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流氓!谁知道你在想什么,连亲姐姐都要调侃!”白叶恼怒地大喊,掩盖住莫明让人心惊的情绪。
他顿住,有些皱眉道:“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下一秒,花园里突然出现了几道黑影。
“属下来迟,还望主上……”后半句话顿住,魔族护卫们尴尬地杵在原地,左边是神色自若的主上,右边是面容通红的陛下,他们方才听到花园里的骚动声还以为是除魔者夜袭,于是便第一时间赶来,哪里晓得会碰到这么戏剧化的一幕。
好想死啊……一干魔族在心里默默哀嚎。
“退下。”白夜薄唇轻启,狭长眼眸里滑过转瞬即逝的无奈。
护卫们均是长出一口气,如遭大赦一般的抱拳,转身之际又有连续的开窗声音传来,继而是彦和玫瑰睡意朦胧的嗓音:“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啊……”
“姐姐我还在补美容觉呢,是哪个混蛋这么缺德扰人清梦……”
一阵抱怨过后,是死一般的静寂。
将头探出窗外的彦和玫瑰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忘了要缩回脑袋,就这么僵着脖子保持悬挂状态。
而原本欲退场的护卫们也愣住,片刻后幸灾乐祸……终于有人比他们还要不识时务,垫背的来了……
“滚。”隐忍的男声打破沉默。
众人大惊,纷纷作鸟兽散,还附上台词聊表真心——“怎么忽然那么困啊……”,“再不睡天要亮了……”,“赶快去巡逻……”。白叶呆立在原地,嘴角抽搐,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夜似笑非笑,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扣,眼睫弯弯,“走吧。”
她眨眼:“去哪?”
“一起睡觉。”他刻意加重后两字的音调。
她翻了个白眼,想一锤子砸死自己。
烛火跳跃,仍然点不明一室昏暗。
床帏垂盖,掩住里头一切景象,室内静寂无声,只余有规律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她蜷曲着身子窝在他怀里,睁着一双不安分的眼四处乱转,半晌微微抬起头来,试探的目光胶在对方的脸上不肯离去。
心下那种悸动和不安又涌了上来。
好奇怪啊……
她抿了抿唇,忽而屏住捂住嘴巴憋气。果然,原本有节奏的呼吸声立马消失不见,她没来由的心慌,伸出指头上前想要探一探对方的鼻息。
为什么总有一种他会消失的感觉呢。
孰料还没凑近就被人一把攫住了指头,昏黄光线下的那双眼眸灿若琉璃,带着满满的警戒,继而又慢慢松懈下来,一点一点涌入温柔笑意。
她抽回手指,嗔道:“你做什么那么凶,我指头都快被你弄断了,难道大半夜还担心有人潜伏进来杀了你不成?”
“是有些担心。”白夜眯着一双眸,轻轻的道。
自懂事开始便活在威胁和警惕里,记忆里也有好多次差点因为熟睡而遭暗杀,折腾几年后他便比常人浅眠,稍微风吹草动身体就自发性的清醒。只是这个缘由她不知……当然,他也不会说。
本来是极端调侃的一句话,却换来这般严肃的回答,白叶愣住,好一会儿才贴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小声道:“没发烧吧?担心我暗算你?”
他好整以暇的半撑起身子,恶劣地拽一拽她的长发,轻笑道:“你舍得么?谋杀亲夫的大罪担得起么?”
白叶老脸一红,很没出息的哽在那里,随后碎了一口,“呸呸,我们是姐弟啊。”
“那又如何?”白叶愣住,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挣扎了一小会儿,她圈着他的脖子认真道:“我一定要死在你前头。”
白夜皱眉,低斥:“胡说什么。”
白叶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眯缝着眼瞅他,“我是你姐姐啊,你以后会找个美人娶妻生子,自此夜夜笙歌,乐不思蜀,若干年后,也许连我这号人都记不起来了。”
他眼底滑过戏谑,故作无奈的叹气,“不感兴趣,美人大多难伺候。”
“是啊……”白叶也不生气,幽幽地感叹:“你看你就很难伺候啊,性格阴晴不定,若你做了统治者,必定是天天有人为你掉脑袋。”
“我很好看?”
“好看啊。”白叶侧过脸,细细瞅他,开始掏心掏肺,“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多惊艳,当时就在想,这般美貌怎么会是个男子,着实浪费了。”
夸他就是夸自己,某人大言不残。
“比任何人都好看?”
