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了新的一天——买菜, 做饭,打扫。由于丈夫夜不归宿,反倒把我弄得疲惫不堪, 心情沉重, 脸色苍白!一天工作下来, 便感到疲惫至极, 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黄燕很喜欢来我家串门, 她对我推心置腹,聊个没完没了。我正穿着睡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打盹。脚翘得老高, 模模糊糊听她讲男人的故事,她说:“上次来的那个男人是个校长, 是他答应帮我把儿子送上高中的。真有意思!”她嘟哝着, 用手弄那头棕色的头发。长长的脸, 双唇紧闭,又暗暗笑着:“我试过去勾引你们火车站的站长。那男的真是作风正派, 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他都无动于衷。”她用目光死死盯住我的脸,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答案,她用嘴巴轻轻地砸了砸。
“我在车站干了几年,最多也是在餐桌上和大家一起说说笑话, 其它的时候从来不会单独在一起。”
黄燕对每一个男人都很热情, 尽量做到不让人产生嫉妒心。她虽然举止轻浮, 但神态还是天真、文雅, 在我面前说说笑笑无所谓。她说:“人各有爱好, 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喜欢什么,她用通情达理的口气说道。”
这时, 我家的房门响了。黄燕去打开了,进来的是宋梅。她的个子比我们院子里所有女人都算高出一头,披肩的长发真漂亮。还有那迷人的笑脸,她每次回家都要捎一袋子衣服给我穿,今天又不例外。宋梅见了黄燕,心里就来气,但表面上佯装笑脸,两人见了面冷笑一声,便不吭声。黄燕看得出来,索性下楼回去了,免得让人看得怄气。宋梅和我是最要好的朋友,她还不到30岁,十分朝气勃勃,说话如放鞭炮没个停歇。我可插不上嘴,只有旁听的份。她说:“我们在厦门晚上唱歌跳舞,白天逛街买衣服,几乎每天最少要买两套衣服,捎不了那么多给你,只挑一点适合你的,其它的衣服都扔垃圾桶了。”
我张罗了几个菜,还有一些点心,捡了两副碗筷,盛了两杯酒。她很会喝酒,一边聊,一边喝酒,宋梅说:“我最讨厌黄燕勾引我老公,自己不知几斤几两,什么货色。”她暗暗骂她:“臭□□。说她连阴沟里的污泥都不如。”她心里越想越气:“这个下流货,根本不要理睬她。”可是这天晚上偏偏遇上她,她又说:“这个女人厚颜无耻,佯装上流社会的人,其实是个废物堆里的上流!大老粗一个!”她还不晓得丈夫和刘丹的暧昧,那真是嫩草,没人告诉她,谁都不会多嘴多舌,这层窗户捅破了,简直会翻天。
“哎,真不巧,我回来了,丈夫又出差了。”她憋着一肚子气,还好有我这个朋友。
“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我说。
她的爱情时光犹如沁人肺腑的芳香,将永远留在回忆中。她发誓说:“永远忠于这个爱情的春天。”然后又喝了两杯酒,谈起了厦门唱歌的事情。又谈了外面挣钱的事情,她劝我:“你何不去外面闯一闯,像个井底之蛙。在外面挣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那是我的钱,不能让男人掌握的。”
“我两个孩子正读书,无人照料。”
“你就是心太软,孩子扔给吴导得。”
“那可不行,我既然生了他们,就要负责,吴导得是什么人,他自己都管不好,我可不能让孩子遭罪。”
她曾多次见过我家的纠纷情形,她总是赞美自己的幸福。她用演戏的手势和语调怡然自得地叙说自己的舞台的成就,一直谈到午夜时分。她把这一大袋衣服倒出来让我试穿,然后哈哈大笑:“这些衣服穿在你身上,简直没人认得出来,真像变了一个人。你这人太落伍了。”她又说:“吴导得粗俗平庸实在不配你这样的美人。“
我低头听着,把这些衣服重叠起来。
“柏花姐,你呀应该把吴导得弄得团团转才对,咋听凭一个小丑来糟蹋。任意打骂这个男人没一点可取之处,你竟选择他毁了你自己。”
“我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不过,下次他再敢干坏事,我劝你抛弃他。只要你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就可以大杀他的威风。”
这时,“嘭”地一声,门开了。吴导得像幽灵似的闯了进来,结果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两个又说我什么坏话啦?”
