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临危受命

阿麦步子大,走得也快,一会儿便又绕回到了后院之中,江南园林,曲径幽幽景深层层,阿麦一层层走下去,渐渐地就走不到头了。阿麦终于意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身为职业军人的她,乌兰山那种深山老林都闯过的人了,竟然会在侯府后院里迷了路,着实不可思议,也着实……丢人!

其实迷了路也怨不得阿麦,虽然在这侯府里住了有些时日,可阿麦向来奉行的是话少说,地少去,唯独饭可以多吃的原则,每日里早睡早起,实在没在侯府的后院里闲逛过。这次去前面宴席,又几乎是贵顺一路上扯着她去的,哪里有心思记路!

为了避免胡乱闯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阿麦很老实地在小径边上的青石上坐下了,心里核算接下来该怎么做。正苦恼间,突见前方一盏灯笼飘忽忽时远时近,一会儿工夫后,竟然到了阿麦眼前。

阿麦定睛看去,不过是这侯府里寻常的小侍女,打了一盏灯笼沿着小径行来,见到有人坐在青石之上倒也不慌,只举着小灯笼照了照,看清了阿麦,笑道:“果然是姑娘,小侯爷就说姑娘可能走不到书房,特命小婢前来看看。”

阿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口便说道:“没事,转悠得有些累了,坐下歇会。”

小侍女抿嘴笑笑,这才又问道:“那姑娘这会儿可歇过来了?天黑不便行路,小婢送姑娘回去吧。”

阿麦老脸忍不住有些泛红,从青石上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走吧。”

小侍女含笑在前打着灯笼引路,片刻工夫便绕到了阿麦居住的小院,阿麦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没迷多远,不过是隔了道爬满绿萝的院墙,只是天黑,绕过来的路又有些曲折罢了。其实当时要是想透了,直接翻过墙去,也就用不着在凉丝丝的石头上坐半天了。

小侍女替阿麦打开门帘,阿麦急忙进门,只想着赶紧把身上这身别扭的衣服换下来再说,总觉得这身衣裙在身,脑子比平日里笨了不是一星半点儿。阿麦换下了衣裙,又让屋里的侍女赶紧把她头上的钗钗环环的也都除了下来,头发刚打散,还来不及束成发髻,便又听得贵顺在屋外唤“阿麦姑娘”。

阿麦只一听这四个字便觉得头大,阿麦便是阿麦,姑娘便是姑娘,还从未有人能把这四个字连在一起叫过她。阿麦随手扯发带,把头发在脑后一束,出得屋来,问道:“贵顺管家唤我何事?”

贵顺一听到如此称呼,脸上不禁也是一怔,估计也是从未被人这么称呼过,叫他“贵顺”的人从来不会带上“管家”,称呼他“管家”的人也不敢再多加“贵顺”二字。

贵顺一双小眼直愣愣地瞅着阿麦,阿麦扬了扬眉毛,毫不退让。

片刻之后,倒是贵顺先避开了阿麦的视线,面无表情地交代道:“小侯爷已把二殿下他们送出去了,那两个番邦女子还是留下了,长公主十分不悦,让我过来问问,你是如何办事的!”

阿麦一时无语,心道这长公主着实不讲道理,你自己儿子贪恋美色,你老找我的事干吗?阿麦看着贵顺,脸上突然笑了,说道:“管家您也看到了,席上我去了,也把小侯爷扯出来了,话也带到了,小侯爷非要留下那番邦女子,我又能有何法子?我本是小侯爷的亲卫,这小侯爷房中之事,岂是我一亲卫该管的!”

贵顺脸上不急不怒,听阿麦说完,只是淡淡说道:“小侯爷独自一人在后园饮酒,长公主想知道你和小侯爷是怎么说的。”

阿麦闻言一怔,“我只说长公主嘱咐两个番邦女子切不可留,别的我什么也没多说啊。”

贵顺暗道:“坏就坏在你什么也没说上!”

虽然这样想,贵顺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还是过去看看的好,别是你传错了话,让长公主和小侯爷母子心生间隙,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阿麦虽然不耐,可贵顺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再跟着贵顺出来,不过这次倒长了个心眼,暗中记着自己走过的亭台游廊。

在园中绕行了一会儿,果然见前面曲廊中有个白色人影,对月饮酒悠然自得,正是这府里的小侯爷商易之。

商易之听得脚步声,扭头往这边望来,见是贵顺与阿麦,剑眉竟然皱了一皱。见商易之皱眉,贵顺只觉心中一凉,可阿麦却是心中一喜,这样的商易之,才是江北军中的那个商易之。

商易之转回了头,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道:“贵顺,你回去禀告母亲,我心中自有打算,让她放心便是。”

贵顺低声应是,小心地退下。倒把阿麦留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像是窥破了阿麦的心思,商易之突然说道:“阿麦,你过来。”

阿麦又向前走了两步,在商易之身旁立定,恭声问道:“元帅有何吩咐?”

