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国许多年没喜事了,小公主百日宴,樾王重视非常。黎沁梳妆打扮完到达翊坤宫的时候,不少朝臣嫔妃已在那里互相寒暄。
特别是此次小公主百日宴,机会难得,很多臣子都带着内眷参加,好趁机巴结巴结伍贵妃,说不定还能为自己的孩儿谋得好姻缘。
当众人看到昭阳公主,脸色各异。尤其黎沁身边还有为梨嫔相伴,前去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倒让他们好生为难。
伍贵妃在不远处正笑容满面的与她的后宫姐妹说话,看见黎沁也不主动上前,似是要给她几分颜色让她知道今天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她二人一时站在那里好生尴尬,此时听见门外公公的高报,“大王驾到!”
黎沁跟着众人高呼大王万岁,心里暗叫父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无意中帮她解了围,却也好奇为何父王都到了,东宫太子黎洛却未见其人。想来那十个香囊的确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此番心里必恨极了伍贵妃。
“众卿免礼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各自落座。黎沁抬眼悄悄瞧了眼坐在父王身边的伍贵妃,满面红光,妩媚至极,好不得意。
随后便是传来了各宫嫔妃和大臣不约而同的恭贺声,至于礼物,都由翊坤宫的管事嬷嬷登记入账后放入了专门放置礼物的库房。
黎沁无兴趣听那些朝中官员们的客套奉承话,更知道言多必失,不如不言,安安静静的低头坐在一旁。
“太子殿下到!太子侧妃到!”
直至听见这句通传,黎沁才抬头顺着黎洛的方向望了过去。
“儿臣携内子参见父王,贵妃娘娘,祝父王福泽延绵,万寿无疆。”
樾王的询问中带着淡淡的不满,“洛儿怎的来迟了?”
“父王恕罪,今日是曦儿妹妹的百日宴。昨夜儿臣为聊表心意,特命内子连夜赶制了十个香囊朝贺,寓意曦儿妹妹的人生如父王所望,十全十美,望贵妃娘娘笑纳。”
“洛儿有心了。平身吧。”
“谢父王。”黎洛的声音略带疲惫,显然被这香囊一事折腾的不轻。到底是太子,短短时间内把她留给他的烂摊子收拾得妥妥当当,黎沁可是带着雀儿和麻姑忙活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赶上的。
“孤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樾王有意无意看了眼黎洛,朗声道,“现下后宫无正位,也无皇贵妃监管,只有贵妃一人,念其诞下皇嗣有功,将后印交与伍贵妃,暂时监管后宫。”
一言激起千层浪,可不管众人心中怎么想,行动都已快与大脑,起身恭贺伍贵妃。
景妃本就与世无争,听了这个消息神色没什么变化。馨妃心中就算有诸多不满,也不会真的笨到在此时开口顶撞。至于黎洛,喜怒不形于色惯了,实在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反观梨嫔脸色微变,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大王,馨儿听说昨夜不止太子殿下一人,就连昭阳公主都连夜赶制小公主的香囊。看来兄妹二人的确同心,不知臣妾是否有幸能得见昭阳公主的手艺。”
众人露出了期待的眼神,他们的确很想一睹昭阳公主的女红,可这看了昭阳公主的,太子良娣岂能不看?若是看了,可就是在明着在这里让太子侧妃与公主难堪,公主高不高兴是无所谓,但那太子殿下万一不高兴起来事后找他们算账,如何是好。一时之间他们不敢开口,有人问出了他们心中所愿。
“爱妃?”樾王头轻轻一撇,询问似的看向伍贵妃
“回禀大王,臣妾原不该扫兴。可奈何曦儿特别喜欢香囊这小玩意,臣妾刚刚已命人送去朝曦殿。要不臣妾再命人送回来?”
