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天气仍旧带着几分凉意,还带着露珠的早晨太阳还没有踪影
只有半分的霞光似乎带着难以忽视的光亮微微透露在了云层里
作为宣武馆的弟子,他们已经稀稀落落地起身了
他们是宣武道馆现第六代的弟子了,但是,每三年选新生的日子也快到了,他们之间有一批学徒马上就要离开道馆自立谋生,那也代表着将涌入一批新的学徒
天蒙蒙亮,毕竟都是习武出身,各个见面都带着恭敬,话语虽稀稀落落的闲谈着,却还是有秩序地一个接一个一字排开地这在后院洗漱着,整齐又安静,与那山下的私塾院里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两边各两排,一排身穿纯白色长袍,一排身穿棕红色长袍
虽是一间武馆,但是自从宣武道馆师祖收了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入室弟子之后,所有的规矩慢慢地也就变了,师祖仙逝之后,这些规矩也就成了定文了
白袍是大师父韩卿的弟子,红袍是二师父尤幕的弟子
排在最后面的两个年纪最小的学徒忍不住打着哈欠嘀咕着
“你说,我们今天比平时起早了一盏茶,能看到是二师父先到道馆,还是大师父先到道馆的?”
“别想了,两个师父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累一样,每天都一定比我们每个人早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嗤笑着加了一句“可能是因为都没有娶妻吧!他们两个人晚上一定没事情干”
说到晚上,两个孩子虽还小说起黄腔来也不知害臊,心照不宣地暧昧地笑了
“刷好牙就赶紧去晨练场见过师父,还想不想吃早饭了?!”出声地是站在最前面的领头的大师兄陈卯,严肃地指责者着不尊敬师父的学徒
身穿白袍,是大师父韩卿的弟子,但是腰间却系着二师父亲亲自带上去的红色腰带
这也表示着虽然是大师父的学徒,但也得到了二师父的认同,成为两代弟子的带头人,大师父的和蔼亲近倒是没有多少,二师父的严肃寡言是有木有样的
“嘘——”
两个小学徒面面相觑立刻收了声,大师兄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他的功夫也算得上的上师父的六成以上了
该尊敬的人始终是要尊敬的,况且大师兄确实不像是他们这般无赖又调皮,不然也不能称得上是大师兄了
顿时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没有了,大家都加紧了手中的动作,收拾整齐都往晨练区走去
风吹过草地,带着些许新芽的嫩草徐徐地带着春风混合着清晨的味道,空气清晰又芳香
主场正中央坐落着一座亭子,石桌上放着两盏茶,缓缓上升的热度带着空气中的寂静突然被涌入的人群打乱了冉冉上升的脚步
一袭白衣,正襟危坐的韩卿坐在石桌的右侧,眺望着练场的进场,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看见学徒开始渐渐走进了练场,顿时收回了手,笑着站了起来
那从膝上落下一身白色长袍,腰间系着只有师父才有的黑色腰带,身板直挺,面容俊俏,英气凌然
反观坐在左侧的尤慕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看到韩卿欣喜地站起身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瞧着他眉目里尽是笑意,对着那还没入场的徒弟已经开始笑了起来
收回目光,冷漠地重新轻酌了一口茶水
垂下眼眸,看向了水中的茶叶,并没有同样要站起来的打算
“大师父早”
“恩,早”
“二师父早”
“.....”
凡是进了练场的学徒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上前朝着两人请安
韩卿照常理地一个一个地点头笑着,尤慕也照常理地没有一个是理会的
众人最迟进宣武馆的都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二师父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同人亲近,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别说对待徒弟严肃苛刻弟子了,对大师父,纵使是他师兄,在某些事情上照样也毫不留情面
不过,生性和善的大师父却也从来不生气,众人纵使有怨言,但是终究也折服在二师父的武艺和办事能力上,大家都有目共睹,大师父虽然是大师父,所有大小事情都经由他的手,可是往往大师父都听从于二师父的安排,所以,实际上宣武馆还是二师父说了算,都说有能力的人脾气秉性都大,想来确实是这样的吧!