商易之嘴角挑了一挑,转头看向阿麦,“可会饮酒?”

阿麦怔了一怔,随即大方地承认,“会。”

商易之却笑了,将放于栏杆之上的酒坛提起,拎到阿麦面前,问道:“可敢陪我喝酒?”

阿麦看了商易之片刻,爽快地接过酒坛,“这有何不敢的!”左右看了看,见除了商易之手中的白玉杯之外便无其他可盛酒之物,一时不禁有些犯难,轻轻晃了晃那酒坛子,还有多半坛子,总不能让她一口气都灌下去吧?阿麦疑惑地抬头看商易之,见他只是含笑不语。干脆也冲着他咧了咧嘴,举起酒坛,仰着脸,将酒缓缓地往口中倒入。

直倒了少一半,商易之突从阿麦手中又把酒坛夺了过去。阿麦颇感疑惑地转头看商易之,商易之浅浅笑了笑,道:“总得给我留下些。”

说完,竟然把手中的白玉杯丢入园中,也学着阿麦的样子,举着酒坛直接将酒倒入口中。阿麦可不敢从他手里夺酒坛,于是这一倒,便倒了个底朝天。

看着酒坛内的酒滴滴流尽,阿麦心中才是一松,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商易之本就在宴席之上喝了不少酒,刚才又被阿麦一激,半坛子酒又一股脑儿地灌入腹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倚住栏杆才稳住身形。

阿麦见此,忙说道:“我去唤人过来扶元帅回去吧。”

商易之手扶着额,还未开口,阿麦就听得贵顺的声音又从旁边响了起来,“小侯爷,长公主吩咐老奴给您送些绵软的酒过来。”

阿麦心中大怒,心道这贵顺真是阴魂不散,着实讨厌。

商易之轻轻“嗯”了一声,贵顺连忙躬身上前,把一小坛酒放到栏杆之上,又放了两个碧玉小碗在一边,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过了片刻,商易之头晕稍轻,这才转头看向阿麦,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阿麦轻轻撇了撇嘴,干脆上前拎起酒坛席地坐下,怀抱酒坛用手拍开封口,这才抬眼看商易之,说道:“早喝早了事,元帅,这回咱们怎么喝?”

商易之怔了一怔,转头看向廊外,片刻后再转回头时,眼角眉梢还都带着笑意。他也倚着栏杆缓缓坐下,轻声说道:“慢点喝吧,快了上头。”

“好!”阿麦爽快地应声,将两个碧玉碗中都倒满了酒,先端了一碗递给商易之,自己才又端起一碗来。这次,她却未急着入口,只是细细端详着,突然出声说道,“元帅,我想回江北军!”

商易之刚低头抿了一口酒,闻言动作稍显一滞,片刻后才将酒缓缓咽下,抬头看向阿麦,“盛都不好?”

“好,”阿麦答道,略一思量又接道,“但是,我不喜欢。”

商易之默默地看阿麦半晌,直看到阿麦手心都冒了汗,才终于轻轻笑了笑,把手中酒碗放到地上,答道:“好,我放你回去。”

阿麦咧开嘴笑了笑,随后便又肃了神色,用双手端起碧玉碗来,郑重地敬商易之道:“元帅,江北军第七营麦穗敬你!”

商易之眼中光芒一闪即逝,突然伸手盖住了阿麦的酒碗。阿麦不解地看商易之,商易之只浅浅地弯了弯嘴角,说道:“这酒喝起来太绵,不合你的性子。”

阿麦看看商易之,又低头看那酒碗,商易之的手仍在上面覆着,指尖就轻轻地抵触在她的虎口处,修长的手指在碧色的映衬下竟透露出玉般的温润来,看着随意,却又似坚定无比。

正犹豫间,商易之已把阿麦的酒碗拿了过去。

“回去吧。”商易之轻声说道,眼睛直视着阿麦,“收拾一下,过不几日,就可以回江北了。”

阿麦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表现出狂喜的神色,可不知为何,看着商易之的眼睛,她竟做不出那些表情来,只缓缓地低下头去,从地上站起,对着商易之一揖,说道:“多谢元帅,阿麦告退。”说完第一次不等商易之应声便转身离去。

曲廊百转,只拐一个弯便可挡住身后那道目光,阿麦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回头,可真走到转弯处,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下身来,顿了一顿回过身去,也不看商易之,只敛一敛衣袖,郑重地向商易之弯下腰去,一揖到底。