“爱妃不必麻烦了。看来孤的曦儿日后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公主。”樾王开怀大笑
坐位上的人或真或假的陪笑起来。黎沁笑的有些僵硬,伍贵妃方才说那话的时候她怎么觉得全身有一丝冷意渗过,是感冒了吗?而且三个月的婴儿,不正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长身体的时候么?怎么会对香囊感兴趣?这么小的婴儿玩得动香囊吗?
一时间翊坤宫的气氛热闹非凡,后宫嫔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经过上次馨妃被罚后,嫔妃们收敛了不少,不像先前她的生辰宴上争锋相对。
黎沁心里打鼓,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娘娘,娘娘,不好了!”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翊坤宫。
“大胆奴才,竟敢擅闯小公主的百日宴。”
紧随而来的御林军跪了一地,“大王恕罪,卑职失责,没拦住。”
“何事如此惊慌,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孤定治你不敬之罪。”
宫女唯唯诺诺的磕了个响头,“拜见大王,启禀大王,奴婢乃小公主的奶娘。方才小公主玩了贵妃娘娘送来的香囊后,全身绯红,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星斑点。奴才见情况有异,不敢不前来禀报大王。”
“混账东西!还愣着那干嘛,还不快带路去朝曦殿。”
“是。”
众人忙跟着圣驾之后,移步朝曦殿。有些精明的人眼神偷偷看向太子黎洛,而有些人则默默地同情起昭阳公主来。
唯有黎洛,黎沁此时心里的想法难得有默契的相合:她怎么觉得刚才奶娘的那番言辞回答得太过自然了,就像事先背好的一样。可这醉翁之意到底是在于她还是他?
“太医瞧过了没?是何原因?”
李太医早已在给小公主施针缓解病情,见到樾王,如实道,“回大王,依微臣所见,小公主身娇体弱,许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诱发了皮肤的过敏。”
“碰了何物?”
“这...”李太医的眼神闪闪烁烁的游走于黎沁和黎洛间,似是不敢开口。
樾王何等精明,“李太医,察!把太子和公主送来的香囊给孤都查仔细了!不准错过任何的细节。”
李太医奉命查看了所有的香囊,没过多久便发现了问题,“启禀大王,微臣手中此枚香囊,多了一味夹竹桃。夹竹桃本是有毒之物,微臣猜想小公主极有可能是碰了此物,诱发了全身的红星斑点。”
“哦?此枚香囊出自何人之手?”
“是...是...是...”
樾王厉声喝道,“说!”
李太医的身子吓得抖了抖,“是昭阳公主。”
还未等樾王再次开口,伍贵妃已泪眼婆娑的拉扯着黎沁的衣服,声嘶力竭,“公主,曦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屡次三番的要陷害我的孩儿。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我愿意替曦儿承受所有的一切。”
黎沁前夜一晚没睡,现下又被伍贵妃大力拉扯,有些头晕,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伍贵妃的拉扯,神色自若地直视伍贵妃,“贵妃娘娘,不管您信与不信,此事与沁儿无关。”
馨妃早已在一旁幸灾乐祸,终于被她逮着机会了,“人证物证俱在,公主又何必再为自己推脱?”
黎沁皱眉,到哪都有她来参和一脚,“不是沁儿为自己推脱,沁儿没做过的事,敢问馨妃娘娘,沁儿为何要替他人背黑锅?”
樾王手中的香囊气愤地甩到了黎沁的面前,“你自己看,可有冤枉你?”
黎沁拿起地上的香囊仔细瞧了瞧,的确像是出自她之手。可梨淑殿方圆百尺内根本没有夹竹桃,她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来逢进香囊。
黎沁不语,伍贵妃忙见机行事,“公主,你还有何话说?”
见众人都在一旁默不作声,梨嫔却是皱了皱眉忍不住,“敢问贵妃娘娘,何以见得此枚香囊是出自公主之手?”
