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动到了护龙卫,慕容宥便暗暗咬牙,只当这一次又要功亏一篑了……他的布置,就算让宗人府来查,也是天衣无缝,不想凤来帝竟不曾避讳,又遣了护龙卫。
护龙卫手眼通天,消息极其灵通,即使隔了数年,他们若当真要查,只怕也是瞒不住。可是奇怪的是,自那日之后,凤来帝再未入过凤藻宫,常皇后不论如何请见,都被拒之门外,甚至欲传讯慕容昶也是不成,竟形同软禁。
虽然他未处置常皇后,甚至未召见慕容昶,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可凤来帝本是多情天子,对后宫嫔妃向来温柔款款,这样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护龙卫直属于帝王,闻千里查到了甚么,如何禀报,就连陈得胜也不得而知……可是这结果,却着实让慕容宥惊喜之余,费尽了思量。顺便,也在极耐心的等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此事在宫中动静不小,可是因为护龙卫事先封锁了消息,竟未传到塞罕草原。自凤卿卿嫁入大燕,小两口儿诸事无往不利,加上身在草原,着实不知京城中竟闹成了这样。
这两日凤卿卿心心念念要去找玉矿,结果一大早还没成行,楼听雨就在房外敲门:“莫晗。”
慕容昶知道必定有事,随手系了外袍,便出去了,凤卿卿在床上打着哈欠,竖起耳朵听着,就听外头楼听雨道:“……我本来只是想去库房看有没有成玉,却看到了这个,也不知是谁所赠……”
凤卿卿听的好奇起来,急急穿好衣服出去,就见两人坐在院中,看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玉雕,上头是几条龙缠绕在一起,正面不知是甚么文字,凤卿卿好奇的瞥了几眼,居然一个字也不认识:“这是甚么啊?”
慕容昶正来回细看,一边低声道:“这好像是大炆国的玉玺。”凤卿卿顿时张大了眼睛,她再没文化,也知道玉玺是干嘛的,慕容昶续道:“这是大炆国的鼎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大炆国?甚么东东?能不能来点儿历史书上有的啊!欺负姐不是原住民是吧!凤卿卿内心吐槽,一边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楼听雨道:“我是在你们库房中找到的。好像是上次霖儿葳儿周岁宴时,不知是谁送来的。”
慕容昶道:“他们必定不知这是甚么东西,不过这东西大的很,问上一问,大概可以问出是从哪儿找到的,若连玉玺都有,必定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楼听雨轻声道:“兹事体大,纵他们当时不知,一问之下,必定留了印象,传出去不妥。”
“也是,”慕容昶想了一想,便转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小傻猫,凤卿卿瞥了他一眼,也懒的掩饰,就闭上了眼睛,然后囧然张开,“是黄金鸟王衔来的。”
“哦?”慕容昶扬了扬眉:“这倒好说了,让鸟王带路去就好,也不怕会泄露机密。”
凤卿卿忍不住又问:“干嘛这么神秘?大炆国是甚么?
“大炆国么?”慕容昶挑了挑眉:“大炆跟大燕可以说有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江湖三句半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和“你不要死!”凤卿卿摸了摸耳朵,来这儿这么久,还以为这个词儿不会出现咧,居然出现了?
慕容昶有点儿失笑:“你那是甚么表情?”
凤卿卿撇了下嘴角:“你说我甚么表情?你要说人跟人血海深仇我还感兴趣一点,国跟国血海深仇……我又不是不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当了皇帝整天闲的没事做,不就想一统天下嘛。”
慕容昶失笑道:“说的也是,千百年风云变幻,也不过是一句成王败冦。”他顿了一顿:“不过当年想要一统天下的皇帝,不是大燕,而是大炆。”
当年大炆国势强盛,尤其火器军械极强,比起曾经称霸一方的西疆,犹有过之。尤其炆皇昊成帝天生神力,用兵如神,征战四方,想来,的确存了一统天下之心。
大燕当年虽也不弱,但与大炆相比,仍旧略逊一筹,可是眼看大炆接连吞并了几个小国,眼看就要侵袭大燕疆土,不得已,当时的燕皇升平帝集阖国之力,以攻为守,挥师北上。虽然颇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但天下诸国中,敢这么做的的确只有大燕,也只能是大燕。
那一战却十分诡异。本来燕军虽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只有七十余万,且有约摸三成的兵力是自百姓中临时招募的。这样的军队对上大炆,胜算最多五成。就算真的侥幸胜了,也必定极为艰难。
可是他们却胜了,而且几乎称的上兵不血刃,大炆几十万兵马却是全军覆没,正史上对当时的领兵大元帅王博大加褒奖,甚么雄才大略足智多谋不要钱似的往上加,可其实在这一战之前,王博只能算是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将而已,忠勇固然有余,但机智谋略处等等却未必。要说他这一战利用地势取胜不是不可能,可是如何利用,史官却语焉不详,着实引人疑窦。
但结果就是,此战之后,大炆自此一撅不振,大燕却是扬名天下……升平帝也被称为天命之子,九洲庇佑云云。
楼听雨听的笑出声来,悠然调侃:“怎么说也是先祖引以为荣的往事,竟被漠晗说的这样不堪……倒好像大燕统领天下,全是出自侥幸一般。”
慕容昶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大燕人氏,自然觉得大燕为天下主,是众望所归之事,别国却未必这样想,七国朝会上,你也是亲眼所见。就算中肯来看,大燕比别国要好,但单论千仞峰一役,也的确是胜的侥幸。”他顿了一顿:“野史上还传王博是二郎神下凡,专为辅佐盛世明君,成就一代霸业,而大炆则是遭到天遣,所以才被掩埋地底……”
“掩埋地底?”凤卿卿眨眨眼睛:“你叨叨了半天,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有用的话。”抱怨了这一句,她开始发散思维:“所以当时不是大燕打赢了大炆,而是大炆遇到了地震?山崩?”