南夏历盛元三年秋,唐绍义率领一万骑兵偷袭北漠置于豫南跑马川的粮仓,一把火将北漠军大半年的口粮烧了个精光。粮草焚烧冲起的漫天火光映红了半个豫州城,气得北漠小皇帝当时就砸了手中的茶碗,直命北漠骑兵连夜出击,围追堵截唐绍义的骑兵。从跑马川到乌兰山谷口,八百里豫川一路血染,到退入乌兰山中时,唐绍义的一万骑兵已折损过半,但这仍无碍于唐绍义成为南夏新的民族英雄。

消息传到盛都时已是九月底,南夏朝中顿时一片沸腾,据说正在盛都的江北军元帅商易之立刻上书,洋洋洒洒一大篇,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壮怀激烈。说白了就是这次唐绍义的军事行动虽然是在江北军副将李泽的指挥下完成的,但是,也离不开他商易之的指导,为了更好地抗击北漠鞑子,他强烈要求回到江北战场第一线去。

谁知这份上书却如同石沉大海。

明眼人都知道朝中既然把商易之从江北召回来就没打算再放他回去,可惜这商易之偏不识趣,见上书久无音信,便又求着母亲盛华长公主进宫向皇帝舅舅好好说和说和。

十月初六,长公主一身盛装入宫面圣,兄妹两人关门谈了许久。

十月初九,朝中诏令嘉奖,升唐绍义为骑郎将,拜江北军左副将军。升江北军原副将李泽为骠骑将军,拜江北军右副将军。商易之去江北军元帅,封永昌侯。卫兴除骁骑都尉,拜大将军,总督江北诸路军马。

传闻此令一出,商小侯爷在朝堂之上差点当场就翻脸走人,沉着一张俊脸强忍到下朝,出了朝堂直奔侯府长公主住处,母子之间谈了些什么旁人无从得知,只是商小侯爷从落霞轩出来后,当夜就宿在了盛都城外清水河上的温柔乡中。商小侯爷这样明着宿柳眠花自然惹得长公主大怒,可还没等长公主有所行动,侯府后宅那位被宠得敢和商小侯爷掀桌子的小妾却先沉不住气了,带着两个家奴直奔清水河上的画舫,把正在和盛都最出名的清官人喝酒谈人生理想的商小侯爷堵了个正着,上前就要砸了人家名妓的画舫。如若平时,风流多情出了名的商小侯爷自然不会和个小妾计较,可现今他刚经受了人生一大打击,心里正烦着呢,如何容得这小妾如此撒泼,一怒之下扬手给了小妾一个耳光。谁知那小妾也是性子刚烈,一气之下干脆就跳了河。扑通一声水声,惊得商小侯爷的酒立刻醒了过来,再怎么泼也毕竟是自己宠出来的,如何舍得?商小侯爷连忙叫人下水去救,可黑灯瞎火的,又赶上河面上有风,哪里还找得到人影?直到第二天天亮,那小妾也没能捞上来。好好的一个美娇娘,就这样葬身于清水河中,世人有诗为证:

清水潋滟映晴空,画舫日暮对娇娘,

可怜香闺花柳质,欢情倾尽赴黄粱。

当然,以上都是坊间流传的版本,至于真实版本,老百姓无从知晓。

十月十二日,卫兴从盛都起程赴任江北军大将军。卫兴,江东楚邑人,三十许年纪,身量不高,瘦削精悍,可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却是原禁军首领,林相门生,天子眼前的红人。

清水岸边,原本早就应该投了湖的阿麦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地出现在码头之上,已然恢复了江北军第七营主将麦穗的身份。

大将军卫兴对阿麦并未太在意,商易之回京,身边带上几个心腹军官本就不是怪事,再说这次卫兴就任江北军大将军,商易之心中虽不情愿,面子上却也做得过去,非但把这几名得力干将都给了卫兴,就连那以俊俏闻名盛都的三十六卫都送了卫兴一半。至于商易之这是安的什么心,卫兴不想深究。

阿麦拜见过卫兴之后便退回了后面的副船,也未在外面多做停留,径直钻入舱中,直到船过翠山时她才从舱中出来,站到甲板之上看着清水河侧壁立千尺的翠山山体愣神。正出神间,突然发现船只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阿麦有些疑惑,抬头看前面卫兴的主船已是停下,船侧一叶小舟缓缓贴近,主船上放下条软梯来,一个锦衣青年从小舟舱中走出,抓住软梯向主船上攀爬,边爬边回头冲那小舟叫道:“则柔,早些回去!”