“东宫用的布料乃霞影纱,而公主用的布料乃烟影纱,此枚有毒的香囊面料正是烟影纱。”
“贵妃娘娘好本事,宫中事无巨细知晓得一清二楚。”梨嫔顿了顿,“可这烟影纱不但公主有,翊坤宫、景阳宫乃至太子东宫都有供奉,岂能凭着小小的布料断定公主之罪?”
伍贵妃美眸中带着怒火,这个贱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刻竟敢出声与她叫板,谁给她的胆子?
“梨嫔妹妹怕是睡糊涂了。为曦儿送上香囊的除了东宫,可便只剩下公主了。莫不成这枚香囊还是东宫所制不成?”
梨嫔缓步走向黎沁,拿起黎沁手中的那枚香囊细细打量一番,忽尔笑道“怕是贵妃姐姐记糊涂了。妹妹不才,今早在梨淑殿有幸瞧过公主的香囊。确与此枚香囊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伍贵妃不屑地看了一眼梨嫔,“姐姐知道公主在梨淑殿出事,妹妹难逃干系。可也不用如此急着为公主辩护,指鹿为马。”
‘撕拉’一声,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梨嫔已把这枚香囊用力撕碎,囊中的香料洒了一地。
“梨嫔这是何意?”樾王恼怒的声音响起
“大王恕罪。今早臣妾在瞧公主缝制香囊时,香囊内袋上都有秀上公主的闺名沁字。臣妾方才找了许久,都没看到沁字,一时不解,便探了个究竟。望大王明察。”
“其他太医可在?”
“微臣在。”
樾王起了疑心,“你们一起查看剩余的香囊。务必查清里面是否含有毒素,是否逢有公主的闺名。”
“微臣遵旨。”
不多时太医们便查清了剩余的香囊,“启禀大王,剩余九枚香囊均无毒素,均绣有公主的闺名。请大王过目。”
樾王一一拿过看了看,确实个个绣有沁字。
眼看着陷害公主的大好机会要溜走,馨妃不死心地开口,“保不成公主是想铤而走险,鱼目混珠呢?”
樾王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黎沁,这出戏众人也是越听越糊涂。
“大王。”温婉的声音引得众人一怔,景妃杏步走向前去,“前天臣妾去梨淑殿拜访了公主,公主好客,送了臣妾一枚香囊,却也绣了公主的闺名。大王请过目。”
说着,果真从腰间取下一枚香囊呈于樾王眼前
伍贵妃奇怪的看了眼景妃,似是没想到她也有主动帮人说话的一天。樾王细细一看,果真绣有沁字。景妃性子恬然,从不参与后宫争夺,如今能站出来帮沁儿说话,看来沁儿这次的确冤枉。
“奶娘可在?”
“奴婢在。”
“孤再问你一次,此枚香囊真的出自公主之手吗?如实说来,否则欺君之罪可要诛灭九族。”
“奴婢...奴婢许是方才整理香囊的时候一时搞混了。请大王恕罪。”
樾王怒极反笑,一个个明里暗里都拿黎沁开刀,是当他这个大王已经死了吗?
“公主嫌疑已洗清。来人,奶娘诬陷公主,拖出去,问斩!朝曦宫监管不周,所有太监侍女拉去慎刑司服役,无诏不得释放。”
“多谢父王,父王英明。”
“大王英明。”天子一言九鼎,此事尘埃落定,甘心的不甘心的都跟着高呼。
再回到翊坤宫用膳,众人都是小心翼翼,幕后黑手是谁他们心里都已明白。只是碍于地位,他们不敢说。只能劝诫自己万事要小心,切莫着了别人的道。此次百日宴最后也算是不欢而散。
回到梨淑殿偏殿,黎沁把心中所想询问麻姑,这梨嫔何苦屡次三番帮她,不惜以嫔位得罪贵妃。麻姑也只是回了黎沁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这问题姑姑也不知,公主何不直接去问梨嫔娘娘呢?
黎沁的确再也按耐不住,差人通报了梨嫔。
黎嫔在主殿冲着新采的好茶,“公主总算是来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