看着学徒都来的差不多了,尤慕才站起了身子
“大师父,二师父,都到齐了”
陈卯上前恭敬地说道
“恩,好”韩卿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尤慕,征求意见般说了一声,“那开始练拳吧?”
见尤慕没有理会他,想是没有异议,韩卿也习惯地回过头
“开始吧,早点结束让他们去吃早饭”
“是”
“等一下”
刚准备开始的众人就听到了尤慕的反对
韩卿和众人都是困惑地回过头去瞧他
看着尤慕沉着一张脸从亭子上走了下来,众徒弟不免心里一阵发麻
谁都知道二师父向来是眼底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每日清晨最难过的就是跟二师父拜早安,若是二师父看不顺眼,别说早餐,就可能连晚膳都吃不到
虽不知真假,但是据说师祖曾在的时候二师父也未曾留过半分颜面,曾经因为争夺师祖膝下大弟子的名位大打出手,不过想来可能是大师父胜了,所以二师父才会至今都对大师父态度很不友善
而后就在第一年大师父和二师父刚收的第一批学徒中就有学徒因忍受不了二师父为人脾气狂暴,在背后数落二师父武艺不精后,不仅被逐出了宣武馆,更听闻双腿被活生生打折了
虽然二师父严苛到让人毛骨悚然,却也成为了父母看中宣武馆的理由,都希望孩子能在二师父的管教之下能变得更懂事听话一般
不过,确实奏效
只是,现下,不知道是谁又惹到了二师父
众人看着尤慕慢慢地从亭上走了下来,个个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多动
尤慕只是轻轻地掸了一下身后的长袍,就已经有胆小的学徒开始额上冒汗了
他站定在队伍面前,一声的红色长袍十分的显眼,不同于学徒的红棕色,炮底绣着黑色的水墨图,优雅却严肃,带着坚毅的五官,俊朗深刻又阴沉
他放低声音,眯着眼看向众人
“你们来宣武馆是为了什么?”
冷声地问着,众人喘着气没有一个敢接话
看学徒被尤慕吓得胆战心惊的模样,韩卿忍不住也跟着走了下来,“师弟,出什么事儿了吗?”
尤慕瞥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冷漠的蔑视,鼻息之间带着浓重的冷哼
顿时,韩卿咽了咽口水没再说话
他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很是没用的样子,明明什么亏心事都没有做,但是师弟的一眼却让他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什么话都又说不出来了
“你也要清楚自己在宣武馆是什么身份”
“我...”
韩卿一脸茫然地想解释,却突然意识到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得罪了他的师弟,该解释什么都不知道
见许久没有人应,尤慕从腰间“啪”地一声抽出了一块玉佩,晶莹剔透,“嚓——”地一声,一条红**的坠带垂下的玛瑙玉佩,通红的佩身,光滑的磨面十分地耀眼,很是漂亮
韩卿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一向喜欢古玩器物,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舍不得
“今日我发现有人欲将这块玉佩赠于大师父...”
“送给我?”翰卿瞪大眼看向了尤慕,虽然只是看了两眼,但是这块玉佩的光泽一看就不差,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也太重了,虽身为人大师父,但是他似乎也并没有收到过如此贵重的东西
学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窃窃私语地问着是谁那么大手笔
尤幕来回看了一眼众人
“你们来宣武馆只是习武学文,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但是,以后这些谄媚的伎俩少做”
他不悦地收回目光,将玉佩粗鲁地丢进了韩卿的手里,皱眉地朝陈矛挥了挥手,“开始吧!”
