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水烟

百里漪先是将剑举起,继而自肘部开始微动,右手执剑,左手并纤纤素指为掌,在空中就着剑光转过几个圆圈。

“好漂亮。”苏寻常暗暗惊诧出神,百里漪回眸对他一笑,巧笑嫣然,突然晃身朝一旁的池塘移去,苏寻常吓了一大跳,就要上前去将她拉回。却不料她稳稳立在池塘中间的莲叶旁边,一双纤细赤足点开朵朵涟漪。

百里漪将胸前的垂发往后拨拢,方才笑着对大惊的苏寻常说:“师弟,你可要看好了。”苏寻常只是傻傻的点头。

百里漪转身急旋,剑光若白练,青丝顺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旋转,每每要落到水中被沾湿之时,便被剑气荡开,在空中交缠。

百里漪若临江仙,一套掌法使得矫若游龙,翩若惊鸿,正所谓是无顾手中刃七寸,只见天仙落凡尘,到最后,苏寻常只顾着盯着他这位师姐,而没有顾及招式了。

百里漪右手挥剑,迅速前击勾刺,“此为制经脉。”百里漪便做动作边说,音色泠泠,之后顺着剑势,她又推出左掌,在空中作连绵之势,“此处,以巧劲制对方兵刃,配合‘粘’字诀一起,可以制服敌手。”

苏寻常点点头,见百里漪越来越认真,动作也越来越快,令人眼花缭乱,手里也忍不住拿着紫竹扇跟着比划起来。

一套掌法加剑法过后,苏寻常已然有些疲态,百里漪却没有什么过度的举动,甚至连劳累都看不出啦。

演示完之后,百里漪背手收起剑朝苏寻常这边走过来,由于她仍在水中,莲步一移一动,足下便生出莲花来,一步一涟,步步生莲,配上端庄清寂的面容,更像是不慎跌落凡尘的仙子,周身轻灵孤寂的气息,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走到岸边,百里漪只是轻轻一抬手一点足便到了岸上,苏寻常这才发现,原来百里漪一直都是足不点地,算是半悬在空中,因此一双赤足并未染甚尘泥。

从古至今,能这样做到的人,苏寻常想着,一是武功实在是高修为极深,另外就是女鬼了,可是看师姐的样子倒更像仙人一点,而且,苏寻常低下头,看了看百里漪投在地上影影绰绰的高挑倩影,师姐有影子,那也就是说前者了,没想到师姐竟有如此修为,真是佩服。

苏寻常看向百里漪的神色带了些敬重和钦佩,百里漪却没有发觉,笑盈盈地问他:“方才你可曾看明白了?”

苏寻常顿了顿,笑着回答说:“是,看明白了。”百里漪觉得苏寻常十分聪慧,心下满意,忙

说:“那你演一遍给我看看,可好?”

苏寻常点头答应,接过百里漪抛给他的剑,当下就将百里漪方才的招式身法重新演练了一遍,只是看过一遍,此刻却是基本上相差无二。

百里漪满意地挑了挑秀眉,上前去,将他几个错处指点出来,有些地方更是倾身亲自手把手地教导,如此亲密举动,她也未觉有何不妥,苏寻常却是有些脸红,却也估计她颜面不好说出,最后苏寻常终于学会了这套掌法,百里漪便抽身立在一旁,他也是暗暗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百里漪看着苏寻常最后有板有眼的一招一式,已是差不多将自己的掌法学过去了,不禁莞尔一笑,又显出浅浅梨涡来。

“这套招式名字叫做水烟。”百里漪开口说。苏寻常听到她的话,忙点头赞许说道:“好名字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百里漪嗔他一眼,说:“名字什么不都是代号,别看这招式优美华丽,威力也算不小,你日后也好傍身。”苏寻常又点点头,可是转瞬又问道:“师姐你不是没有出去过么,怎么知道它威力不小的?”