小舟之上并无人应声,阿麦心中一动,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船头看向那叶小舟,见除了一个划船的舟子并无他人,但是透过舱侧竹帘依稀可以看到个女子倩影,只在舱间静静坐着。

锦衣青年已爬上主船,身后小舟缓缓荡去,青年又冲那小舟挥手良久这才转回身来。阿麦此时才看清那人面貌,心中陡然一惊,想不到他竟然会登上卫兴的主船。

那人转头间也已瞧到了阿麦,不觉也是一愣,怔怔地看着,似乎有些不敢确认,片刻之后才突然咧开嘴露出个极灿烂的微笑,冲阿麦大力挥起手来,高声叫道:“小兄弟!”

阿麦顿时恨不得再跳一次这清水河,想这世间怎还会有如此不记打的人,那日的一顿狠揍竟似打在了旁人身上一般。那人还在前面船上挥着手兴奋地高声叫着,阿麦无语,唯有转身默默地进了船舱。

夜间,船在清湖边停靠,阿麦尚在舱中便嗅到了阵阵香气,正皱眉间,门外已有敲门声响起,听有人轻声唤道:“麦将军可在舱中?”

阿麦无奈,知道躲不过去,只得前去开门,刚一打开舱门,迎头便有一阵浓香扑面而来,熏得阿麦不禁往后仰了仰身子,微眯了眼看向来人。

来人依旧是一身锦衣,一把折扇,双手抱拳冲阿麦一拱,自作风流地笑道:“卫大将军帐下参军林敏慎,久仰麦将军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幸会幸会!”

阿麦见他丝毫不提那日翠山之事,也只好装做糊涂,抱拳道:“林参军,幸会。”

林敏慎见阿麦并未甩脸子给自己,心中顿时大喜,好容易装出的几分正经顿时无影,伸了手便欲去拉阿麦手腕,“麦将军,咱们……”

阿麦手腕一沉一翻,便把林敏慎的手臂压在了门框之上,淡淡说道:“不知林参军找麦某何事?”

林敏慎尴尬地笑笑,讪讪地收回了手,答道:“家人给做了几样小菜,想请麦将军一同去饮酒赏这清湖月色。”

阿麦见他是卫兴帐中的参军,不愿过于得罪于他,只是说道:“多谢林参军好意,不过军中不许饮酒,麦某不敢违反军规。”

“哦,这样啊。”林敏慎面上略现失望之色,眼睛却还直愣愣地瞅着阿麦。

阿麦忍不住微微皱眉,冷声问道:“林参军还有何事?”

“没,没事。”林敏慎答道。

“那就请回吧,麦某想要休息了。”阿麦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林敏慎见阿麦说得如此直接,实在找不出借口再多做停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却又听得阿麦在后面唤“林参军”,林敏慎心中一喜,急忙回身,脸上堆笑地看着阿麦,问道:“麦将军唤我何事?”

阿麦迟疑一下,开口问道:“不知林参军和林相有何——”

“那是家父!”林敏慎连忙答道,脸上难掩得色。

阿麦心道:难怪他只一个小小的参军却敢不随大将军卫兴一同登船,而是专乘一叶小舟从林家庄园登船,除了背景深厚之外,想是也得到了卫兴的默许,可见此人与卫兴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思及此,阿麦脸上的寒冰稍有松动,微微扯了扯嘴角。

那林敏慎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抬脚就要回来。

阿麦见状连忙抬手止住了他,说道:“林参军还是早些回船休息去吧。”

林敏慎虽有不甘,却也不想太过违背美人意愿,又想以后时日还长,不该急在这一时,如若惹得美人不喜反倒不好,于是笑笑说:“也好,在下就不打扰麦将军休息了,告辞。”说着虽向阿麦拱手告辞,眼光却仍不肯离开阿麦。

阿麦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一声“走好”便关了舱门。回到床边坐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只得又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开舱门。果然,那林敏慎仍在原地站着,看到阿麦突然又开了门眼中顿时满是喜色,张口正要说话,阿麦已抢先说道:“林参军,麦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敏慎连忙说道:“请讲,请讲。”

阿麦犹豫了下,说道:“林参军,军中少有人熏香,林参军既然入了大将军帐中,这熏香还是——”说到这儿,阿麦停了下来,只看着林敏慎不语。

林敏慎也愣愣地望着阿麦,直到阿麦眉头微皱,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答道:“明白了,在下明白。”

阿麦道一声“多谢”,然后便直接关了门。

林敏慎仍呆呆地站在那里回想着阿麦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压根儿没有想阿麦这句“多谢”是谢从何来。过了一会儿有别的军官下来,有些惊讶地看林敏慎,林敏慎这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离开。

林敏慎回到主船,还未回自己舱房,就有兵士过来传大将军的话,说是要他过去一趟。林敏慎不及多想,跟着兵士过去,见卫兴正在舱中等他,劈头问道:“大将军寻我何事?”

