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斑驳的阳光洒落在杜悦脸上,像精灵在跳跃,杜悦唇瓣紧闭,眯着眼睛,脸上是洞察世事后的浅淡微笑。
高雄见此却不由皱眉。
杜悦是典型瓜子脸,下巴尖削,原本红艳的嘴唇有点失色。
好像,有些营养不够啊。
“我脸上有东西?”
似是觉察到高雄的凝视,杜悦回头,刚巧看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高雄有些窘迫,急忙别过脸,视线尴尬地落在其他地方。
他轻咳一声道:“你也该加强锻炼的。”
“我的体育从来没及格过。”杜悦笑着顶了句。
明明在谈论轻松的话题,高雄却轻松不起来。
他挨着杜悦坐下:“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
杜悦偏头看他。
高雄自顾自道:“有一位妈妈骑电动车载着孩子过十字路口,车前面还站着个大一点的,交警把她拦住,说她违规没戴安全帽,那个妈妈说孩子们太小了,买不到他们的帽子。交警说那你自己也要戴啊!那妈妈就告诉他,如果我的孩子出事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讲完笑话,高雄献宝地看向杜悦,仿佛在等她捧腹大笑。
杜悦看着他殷切的模样,倒真轻笑一声,不过很快从脸上褪去。
“你不高兴?”高雄盯着杜悦问。
杜悦视线落在不远处湖面上:“其实也就是那些事,习惯了就好。”
高雄望着她:“悦悦,我知道你不是重名利的女人,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嫁给屈润泽?都说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过得并不快乐。”
杜悦将视线落定高雄身上,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她失笑:“真看出来了?”
高雄抖落她肩膀上的落叶:“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可我真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下去,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而不是将一生埋葬在无望的婚姻里。”
杜悦垂眸,瞧不清她的神色,却能看见她的掌心用力收拢,直到指甲变得发白。
高雄迟疑了片刻,将冒着汗渍的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缓慢伸出手,喉头滚动了下,牙一咬,搂过杜悦的肩,将她逼到自己附近。
杜悦身子颤抖了下,想要挣脱,他的手却紧紧扣住她。
“如果你感觉累了,我不介意将肩膀借给你靠。”
杜悦太阳穴抵着他的肩膀,看着影影绰绰的树丛,黑眸扑闪了两下。
周围的人像光电般撤离,全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
身穿白色西装的帅气男子坐在长椅上,将旁边的女人扣在肩头,轻拍她后背,女人安静地坐着,沉默地看向远方,脸上神情淡淡的。
不远处,一抹伟岸的身影被阳光拉得老长,薄唇紧抿,侧脸线条感应,他一手搭在腿变,另一只紧握成拳。
他眼神冷冽,暗藏着无法宣泄的愤怒,站了片刻,转身离去。
屈润泽没留意,在他别开脸时,高雄就停下拍杜悦后背的动作,抬起眼眸,朝他之前所站位置昵了一眼,眉梢间是股调皮地得意。
……
杜悦的失态只在瞬间,她很快推开高雄,冲他笑:“谢谢你。”
“干嘛谢,我又没做啥。”
高雄站起身:“我得走了,三哥生病,我得照顾他去。”
这话听得杜悦微微错愕,沈家琪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要他照顾?