百里漪无奈的说:“谁告诉你,看它威力大不大就一定要人来试验啊,飞禽走兽,甚至花草树木都可以的啊。我经常和树对练的。”说着百里漪抬起皓腕,指了指周围葱茏的树木,继续说:“你看看这儿有这么多树呢。”

苏寻常心里微微震颤,当初遇到沈玄素的那种感觉此刻又从心里升腾出来,下意识地,他问出了一直没有问沈玄素的话:“师姐,你在这里,会不会孤独?”

“孤独?”百里漪歪着头想了想,美目里闪着迷惑,转瞬又升起认真的光芒,继续说:“其实开始会有点,只是之后,就习惯了。”

习惯了,苏寻常的眉头微微拧紧,当初沈玄素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她们究竟是有多……才会习惯这样的孤独,沈玄素还要更苦,百里师姐好歹还是未染尘世,活得自在,可是玄素却是久经人世浮沉,却还是那般清冷自闭,这两个人,都让人升起一丝怜惜啊。

为了避免冰雪聪明的百里漪发觉他此刻的失神失态,苏寻常忙打迭起一张平日里的温和笑脸说:“师姐,你方才说你常和这些树对练,可是真的?”

百里漪撇了撇嘴唇,说:“那自然是真的,这里又没有其他的东西不是,况且树多好呢,任打任挨的还不会还手,比人可好多了。”说到最后,美目流转,竟是又显出孩子的神情出来。

苏寻常轻咳一声,

收回自己转不开的目光,勾起一丝笑容说:“师姐那你可是经常欺负这里的树咯?”

“哪有。”百里漪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有失真相,也轻轻咳嗽一声,似乎想毫无痕迹地转开话题:“师弟,你饿了吧,我熬了粥,我们回去。”

苏寻常发觉了这看上去似乎难以察觉的暗度陈仓,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跟着百里漪的脚步朝阁楼走去。

走到一半,百里漪的一句话突然让他苦了脸色。百里漪幽然的声音随风送到他耳边:“吃完早饭,我们喝药啊~~~”

为什么又要喝药呢!苏寻常默默地想,可是他觉得他又不忍心反抗师姐的决定,所以,他只能苦着个脸,将方才的事情忘得是一干二净。

早餐是很简洁的粥,上头洒了红豆,白白的清汤上浮着几个红红的豆壳,看上去煞是好看,苏寻常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也是十分的好,当下一连吃了几碗。

“你慢些,又没有人跟你抢。”百里漪吃饭的方式和她的人一般优雅,也自是吃的极慢了,所以看着苏寻常拼命喝粥的气势,他不禁有些无奈。

苏寻常刚刚饮下口中一口清汤,还没有顾着嘴上有没有化开的白沫,抢着说:“这不是好吃么!好吃所以才要多吃一点。”

百里漪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他。如此,早饭吃的非常之快,而吃完饭之后,呵呵,自然就是——

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苏寻常正想开溜,拿着紫竹扇看着四下无人,当下心中暗喜就要去开门,开门之后却看见百里漪端着药碗施施然地站在外头,看那样子硬闯是闯不过了。

苏寻常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很快坐回桌子旁边,开始施用苦肉政策。“师姐,苦。”“良药苦口利于病。”似乎在劝人喝药的时候,百里漪会自动进入一种冰冷的状态,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所以说装可怜这招也是没有用的。

最终,苏寻常还是拗不过百里漪强大的耐力以及定力,皱着眉头将药喝了下去,今天的药比之昨天似乎好了一些,苏寻常喝到最后眉头稍稍舒展,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大声惊呼出口:“这药,甜的。”

百里漪已经拿好蜜饯递给他,听着他的话,莞尔道:“我加了些冰糖下去的,反正也不克药性,可是好一点?”

苏寻常将口中的蜜饯吞下,只觉口中生津,苦涩之感片刻之间已然顿消,忙惊喜地点点头,“是了是了,师姐果然是聪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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