卫兴已从旁人口中得知林敏慎四处寻人打听第七营主将麦穗的事情,笑了笑,说道:“听人说你找人问麦穗,可是认得?”

林敏慎听他问的是这事,大咧咧地往椅中一坐,回道:“曾在翠山见过一面,算是相识,只是不知其姓名,更想不到竟会是江北军。”

卫兴看向林敏慎,沉声问道:“此人如何?”

“妙!实在是妙!”林敏慎用折扇一击掌心,应声答道,待看到卫兴脸上实在掩不住的怪异之色,才惊觉这“妙”字实不能来形容一个战功累累的将军。

林敏慎扯了扯嘴角,赶紧补充,“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卫兴脸上仍是皮肉不动,林敏慎赶紧又低头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卫兴,试探地问:“才绝惊艳?”见卫兴的脸皮终于松了松,林敏慎这才又乐起来,用折扇一拍大腿,叫道,“对,就是才绝惊艳!”

林敏慎摇着头念叨着“才绝惊艳”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在品味这个词还是那个人。卫兴无语,虽然早知道这林公子是个草包,可这草包在远处看着和放在自己身边的感觉毕竟不同。他这里正思量怎么把这个二世祖打发回去,林敏慎已是先开了口:“大将军,咱们此去乌兰山人生地不熟的,干吗不把麦穗等几位将军召到这船上来住,一来询问一下江北军中的情况,二来也可让他们多和咱们熟识一下,免得以后再生间隙。”

卫兴自然明白林敏慎心中的小算盘,嘴上却不说破,只是说道:“此话有理,不过还得待明日早议时听一听大伙的意见才好,如若被人误会是对他们的控制反倒不好,再说都要挪到这船上来住,少不得拥挤。”

林敏慎听卫兴这样说,也不好说别的,只得道:“还是大将军考虑周到,待明日问上一问,也可让他们明白大将军的为人。”

卫兴点头不语,林敏慎看样子也没心思再待在这里,又和卫兴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到自己舱中便让人烧水沐浴,非但把身上的香味搓得干干净净,就连那随身携带的熏了香的衣裳都让人直接丢到了清湖之中,做事倒也干脆利落,至于那清湖之中有多少鱼虾被这衣物熏晕了我们暂且不究。

翌日清晨,阿麦等军官从别船上过来,待见到也换了一身军装的林敏慎,阿麦不禁一怔,见这小子去了身上的香气再洗净了脸上的脂粉,肩宽背直的,在军装的映衬下倒也算得上英挺。

林敏慎显然也注意到了阿麦的愣怔,心中甚是得意,冲着阿麦挤眉弄眼起来。

阿麦顿时移开视线,权当没有看到。

前一日初登船时,阿麦这几个江北军中的老将已是见过了卫兴,知这人虽然没有带兵打过仗,但却是由一名普通的殿前侍卫一步步升为禁军首领的,必是有过人之处,所以也不敢怠慢,言行之中甚是恭敬。见阿麦等人如此,卫兴自然也做出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模样,一顶官轿两头抬,船舱之内倒显得很是融洽。

话到过半,卫兴提出让阿麦等人搬来主船上住,阿麦等人相互看了看,其中官职最高的张副将从椅中起身,躬身说道:“大将军好意原不应辞,只是咱们不几日就要进入宛江,鞑子虽未攻下泰兴,可宛江中已有鞑子的船只出没,属下等和大将军共乘一船虽能方便聆听大将军训导,但也怕是会招鞑子瞩目,不若分散开来,反而可以混淆鞑子视听,如遇敌情也好有个照顾。”

“宛江之中已有鞑子船只出没?”卫兴转向阿麦这边,问道。

“正是,”阿麦连忙起身答道,“那周志忍早在围困泰兴之初便开始造船训练水军,此刻虽未能有能力封锁整个宛江,但是江北处却已被其控制,我军船只来时便是贴了南岸航行,这次回航为了以防万一,大将军也须换乘他船才好。”

卫兴点头称是,倒是一旁的林敏慎难免露出失望之色来,突然出声说道:“麦将军,那我去你船上可好?正好有些军事不太熟悉,还想请教麦将军。”

阿麦的屁股刚碰着了椅子面,闻言几乎蹦了起来,只强忍住了,深吸一口气,道:“不敢担林参军‘请教’二字,麦某只是军中一个营将,于全军之军务并不熟识,林参军若是想了解军务,还是请教张副将的好。”