慕容昶失笑着揉乱她的头发:“所以就说你也不是太笨!跟着爷时间长了,多少学了几招。”
凤卿卿不满的拉开他手:“这本来就很容易猜好不好!”
慕容昶笑道:“其实这件事还有很多疑团,但实在隔了太久,也不好调查了,查出来也没甚么意思。”他转着手里的玉玺,玩笑道:“现如今,我们还是顺着玉玺这条线,找找大炆都留下了甚么好东西罢!”
凤卿卿也抓过来看了看,有点儿不解:“可是就算有财宝,为什么你们说的这样严重?被人知道会怎样?难道还有人敢跟我们抢不成?”
慕容昶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说聪明怎么又聪明成这样子!”
楼听雨瞥了他一眼,微笑道:“大燕虽已坐天下久矣,国泰民安,但正因为这一战赢的有些侥幸,所以颇有一些大炆遗民,认为大燕是‘窃居’大位,而大炆才是正统,所以民间便有类似‘金乌教’之类的教派,时常无事生非,可是他们向来暗中来去,极难剪除,若是被他们得知此事,难免多生事端。”
他知道凤卿卿不懂这些,所以又解释道:“大炆国姓为‘炎’,金乌即是太阳,本来就是大炆的神。既取日正中天之谓,又指代了火。”
凤卿卿点头表示了解,这种事很平常啊,自古就有很多人想当皇帝啊!例如甚么反清复明的红花会甚么的,哪朝哪代都有。她很快就丢开这事儿,双眼发亮的问:“那我们甚么时候去找鸟王?”
慕容昶斜睇了她一眼:“为甚么不管多严重的事情,在卿儿眼中,都没甚么大不了的?”
楼听雨悠然笑道:“卿卿才是真智者,远胜你我俗人。”
凤卿卿默默的囧了一下,好吧她知道她嫁的是大燕皇子,知道大燕大炆水火不容。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不是吗?难道她应该紧张兮兮的抱住男神的胳膊嘤嘤嘤,说天哪大炆好可怕好可怕啊!金乌教好可怕好可怕啊!玉玺这时候送上门来不是甚么预兆吧好可怕啊!
这么想想还有点儿小期待是肿么回事?她斜眼看他,心说这时候才开始嘤嘤嘤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太假?
这件事因为太敏感,所以只有三人知道,连影卫也未曾告知。第二天,从白颜师父那儿借来了葳哥儿,三人便带着大篓的肉干,骑上天鸟去找鸟王。
到的时候鸟王正对着眼前的几条毒蛇挑肥拣瘦,几人一到,把肉干往鸟王面前一摆,高冷的鸟王很快就喜形于色了。所以等凤卿卿喂苦瓜条的时候,葳哥儿在旁边咿咿唔唔一通说,鸟王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慕容昶三人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可是等鸟王带他们飞过大海时,还是有些震惊。等过了北海,俯瞰脚下,已经没了房屋人烟,若是叫凤卿卿来说,这一片就已经属于未被开发的原始区域了。
一直到了一片草原,鸟王缓缓飞低,绕着这一片转来转去,凤卿卿等了片刻,忍不住传声慕容昶:“他不是找不到了吧?”
慕容昶嗯了一声,手揽着她腰,低头下望,她极熟悉他这种湛亮的眼神,于是乖乖不说话,也学着他低头看。可是不管怎么看,脚下的颜色都是一样的,看久了头都要晕了。
凤卿卿才刚闭了一下眼睛,就听慕容昶道:“那儿。”一边拍了拍鸟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