白叶囧了一下,这家伙平时也没那么在意皮相问题,怎么此刻却这么刨根问底起来,她皱皱鼻子,安抚小孩子一般重复:“你最好看,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所以姐姐便不要再想着别的男人了,只要看着最美的那一个就好。”他微微别开脸,说这段话的时候有些拗口,像是有些面子挂不住。原来他在介意这个啊,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用美貌做武器了……白叶莞尔,软软的把脸往对方身上蹭了蹭,忽而又想起什么,担心道:“无彦千方百计地想得到麒麟珠,恐怕他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放心,我不会让他动你分毫。”白夜轻声保证。
“可他……”
“你老是不好好睡觉,若真是失眠,不如我们来做些别的事情。”语毕,他翻手弹指,熄灭烛火。
室内恢复黑暗,惟有月色清冷,透过窗映射进来。
白叶没来由的紧张,一阵脸红心跳,揪着他衣襟的手也开始用力,心虚道:“我们这样不好……”
他低低地笑:“如何不好?”
“你知道……这违背道德常理……”
良久都没有回应。
白叶正襟危坐,以为自己的拒绝伤害到了某人弱小的心灵。
果不其然,某人低眉敛目,看上去好不可怜,她心里一软,伸长手臂环住他结结巴巴地道:“那个……我……”
他倏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接过话道:“其实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说罢好整以暇地斜依在手臂上,见对方仍是一动不动的呆愣着,不由促狭笑道:“不然姐姐以为我想做什么?”
白叶哽住,羞愧得无以复加,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本质很邪恶,一看到他熄灯的动作就想到……但是,但是也不能怪她啊,这家伙实在前科太多……
想着想着好不容易降温下来的脸颊又飞上红云,她懊恼着拍打自己的脸,无故迁怒:“都怪你!”
怪他把她带坏,怪他过分迷人,让她不知不觉在禁忌的游戏里沉迷过深,无法自救。
“好,怪我。”他也不问她此话是何含义,微笑着颔首,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唇已覆上她的,舌头伸进来,轻轻划过她的牙齿,然后找到她的舌,舔吮纠缠。
按理说应该是个很美好的深吻,可是,一想到他们的身份并不是情人,而是姐弟,白叶心里就有一种抵触情绪涌上来,甚至想一口咬下去。
像是察觉了她的意图,他先一步退出去,轻笑着,“放轻松,这个只是晚安吻。”
他的舌轻舔过她的唇瓣,再次滑进来,缠住她的舌,白叶只觉得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晕眩,然后就失去了意识,一下子睡了过去。天方蒙蒙亮,暖日初露云端,是极好的浅金色,透过雕花木窗映进屋内,柔和了原本有些暗沉的光线。
白叶醒来时已是正午,门外人声喁喁,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却还是让她有些耳熟,她撑起身子半闭着眼,认真听着门另一边那场轻轻的争执。
“进去吧,都这个时候了,陛下也该醒了。”
“可是万一没醒呢?吵到她就不好了……”
“主上吩咐了,不许让陛下饿着。”
“你懂什么,昨天晚上可是战况激烈啊……”
“……”
房门倏然被打开,外头的二人均是愣住。半晌,狐狸大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陛下,您醒了?”
白叶点点头,面无表情,“再不醒等你们造谣出一个八点档迷情大戏?”
玫瑰额头滑了滴冷汗,假笑了一下,拿手肘顶一顶身边人,努嘴道:“快拿出来。”
狐狸大叔回过神,连忙从袖口内取出药瓶,小心翼翼地递给白叶,“陛下,主上让我们带来的清心丸。”
做什么的?白叶用眼神询问。
“是补药。”玫瑰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倒了水递过去,补充道:“是极好的药材制成的,虽说主要是用来去火清心的,但对恢复伤口也有不可忽略的功效。”
她似懂非懂地颔首,不疑有他丢进嘴里,端了水杯咕噜一口灌下,片刻就有清凉感觉从喉根处弥漫开来。
好冰……她夸张地张大嘴,示意要些温水。
玫瑰却道:“陛下,这药若是混了热度,药性就会大打折扣,你……还是先忍忍吧。约莫再过一会儿凉意就该褪了,届时应该能开口说话了。”
半晌,喉咙深处痒痒的,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脏处蔓延开来,她费力地咳嗽,撕心裂肺的模样让身边的两人手足无措,一脸如临大敌的焦虑表情,“怎么回事?”