林敏慎顺着阿麦的视线看一眼那一脸大络腮胡子的张副将,再看向阿麦时,眼中便似有了一丝哀怨,毫不顾忌在座的其他诸位。

卫兴这边的人都知道林敏慎的性子,只是肚中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可张副将等江北军中之人并不知道林敏慎的来历,见他只不过一个帐中参军,便有如此大的胆子,不但在大将军卫兴面前随意说话,甚至在阿麦说了让他可向张副将请教军务之后,此人面上仍是如此神情,分明是没把张副将看在眼中。

众人心中难免不悦,只淡然地坐着,并不理会林敏慎。

卫兴哪里又看不出张副将等人的不悦,只得出来打圆场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张将军带一带敏慎吧,他初入军中,诸多不懂,还请张将军多多教导。”

张副将不敢扫卫兴的面子,心中虽有不愿,却仍是站起身来应道:“遵大将军令。”

林敏慎原本只想着近阿麦的身,现如今非但没能达愿,反而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子绑在了一起,心中难免不悦,被卫兴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冲着张副将潦草地一抱拳,说道:“多谢张将军。”嘴里虽这样说,眼睛却仍是不住地看向阿麦。

江北军这边几人都是沙场上厮杀出来的汉子,军中人心思虽然都粗些,可毕竟不是傻子,见这林参军的眼神总是不离阿麦左右,张副将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都看了一眼阿麦。

阿麦心中恼怒至极,面上却不愿带出分毫来,只暗暗磨后槽牙,恨那日没能下手再狠些,直接废了这个林敏慎该有多好,又求哪天月黑风高的时候能遇到林敏慎落单,直接打死了往水里一丢了事。

许是阿麦被气得有些糊涂了,殊不知这林敏慎正盼着能月黑风高的时候单独碰见她呢,虽不能一起赏月谈情,但求得和美人相对也好。

卫兴见林敏慎为了一个麦将军如此失态,忍不住也暗中多看了阿麦两眼,见阿麦眉目清朗五官隽秀,面容身姿均是男人中少见的秀美,却又不若京中豪门权贵豢养的男宠般一脸柔媚之色,反而处处透露出勃勃英气。

卫兴心中也不禁暗自惊疑,这样的一个少年郎如何能在军中生存下来,又升到了一营主将的位置?

林敏慎那里还发呆般地瞅着阿麦,阿麦脸上已是要显恼怒之色。卫兴见状,忙轻咳两声,宣布早议结束。阿麦等告辞回船,林敏慎见阿麦要走,竟要在后面跟了过去,唬得卫兴连忙唤住了他,待众人都散去之后,才冷下脸来训道:“敏慎,这是军中,不可胡闹。”

谁知这林敏慎却毫不避讳地看着卫兴,语气中透露出忧伤,“卫大哥,你不知道,自从我在翠山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就是我这辈子一直要寻的人。”

卫兴顿时无语,几欲用手抚额,心道你这辈子过了才短短二十余年,怎么要寻的人如此之多?而且有男有女还掺着花样呢?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摆摆手示意林敏慎退下。此后几天,卫兴对林敏慎约束甚严,一是林敏慎乃林相独子,既然交到了他的手里,必然还要交一个完好的林敏慎给林相;二是阿麦虽然相貌俊美,但毕竟是江北军一营主将,卫兴也不想把这人给得罪死了,以寒了江北军上下将士的心,毕竟人家才是土生土长的江北军,他们,暂时只算外来户。

就这样行了几日,船终于转入宛江,卫兴也换了船只,逆水向上而行。这次卫兴赴任江北军大将军,阜平水军专门派出了战舰给卫兴护航,船过泰兴城外时正是阴雨天气,因船是贴着江南阜平一侧航行,对面的泰兴城看起来影影绰绰不甚清楚,但远远看到城外北漠的水寨竟已是初具规模。

阿麦等军官都在卫兴船上,众人一同站在甲板之上看向江北,阜平水军统领将军柳成站在卫兴身侧,指着江对岸的北漠水寨介绍道:“周志忍用大军围困泰兴,不攻城墙却先练水军,不足一年时间已有小成,鞑子船舰现在虽还不能过江来骚扰阜平,却不时有艨冲和斗舰过江中线来操练,更有赤马舟敢到江南岸晃荡。”

卫兴等不懂水军,对这副将所说的几种战船并不了解,却又不好问,只看着对面的泰兴不言,身边的林敏慎却突然出声问道:“都到了江南岸了,阜平水军为何还不出船阻击?”

柳成解释道:“赤马舟行速很快,如马之在地上奔驰一般。他们来人不多,待我军发现,尚不及追赶,已是又回到了江北,我军怕是鞑子的诱敌之计,不敢轻易追击。”

正说着,江心水雾之中突然闪出几艘轻疾快舟来,柳成忙指着说道:“看!这就是赤马舟!”

