压的很低,表面上展尽了弱势。
只是在我跟他的心底里都清楚,我们现在彼此谁都不欠谁的,即便是我再卑微弱小,也跟他陆行洲没什么关系。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用比方才更哑的嗓音挤出一句:“好。”
听到这个字我轻舒一口气,然后转身回了厨房。
陆行洲走的时候,我正端着餐盘出来,瞧见他的背影,我的脚步几乎是下意识的一顿。
直到他推门出去走的远了,我才恍然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去上菜。
晚上打烊的时候,芳姐把我叫过去,递给我一样东西。
我定睛一瞧,是一家酒店的地址,还有房间号。
事情略略一想就能知道个大概,芳姐也是个精明人,自然也能猜出一些。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才说道:“希凉啊,今天来的那个男人是你……”
我的手稍稍捏皱了纸条的边缘,接着将其一卷,塞进了口袋。
“是我前夫。”我实话实说。
“奥奥,是这样啊。”芳姐现在显得倒比我还尴尬,“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想到……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我看那男人……你前夫,好像对你还挺关心似的。你要想回南城,跟他说一声不就成了?”
跟他说一声吗?
芳姐,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一个人求助无门的时候,其实是向那个男人求过救的。
但是结果呢?
结果,他几句话就把我的侥幸踩碎了。
那到了这个时候,我又怎么可能再去找他。
当然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再亲近的人我都说不出口。
“他到英国是来、来出差的,正好来看看我,我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吃顿饭,只是吃顿饭……芳姐,我有点累,我想上去休息了。”
……
这一夜我自然不会睡的多安稳,失眠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有了点睡意,脑子里便开始一个劲儿地掠过往事,一幕幕一场场,扰的我胸口揪紧得厉害,不一会儿就满身冷汗地醒来。
第二天我倒是起的很早,不到七点钟就洗漱完毕,连早饭都没吃就打算出门。
今天上午我已经跟芳姐请了假,说中午营业前一定能赶回来。
只是等我刚走出去锁好门,突然从背后窜出来一个人,吓了我好大一跳。
“陈松?”我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之后忍不住抚了抚胸口。
陈松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红,头发倒着,衣服也有些乱,活脱脱比大半宿没睡的我还要憔悴。
最近他在学校那边好像有个论文大赛,连着好几天都在学校准备,我也有好几天的时间没见到他了。
“这个时间你怎么会过来?”我问他。
陈松盯着我看了会儿,好半天才说道:“你去哪?”
“有点事要去办。你看起来挺累的,快回家去休息吧。”我将钥匙放回兜里,准备绕过他去赶公交车。
只是还没等我走几步,陈松便大步追上来,攥住了我的胳膊。
“……我送你吧。”
……
坐在陈松的自行车后座上时,我想想现在的处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荒唐。
但是别的不说,陈松绝对是个倔脾气,我要是不答应,他能跟我走一路。
清晨的凉气慢慢渗入到骨子里,我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见到陆行洲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虽说上次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的求助,不过细想起来他也没什么错,毕竟他没有那个义务,也或许还在为我更早之前的不告而别而气恼着。
而这次他找到我,说不定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正晃神的时候,车子猛的一个转弯,我直觉要跌下去,于是赶紧抓住陈松的衣服。
“抓紧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之后,又低低应了声。
陆行洲住的是伦敦市中心的希尔顿酒店,黄金的地价,上流的场所,还没等完全靠近就已经能让人觉察出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就像昨晚一身贵气的陆行洲坐在嘈杂吵闹的鲁菜馆子里一样。
离酒店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陈松停下了车,回过头貌似有些尴尬地说道:“前面过不去了。”
我从车座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接着抬头看向他,轻笑道:“谢谢你陈松,我从这里走进去就好了。你赶紧回家吧,好好睡一觉,别熬坏了身体。”
陈松闻言抿了抿嘴唇,哪怕面对我的时候他再努力表现得沉稳从容,却还是免不得流露出属于青年人的稚气。
但我觉得这很好,真的很好,起码能让我感觉到些许纯粹,能不用花心思去确认这眼神中的真假。
“你……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过了会儿,他说。
我轻吸一口气:“不确定呢,但中午前我肯定会回去。你也不用来接我,我坐公交车很方便的。”
“……何希凉。”他突然叫我一声,这大概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不过我没给他回应,我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就绕过他径直向酒店内走去。
“何希凉!记得回来!”
我走出好几米远,从身后便传来这样一句。
周围很静,因而衬得陈松的这一声格外的清晰,砸的人的心脏都有些沉重。
跟我擦身而过的好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大概他们都已经猜想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年轻又英俊的小伙子是在对我喊话。
其实如果我能再年轻个几岁,不,如果我不曾遇到过陆行洲,不曾有过那样一段甜蜜又绝望的感情和婚姻,这个时候的我是会回头的。
哪怕知道我跟那个小伙子没什么可能,我也会笑着感激地告诉他,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喜爱,被人喜欢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但是现在我怎么能呢,现在我的心里已经被看不出本色的重物塞满了。
我被逼得发疯,发狂,可是那个罪魁祸首一出现,眼里心里,却仍旧只有他一个。
再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我又回来了贝贝们~明天还会更新,时间大概在下午或者晚上,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