高雄似是看出她的困惑,耐心地解释:“其实三哥跟刘雨欣的夫妻关系并不和谐,恩爱只是表象,实际是他们一直都没同房,跟分居也没差多少了。”
杜悦愣怔在长椅上。
“我们圈子里的人,并不是都像那些管不住自己弟弟的,乱来,像我三哥,他也挺遭罪的。脾气好,对谁都温顺,可惜娶了个难伺候的女人回家,要不是沈老太爷突然病危……你不知道当时情景,老太爷就剩一口气了,握着三哥的手不肯放,说没看到他结婚,就是死了也不愿瞑目。”
高雄叹了口气:“老太爷的旧战友,也就是刘家老太爷,听说刘家小女儿通情达理,又有文化,就认定跟三哥是般配的。也怪咱三哥单纯,结婚前没摸清底细,不知道那个刘雨欣心里早有主了,这样闹腾下来,三哥倒成了可怜的第三者。”
“看我,嘴大就是守不住话……”
高雄后知后觉地捂住嘴,看着还愣愣地杜悦:“悦悦,你就当我没说过啊,千万别告诉三哥啊,不然我就死定了!你快上去陪杜帧吧,我得走了,再见。”
说着,一个华丽转身,只留帅气潇洒的背影给杜悦。
直到高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杜悦才收回视线,起身走回医院。
那边,高雄刚出医院大门口,就四下打量,接着慢吞吞地绕道一辆轿车边上,打开副驾的车门爬进去,又快速地关上。
“怎么样啦?”驾驶座上的曹逸阳忍不住好奇发问。
高雄嘚瑟地挑着眉头,复又脸露担忧:“这样,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曹逸阳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有也得扛着,不然那些风言风语可就得是三哥的锅了。谁让你不长点心,居然让林姗姗瞧见了。”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杜悦回到住院部,没上电梯,而是走向楼道口。
一步步走着,像是在宣泄内心的郁结,爬到六楼时,呼吸渐渐沉重。
她靠在拐角的墙壁上,细密的汗滑落,张着嘴吐气。
高雄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过得并不快乐。
她并不势力,却好像做了件贪慕虚荣的事情……
嫁给一个在所有人眼中不管哪方面都比她优秀的男人。
结婚后,屈润泽的不忠无孔不入。他宁愿带着其他女人去酒店,也不愿意跟她同处一屋檐,最初的夜晚,她躺在偌大的床上辗转反侧,始终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开始,她总是安慰自己,屈润泽是喜欢她的,只是还没学会珍惜,所以才会做那些事,早晚有一天,他会发觉她的好,他们也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因此,她才一次又一次藏住失落,沉默地吞下苦涩和泪水,等他回头。
可是,人终归会累……
杜悦抹干净额头上的汗水,才回到病房。
当房门打开,看到里面露出的脸后,她一时愣怔在原地。
屈润泽坐在杜帧床边,手里正削着一个苹果。
听到声响,屈润泽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继续手上动作。
杜悦很快从错愕中回神,轻轻带上病房门。
保姆甩着手出来,靠到杜悦耳边:“屈先生来好久了。”
想到杜悦刚才是和高雄一块走得,保姆担心屈润泽看到误会,不过见屈润泽并没表示,只沉默地削着苹果,也就松了口气,接着很识相地出去打水了。
杜悦走过去,发现杜帧已经醒了,歪着头坐在床上,叉起一块苹果,往嘴巴里送,眉眼间全是满足的笑意。
“悦悦,你来啦?”杜帧回头看到杜悦,立即眉开眼笑。
杜悦上前,越过屈润泽,握住杜帧伸过来的手:“帧帧感觉好点了没?”
“阿泽买了好多苹果给我,帧帧好幸福!”
杜帧牵着屈润泽的手覆盖上杜悦的手背:“要是悦悦能每天都跟帧帧在一起就好了。”
杜悦想抽回手,杜帧却紧紧握住,他的笑容像夏日晴天的夜晚,挂满的闪烁星光,散发着夺目的光彩,杜悦终不再挣扎。
“以后杜悦会天天跟你一起的。”屈润泽的声音突然想起。
杜悦错愕地侧脸看屈润泽。
“真的啊?”杜帧激动地坐正身体。
屈润泽神情未变,没看杜悦,跟杜帧道:“真的,你出院后就住到宜家别苑去。”
“悦悦,真的没问题吗?帧帧可以跟你们住一起?”
杜悦还没将她想离婚的想法告诉其他人。
她垂下浓密的睫毛,将情绪掩盖,随即抬头,盯着杜帧大喜过望的神情,张着嘴吐出:“帧帧,其实我和屈……”
“杜帧,晚饭想吃什么呢?”
屈润泽扫了杜悦一眼,不着痕迹,却又成功截过她的话。
杜帧念念叨叨,报了不少菜名,完全没发现他们两人间怪异的氛围。
不过很快,杜帧就被床头的小动物吸引住眼眸。
“悦悦,这是你买的吗?”
想起高雄一身西装革履提着乌龟的场景,杜悦不自觉地勾了唇角。
屈润泽看着那只慵懒的小乌龟,不意捕捉到杜悦唇边的笑意,脑海中浮现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一幕,心里突然变得烦躁无比。
“今天不是有股东大会,你不过去?”杜悦突然回头,对屈润泽道。
屈润泽看着她,没开口,却也没有要离开的举动。
杜悦只好朝后退一步:“我送你出去吧。”
她率先走了,在走廊上站定,随即屈润泽也出来了。
“你走吧,晚上不用来了。”杜悦说着就要走。
屈润泽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沉默地,绵长地看着她。
“还有事情吗?”
屈润泽应了声,没回头,也没看她,只是手上微微用力。
走廊上,往来的人不时投来八卦而暧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