众人忙看过去,见那几艘小舟舟身被涂成黑色,其上只十余人,皆是轻甲,正是北漠军士打扮。对方看似并不惧怕己方的战船,只在江心附近和战船并排而行,时近时远,如同在故意戏弄南夏的战舰一般,甚是猖狂。

有那脾气急一些的江北军将领看不过眼,把话直问到柳成脸上去:“鞑子如此猖狂,我军难不成就没有赤马舟了吗?”

柳成脸上略显尴尬,说道:“有,但是等从战舰上放下去的时候,鞑子早就跑得无影了,根本追他不上。”

众人见水军统领都这样说,那必然是无法了,可是看着北漠人的战船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均是气愤得紧。张副将眯着眼瞄了瞄北漠战船的距离,小声问阿麦道:“若有强弓,不知能不能射到鞑子?”

阿麦估量了一下双方的距离,轻轻地摇了摇头,赤马舟靠得最近时也有二百余步的距离,又在江面之上,何人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保持这么高的准度?除非是商易之在这里。

张副将也觉得用弓箭给鞑子点颜色看看有些不太实际,便也不再多说,倒是卫兴听入了耳中,心中一动,转头低声吩咐身边的亲兵回舱取他的弓来。亲兵急忙退下,卫兴刚回过头,突然听人指着江心一处叫道:“江中有人!”

众人闻声连忙顺着方向看去,果然见江水之中似有一人在沉沉浮浮。片刻之后,一艘赤马舟驶近那人,舟上有士兵向水中人伸出手去想要拉那人上去,可水中人并未理会舟上的军士,只用手攀了船舷从水中一跃而出落入舟中。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人,年纪看似不大,身上只着一条军裤,身材远远看上去甚是精壮结实。那赤马舟上早有军士张开了披风在一旁候着,那人却不着急披上,只从容不迫地擦着身上的水珠。 Www ◆тTkan ◆¢ 〇

张副将看着稀奇,忍不住又偏头对阿麦说道:“这人真是个怪胎,如此季节,竟然还会来江中游水。”

阿麦在一旁却早已是心惊肉跳,刚才那人在水中时还看不太真切,现如今他到了船上,离着虽远,却仍看了个清清楚楚,那正在慢条斯理穿衣服的人不是常钰青是谁!

亲兵已把强弓取来交给卫兴,众人皆知卫兴乃是殿前侍卫出身,身手必定不凡,见他取弓便知他这是要射人立威,一时皆沉默不语,只想看看这新任江北军大将军到底有何手段。

卫兴搭箭拉弓,箭尚未离弦,对面常钰青似乎便已有了感应一般,竟转头向楼船这处看来,看得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唯有卫兴嘴角噙一丝冷笑,手中将弓略略抬高,放箭向常钰青方向仰射出去。

箭镞劈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箭道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越过高点后仍声势不减,挟着雷霆之势直奔常钰青所在的赤马舟而去,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常钰青身前。

常钰青脚下不动侧身疾闪,那箭将将贴着他的肩头擦过,当的一声钉入船身,入木极深。旁边的几名军士早已是吓呆了,待反应过来后急忙拿起盾向常钰青身前挡去。常钰青侧头看一眼肩头,刚上身的衣衫却是已被箭气划破,他伸手推开了身前的军士,抬头冷眼看向卫兴。

卫兴面上不动声色,只从箭囊中取箭搭弦,弯弓仰射,就这样接连几箭射去,俱是瞄准了常钰青一人。

常钰青脚下如同生根,只上身或避或闪,几支箭均是紧贴着身边擦过,钉入四周船身。

船上众人看得心惊,且不论这卫兴的准度如何,只这臂力就足以让人惊叹不已。阿麦忍不住转头看一眼卫兴,见他面色依旧如常,心中更是佩服,心道这世上果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她只道商易之的箭术便已是出神入化,谁知来一个卫兴竟然也有如此本事,虽说论精准差了些,可要说臂力,怕是远在商易之之上。

卫兴射完几支箭,把弓随手丢给了身侧的亲兵。一众将士皆是愣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若要叫好吧,自家大将军虽射了这么许多支箭,却一支也没能中。若要不叫吧,大将军的臂力的确惊人,这么远的距离竟然也能射入舟中,这已实属罕见。大伙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着呢,独有林敏慎突然大声喊出个“好!”来,又高声嚷道:“大将军好神力!那鞑子定是都吓得傻了,脚下连动都不敢动了!”

众人一时无语,直直看向林敏慎。阿麦见他一脸兴奋模样也颇感无力,心道那哪里是吓得动不了了,分明是常钰青在故意向卫兴表示轻视之意!

