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露水还晶莹的踩在轻柔的绿色叶片上,给空阔的草地带来了一层水蒙蒙的透明色。长长的矛杆列在黑压压的步卒中,矛尖因为没有阳光的直接反射,而变的有些暗淡。
驻马在小山坡的冉强,在众将的拥护下,了望着堡门楼:显然,审家堡的堡丁已经发现了下面正在列阵的步卒,当当当当的警钟因为风向的原因,忽睾忽低的盘旋在上空。
看的出来,审家的堡丁并非一般的坞堡堡丁那般松散,而是十分迅捷的按位站列在了堡墙上,长矛、刀盾、弓箭按序排开,向下警戒。
冉强点了点头,心里对审家私兵的反应感到赞赏。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堡门楼上挂起的大旗下七八个衣着华丽的人,竟然围着一个孩子候令。虽因距离远看不清楚这孩子的年龄,但从身高估算,也就在十岁左右,令人不可思议。他转头问因为肥胖而别扭的坐在马鞍上的许相:“许相,审家为何会以一孩童掌军?”
许相努力的堆起笑容:“回大王,那是邯郸审家家主审言,今已经四十又二了,只因身高不满五尺,因此看起来象孩童。”
众将纷纷惊讶的看了看许相,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真假,然后又好奇的纷纷望向了堡门楼。具装铁骑出动,需要较长的准备时间,堡门楼上的审言似乎并不着急,一步步的带着族人登上了木台。
“你和这审言可熟知?”,冉强转头问许相道,很明显,对面审家的这个侏儒家主,对练兵颇有才华,让他爱才之心顿起。
许相费力摇了摇肥头:“回大王,小民只是在内黄张家和他有过几次会面,算不得太熟。”,他还没明白魏王话里的意思。
“此人颇知兵法,你去堡下劝劝他,若是他能出堡而降,孤家定会对你有重赏!”,冉强眼睛盯着许相。
许相脸色白了,本来就坐的不稳的肥胖身躯,摇晃了几下,差点摔下马去:此时去劝降,那不是寻死的吗?他不安的懦弱的看了看盯着他的魏王,想要找个什么借口推掉,口蠕动了几下,最终却抖着手领命。
“来人,上三个大盾手,保护许相。”,冉强吩咐道,让身体不停颤抖的许相,安了不少心。
一名亲卫应诺,和许相并马下了山坡到了步卒阵前,下马后,亲卫和带领步卒的孙威说了几句,很快,三个大盾手奔了出来,在许相前面护卫着向堡门走去。
山坡上的众人纷纷把目光看向了堡门,距离太远,众人并不能听的清楚两边喊了些什么,却见很快堡墙上的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指向了下面四人,惊的三个大盾手急忙举起了大盾,一边把许相遮掩起来,一边急步扯着肥胖的许相后退。
十多枝箭扑向了大盾,[嘣嘣嘣]的弓弦声,伴随着长箭钉在木盾上连串的[噗噗噗]声,这才一起传到了山坡上。长箭并没有停歇,追着大盾的脚步,连续扑了下来,或钉在大盾上,或紧追着大盾影子,钉在地上,白羽依旧晃动不停。
好在三个大盾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加上堡上的弓箭手经验并不丰富,并且也没有强弩,所以四个人很快撤到了步卒阵前,没有人受到伤害。
回到山坡的许相,已经变了形,眼泪鼻涕在脸上画出了一道道污渍,华丽的丝衫,也被情急的大盾手扯开了一条条口子,因肥胖而被拖拉着后退,被草擦出了一条条绿色的痕迹。惊恐还没有过去,他傻愣愣的站在马前盯着堡前一溜钉在地上的箭羽,忘记了回报结果。
不用许相回报,冉强也看到了结果,毫无疑问,若不是自己下令用大盾保护许相,许相现在已经变成了刺猬。看来,不对阵是不行了。他转头看了看坡前列阵步卒:但愿自己的布置能够成功。
咯吱吱,并没有等多久,堡门打开了,遍体铁甲的具装铁骑,缓慢鱼贯而出,有条不紊的开始在堡前列阵,百骑一共前后分了两部,横队而列。这是一枝训练有素的具装铁骑,山坡上观战的众将很快得出结论,前后左右,距离间隔,十分整齐,列队的时候,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慌乱。
“为什么他们没有派出步卒?”,奋威将军周成有些不解。
王泰眼里露出了不屑,现在的这群人里,除了魏王,他觉得没有人配和他对阵。
“这应该是坞堡步卒不多,若派出步卒,少则不足以围敌,多则担忧守堡之兵太弱。何况他们如今有铁骑在手,用不用步卒作用不大。”,和苏亥交厚的张乾出言为他解释道。
步卒阵里,前面的刀盾手有些紧张,他们不怕面对面的厮杀,但和这种刀枪不入的铁骑对阵,实在令人恐惧,他们宁愿被三个敌兵围攻,也不愿意面对明知无法伤害对方的铁骑。但,严厉的军规让他们不得不挺直着身躯,面对着死亡。前一次和铁骑对阵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横冲直撞的铁马,似小山一样压了过来,轻轻一碰就能肉破骨折。
孙威立马在中军,看着已经列好阵的铁骑,默默不语。魏王的计策他已经知道,八百名步卒的伤亡大小,就掌握在自己把握的火候上了,他相信魏王的计策一定能够成功,他环顾了下左右亲兵,号角手把号角紧紧的握在右手,眼睛不动的盯着他的嘴巴,似乎唯恐露掉什么。
堡门楼上的鼓声终于[咚咚咚咚]的擂响,这意味着铁骑就要出击,前面的几排刀盾手和长矛手,手指已经有些僵硬,胳膊却微微的颤抖起来,等待死亡,是最令人恐惧的时刻。
空阔的草地,顿时变的压抑起来……——[注]:魏晋时期的1尺大约等于现在的24厘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