白叶摆手,咽了口唾沫,渐渐平息下来,抬手倒了杯水喝下后,她长吁一口气,正色道:“你们主上去哪里了?”
狐狸大叔搔搔头,表情古怪,“主上出去办事了。”
白叶挑眉,心底的那阵揣揣不安在逐渐放大,“哦?我也要出去。”
“可是……”他俩同时上前一步。
“怎么?又想挡住我吗?”
玫瑰叹了口气,终于妥协,“我陪您一起去。”白夜的古堡虚设在结界之中,位于A市最为繁华的地带,人流物流密集,地理条件得天独厚,然而,外人却无法看出来这里有一栋隐形的欧式建筑。
白叶出了结界,四下张望,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密集的街道中央,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
冬季的午后,阳光灿烂,却仍是寒意十足。
“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之一件温暖的大衣便披到身上,抬眼看去,玫瑰哭笑不得地道:“陛下是我见过第一个会怕冷的魔族。”
“谢谢。”白叶眼角抽了抽。
低头瞥了眼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得活像个粽子,反观玫瑰,黑皮超短裙裹紧玲珑有致的身体,雪白的肌肤外露,那胸形线性感得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为什么都是魔族差别却这么大……抬头望了望天,明媚的阳光洒在白叶的脸上,留下一丝暖意,不远处的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挤进人群。
“审判什么时候开始啊,我从凌晨四点开始,都等了六个多小时了……”一旁,有人抱怨。
“听说救世主会亲自来,上面对这件事可谓相当重视啊。”
“最近魔物侵袭A市,多少人死于非命,这种倒戈敌人的叛徒就应该公开处决,碎尸万段!”
“请问发什么事了?”白叶凑上前,涎着脸笑道。
“你不知道?除魔者中有人叛变,救世主正要将叛徒斩首示众呢。”那人像看傻子一般地看了她一眼。
“叛变?”
“是啊,据说还是队长级的人物呢,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白叶心头微微一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向人群前方挤去,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陛下,回去吧。”玫瑰皱眉道。“我要确认一下。”白叶绕开她,却再次被拦住。
“这里除魔者聚集,很危险,况且您的身份已经暴露,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向主上不好交代。”玫瑰压低了声音,态度不容拒绝。
白叶心下叹息,点了点头,没再执着。
身后又有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挤上前,隔开了她和玫瑰,白叶微微抿唇,脚尖轻勾,顺势往前一步,瞬移到了人群前端的位置。
她伸长脖子看去,广场中央,是一座主观高台,高台之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仿佛正在进行着某种祭坛仪式。
十字架上,吊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的手腕和双足都被泛着寒光的荆棘所缠绕,一袭素衣上血迹斑斑,他微微垂着头,栗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睑,整个人似乎已经了无生息。
那个人,是阿赤。
白叶张了张嘴,脚下却迈不动步子。
“看啊,救世主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除魔者呈半圈围在十字架两端,表情**肃穆。
一袭白袍宛若耶稣的长须老者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各位神赐的子民,近日城中动荡不安,魔物丛生,我除魔者派积极为民,牺牲众多只为求得世人安宁,可却有人黑白不分,背叛信仰,不顾人道与低贱的魔物同流合污,害得我派死伤惨重。”
“在此,吾以神的旨意进行审判,万能的圣主降罪于此人,背主叛国者,必诛之。”
白叶双拳缓缓握紧,指骨泛白。
无彦要是真想杀了阿赤何必来这一出?杀鸡儆猴?
但这不关她的事……这是他当初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她非圣母,现在局势紧张,又何必自踏浑水。
做完自我催眠后,她转身欲走出人群,却听到了一片打骂声响起。
“打死他!打死他!”