“哦,老吴同志,明天带你老婆去厦门。”
吴导得脸色突然变黑了:“听着,只要你敢离开这里,你就别进这个家门。”他似乎在严肃提醒我。
“吴导得,不许你这样欺负一个老实女人,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的皮。”宋梅半开玩笑地下楼去了。
不久,我又为钱伤透了心,我把500块钱藏起来,用来支付家庭所有开支。于是他又动不动找茬儿,吃白菜萝卜,他就板起阴郁的面孔。吃鸡肉和狗肉,他就几乎要笑掉下巴。但更加重了练拳脚的手劲,只要吴导得伸手要钱,我心有余悸。钱被他骗光,得到的是赏给你的耳光。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为了将来能立个贞节牌坊。
有一天晚上,我在食堂做扣肉,准备第二天开会的四桌,快到十二点回到家里,发现门被反锁。我敲了第一声,没人回答,敲了第二遍,也没有人回答。不过我看见房间里有灯亮了,而吴导得在里面,他只不过不需两步就能开门。于是我又敲门,又喊名字,他发怒了。终于听见吴导得的声音了,他那声音缓慢又沉浊不清,他脱说了一句:“他妈的。”
我又敲了三下:“咚、咚、咚。”
“他妈的。”
我又用拳头擂门:“咚、咚、咚、咚。”
他知道再不开门,是决不会罢休的,他就猛地把门打开。抱着光膀子只穿了一条裤衩,傲慢地站在门口,用冷酷、粗暴的声音说道:“他妈的!你还有完没完……,还让不让我们睡觉?你不知道今晚我有客人。”
确实,房间里不是他一人。而今晚,我的两个孩子刚好都去外婆家过生日去了。后来一个矮个女人从房间里出来,正在扣衣服,头发蓬松像个鸟窝。眼睛像用钻孔器钻出来的两个窟窿,笑吟吟地站在高低床旁,吴导得神色可怕,伸出他那钳子般的大手,大声吼道:“滚开吧,不然我就掐死你。”
我听后嚎啕大哭,顿时又怕得要命,撒腿就往楼下走。狂怒之中,突然想起来宋梅的话。不管怎样,吴导得也不应该把我赶出家门。下完楼后,我首先想到食堂里去歇一夜。一路上怒气未消,泪流满面,走进车站月台上,值班的人在接车,他们猜到十有八九,又和吴导得干仗了,但不知道是吴导得带了女人过夜。
“吴导得是猪猡!连畜生都不如。你跟他怄气,真犯不着。卑鄙龌龊的家伙,你辛苦一天,他不知怜惜,怎么能这样?”
站长也还没睡,正走过来说:“今晚你睡客房,明天开会要忙,你得好好休息一下。”他把客房的钥匙给了我,于是在大家慢慢的温情开导下,我揩干了眼泪。但我没有把真相说出来,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这只能证明我无能,更让人笑话。
我上楼时,一只黑猫半闭着眼睛,单独守着这层楼房,它蜷缩在一个梯级上。我只好从猫身上跨过去,猫丝毫没有发觉还在昏昏欲睡。我把钥匙打开客房的门,屋里有一种发酸的香水味,我不得不打开窗户。我站在窗口呆了一会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小化妆室,门窗并得严严的,气温宜人,令人感到宁静而湿润。外面没有一点声音传进来,我梳洗了一番把泪痕擦干净,一切都不去想它,就当丈夫早已死去。我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有四桌客人等我做饭,我浑身筋疲力尽,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
天刚麻麻亮,只听见站长养着的那只金丝鸟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是远处传来的笛子吹奏出来的颤音。
早餐很简单,每人三根油条一碗稀饭,这是站长吩咐的。
只有个别职工不满,但站长站出来说:“唉,早上有稀饭、油条就不错嘛。柏花今天够忙的,又是四桌。”站长这么一说,大家便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餐,各自奔自己的岗位。
这时,吴娟、吴建清早从外婆家回来了。他们先回自己家里,两人“蹬、蹬、蹬……”上了四楼。吴娟拿起钥匙打开房门,吴导得慌忙从内屋出来:“吴娟、吴建,这么早啊。”
吴娟满腹疑问地说:“这个时候了,还早吗?她是谁?”
“她是我们家的客人。”这时,矮个女人正披头散发地穿着衣服,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吴建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奇地打量着父亲的房间的一切东西。小嘴巴附在姐姐耳朵边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说:“那矮个女人是我同学的妈妈。”他的同学叫肖矮子,和他妈妈一样矮,相貌一模一样,上次开家长会,这个矮个女人去了学校,吴建的印象很深刻。
吴导得在洗手间出来,挺了挺背,然后用双手使劲在头乱搓,湿淋淋的头发顿时一根根竖了起来,成了一个鸟窝。他得意地展示着最新潮的发型,双眼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