卫兴微微笑笑,并不言语。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场面一时有些冷。林敏慎犹自不觉,突然又指着江心处的赤马舟叫道:“裂了,船裂了!”

众人一愣,忙都看过去,只见江心处的那艘赤马舟果然像是被人用巨锤砸过一般突然从中间破裂开来,正是常钰青站立的位置。阿麦最先反应过来,再看向卫兴的时候眼神中已是带了些骇然,原来卫兴这几箭似乎就没打算射中常钰青,而是想要射沉那条船!只几支箭,竟然可以把船射沉,若不是亲眼见了如何能相信!

赤马舟上,常钰青也是一惊,未曾想到这箭上竟然被灌了如此强劲的内力,居然可以把船木震裂。他从小习武弓马娴熟,却并不曾习内家功夫,如今见这个其貌不扬之人有如此本事,也不由得收了轻视之心。旁边早有别的赤马舟赶过来救援,常钰青趁船未沉跃到其他舟上,又指挥着人将落入水中的军士一一捞起,这才站于船头再次看向卫兴。

卫兴见那几艘赤马舟不退反进,也看出常钰青胆识非同一般,问身边柳成道:“可知此人是谁?”

柳成看那人无论是身手还是周围军士的态度,绝不是一般军士,可是又不像是北漠水军统领严非,只得答道:“据报鞑子水军统领严非已有四十余岁,此人显然不是,末将未曾听闻鞑子水军中有此号人物。”

说话间,常钰青的船已在距楼船百余步外停下,常钰青侧身对旁边的军士低语了几句。卫兴这边看得正奇怪,就听那军士高声叫道:“暗箭伤人不算英雄,若有胆量就下来和咱们将军战上一战。”

此言一出南夏军这方群情顿时激愤起来,立刻便有人向卫兴请缨要去击杀常钰青,定不能放这个猖狂的鞑子跑掉。由于双方船只离着不过百步,彼此之间面容都已能看得清清楚楚。常钰青见南夏人吵吵嚷嚷如此激动,忍不住脸上带了笑容,负手站立在船头静静看着。

阿麦突然低声说道:“这人是常钰青!”

众人俱是一怔,齐齐看向阿麦。

阿麦见卫兴目光中透露出疑惑之色,沉声解释道:“乌兰山之役中,此人曾率军追我第七营千余里,在平家坳时末将曾和他对阵过。”

听阿麦这样一说,张副将也忙转头又细看了看,也叫道:“不错,就是那鞑子,当时平家坳一战,我也曾见过这鞑子一眼,可不就是他嘛!”

本来阿麦一说是常钰青,船上众将已然沉默下来,现在再经张副将这样一确认,众人的嘴更是闭得严实起来,全无了刚才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立马上手的模样。想想啊,谁都不傻,那船头之人要是员普通的鞑子将领也就算了,大伙下去赌一把没准儿还能赚个勇武的名声回来,可这是谁啊,这是常钰青,名动天下的杀将,这要下去单挑了,能活着回来都得庆幸,还妄想要什么名声啊!

于是,大伙就都很识相地沉默了。

卫兴面色淡淡的,只是瞥向阿麦,问她道:“麦将军可敢下水与常钰青一战?”

阿麦微怔,随即淡淡笑了笑,答道:“单打独斗,末将不是他的对手。”

卫兴听阿麦如此回答,非但不怒反而喜她实诚,不禁也跟着笑了笑。

林敏慎突然在一旁接口道:“和这鞑子还讲什么单打独斗,要我说不如大伙一起动手,先取了这鞑子性命再说!”

此话一落,众将都积极响应起来,有的甚至嚷着干脆用船上的弓弩把这伙子鞑子都射成刺猬算了。

阿麦转头,见林敏慎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到了自己身边。

林敏慎看到阿麦看他,忙讨好地冲阿麦乐乐,又接着道:“谁让他没事来咱们面前晃悠,大冷天的还游什么水,这不就是来找死的嘛!你说是不是,麦将军?”

阿麦闻言心中一动,又瞥了那站在船头的常钰青一眼,走到卫兴身边低声说道:“大将军,末将觉得此事蹊跷,小心鞑子有诈。”

卫兴能做到禁军首领,自然也非寻常人物,听阿麦这一提醒,心中顿时也警醒起来,转头对柳成低语几句,听得柳成面色微变,抬头看了看卫兴,不及告退便转身离开。不消片刻,楼船指挥台上便打起旗语,船队很迅速地变换了队形,就连各船上的弓弩手也都就位,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

那边赤马舟上,刚才喊话的那军士见此情形,低声向常钰青问道:“将军,看样子南蛮子已有防备了,咱们怎么办?攻还是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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