“是,二师父
陈卯走上前来,整理好队伍带着众人开始了晨练,可是那块玉佩的出现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块石头,让众人眼里都满是好奇
倒是韩卿还是一脸地诧异,那躺在手心地玉佩倒像是块烫手山芋,有些扎地慌
“哈”
“哈”
声声孔武有力的挥拳呐喊声顿时响彻在晨练场上,大家已经认真地挥舞着最基本的武步和拳风
韩卿有些缓不过神来,低头忍不住轻轻触摸着那块玉佩
当真是好东西,表面滑得跟豆腐一样,应着阳光发出的光泽耀眼地让人睁不开眼,玛瑙的颜色泛出的光芒实在是让人难以抵挡
虽然收学徒礼物是常事,那些孩子的父母多少也总会为了表示感谢送一些干货之类的食物来馆内,但,这块玉佩
他忍不住看向那群正在用功的学徒,他似乎不记得今日有那个学徒有书信夹带礼物而来——
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礼物,作为大师父还是不能表现太过于轻浮
他藏起脸上地笑容,装作很正常地将玉佩揣进了怀里
尤慕冷着眼坐在那里,瞥了一眼韩卿那喜形于色的模样
撇开眼神,冷淡又生疏,便转过了头看向了台下练着武功的徒弟们
宣武馆虽是武馆,却不曾耽误过学徒的求学之道,毕竟学武只是强身健体之说,人更重要的还是考取功名,十年寒川苦读不可少
所以宣武馆还请了教书先生,在午膳后会留有二个时辰之余教学徒,至于学什么,说实话,韩卿也不是很懂,虽说他喜欢阅书,但是实在是从小就习武,那点肚子里的水墨还拿不出手来教人,若是误人子弟就败坏师父的名号了
所以现在他在看过学徒们真认真地听着先生讲课,放心地点了点头,准备去书阁
基本每个下午,他都会去书阁随便找些书来打发打发时间,虽然大部分都看过了,但是,他也没什么乐趣,也就只能日日如此了
不过,他掂了掂怀里的玉佩,今日心情不太一样
收到那么好的玉佩,他需要去参照着书中对这件宝贝好好观赏一下,好好鉴定一下它的成色
看到大师父从窗口离开了,调皮的这群捣蛋鬼欺负教书先生年纪大耳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今天那块玉佩是谁送的?”
“应该是大师兄吧?他马上就要离开了,终究是大师父名下的弟子,送点礼物很正常吧?”
“可是为什么要委托二师父送,大师兄虽然平时做事一板一眼的,可是他又不傻,二师父那种性子,怎么会?”
“也许大师兄送了二师父更棒的礼物!”
“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众人都笑了出来
“咳咳咳——”
听到动静的先生不悦地瞪了一眼众人
他们立刻唏嘘地立刻停住了声,但是笑意却还留在嘴角
韩卿兴奋之余正走向书阁,却在转角处看到了站在那不知在看什么的陈卯
“陈卯?”
听到身后地叫声,陈卯像是做贼一样抖了一下,连忙回过头来瞧见了韩卿
有些慌乱地朝他鞠礼,“大师父”
陈卯是最年长的学徒,再过半年,他就要举行成人礼离开武馆了,之后据说有意专心备考,若是得个一官半职也是祖上积德了,再加上他是大弟子,自是馆里有许多事情会交托于他做,所以现下他没跟众人习文
只是,缩头缩脑的在这里做什么?
陈卯习武不算是天资聪明,但是待人谦和,做事却也果断,不仅是他,尤慕也很是器重他,他离开,多少有些遗憾
“在这里看什么呢?”
“额——”陈卯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知作何回答
韩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刚才的眼神朝前看去
刚硬的手劲带着气顺着北风朝前冲去,在冲出去的最一刻又迅速地回一真气,将拳风完整地顺了回来,“砰——”一声闷响,将气道反方向狠狠地打在了桩柱上,随气力摆动的长袍荡漾起,又跟着收回的气力再次轻轻地垂了下来
突地拱起身形,袍身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般地也重新挑起,聚集于丹田的力全涌向拳头,猛地一声发力,虽是无形,可是空中的尘埃却也带着劲风一阵地涌像了翰卿和陈卯两人
扑面而来的拳风让翰卿连忙下意识地掀起长袍为陈卯挡着
这么大的力道,陈卯的功力自是挡不住的
待到劲风过后,韩卿才放下了手臂
捋了捋额上凌乱的头发,他低着头笑了
他知道陈卯站在这里是为什么了,他的师弟一向不喜欢与众人一起习武,见他难得露武艺实属难得
所以这大概就是陈卯为什么这么入迷地站在那里了
那个人,可是他的师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