“打死这个出卖除魔者的畜生!……打死他……”
“这个叛徒,卖国贼……简直是人类的耻辱!……”
“打死他……”
白叶咬牙,停下了脚步。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阿赤在愤怒的人群之中,双手被缚,任人宰割,连还手都不能,那样心高气傲的他,位居队长的他……抿着唇,仍是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被愤怒的暴民高声叫骂,却是一声不吭。
突然,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头,殷红的血一下子从额角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下,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起来,整个人单薄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人群之中的她,被血染红的半边脸狰狞可怖。
白叶微微颤了一下,硬生生地撇开头没有看他。
“砰”地一声闷响,不知是谁手中的木棒打中了他的头,已满身狼藉的他摇晃了一下,咳出血来。
“将这叛徒斩首挂于十字架顶端,以告慰死去同胞的在天之灵。”无彦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那样残忍。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白叶看着手执银锯的行刑人朝奄奄一息的阿赤走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他被血蒙住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住手!”白叶厉声喝道,飞身跃上高台。
她一个瞬步移到十字架前,倏然捏断了行刑人的脖子,腥血顿时溅了一地。
“白痴。”看到她从天而降,阿赤低低骂道。
白叶怒道:“到底谁是白痴啊!堂堂除魔者第七队队长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众人见这个莫名出现的入侵者在眨眼间就杀了人,形似鬼魅,都惊惧万分,开始推攘窜逃。
“夏藤队长果然没说错,你一定会来。”无彦站在她身前,幽幽地道。
“这招引蛇出洞,用的不错。”白叶看向他,冷笑。
“想必你就是新悬榜上排行第一,麒麟珠的持有者半妖了,因为拥有人类一半的血液,才会使你像人类一样重情意。”见白叶一脸厌恶,他也不恼,继续道:“我可以放过他,除非你随我去国际研究所一趟,鄙人对麒麟珠有新的见解,想分享与你。”
“你真当我白痴?”白叶舔了一下手上的猩红,笑得明艳张扬,“既然你们都叫我一声半妖,带走区区一个人类,我还怕杀不出去?”“不自量力。”无彦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又看向阿赤,“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家,为了这种低贱的魔物叛变,你能够拯救自己的未来吗?”
阿赤浅笑盈盈,“不论你相信与否,我从未背叛过除魔者。”
“杀了你,真有些可惜。”一声叹息,无彦的苍老的眼里染上一丝嗜血的残酷。
话音未落,一道光刀直直劈向阿赤。
“住手!”白叶厉声扑上前,无彦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那么大胆地推开他,那一道光刀一下子劈歪,反而将吊着阿赤的十字架银勾切断,使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白叶回头看了一下那银勾上整齐的切口,冷汗涔涔,如果那一道光刀切在阿赤身上,现在他已经一分为二了。
“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无彦不悦地蹙眉。
白叶挡在阿赤面前,铁了心要护住他。
原来一旦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她的朋友,爱人,还有零,都因她而死。
这样的债太过沉重,她无法偿还,也还不起。
她不会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现在,换她来作守护者。
满身杀戒也好,罪恶滔天也好,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为人类的白叶。
既已为妖,死又何惧?“白痴快走……”阿赤动了动唇,十分微弱的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白叶抬手支起一片结界,将他罩在安全而温暖的空间里。
“蠢猪,我是诱饵……用来钓你这只蠢猪的诱饵……”阿赤气若游丝,偏偏却咬牙切齿地道。
“我知道。”
“那你还来?”他无力地白了她一眼。
“那你呢,明明知道自己的下场,放着好好的队长不当,在这里这么凄惨地等死?”
阿赤咳了一下,嘿嘿地笑,“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正义,你别自作多情啊……”
她白了他一眼,“省省你的嘴皮子,有力气留着逃跑吧。”
“蠢才,你看我这半死不活的德行,救下来也废了,你自己走吧。”
“不行,我白叶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嘛。”她一面闪躲劈过来的光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抬杆,“你不是国外医学博士来的嘛,医术那么高,可以救自己没问题的。”
“你想走也来不及了……”阿赤哼哼。
白叶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袭白袍宛若幽灵的无彦站在面前,眼中一片寒冷,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的除魔者,将她包围在其中。狠狠地被一个无形的巨掌击倒在地,白叶狼狈不堪地爬起身,依然挡在阿赤前面。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无彦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
明明是宽厚慈悲的笑意,却令人冷到骨子里去。
猛一抬手,漫天的风刃便如利箭般向她刺来,这一招她见过,是他杀死零时所用,那一回零替她挡下攻击,化为烟尘。
心底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怒吼,在哀嚎,在痛哭。
“红叶,你很难过,你想报仇对吧,来,我们一起。”
白叶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的位置,她额头上的鸢尾花烙印蓦然光芒大炽,如利箭般袭来的风刃便在半空中化于无形。
盯着她额头上的刺青,无彦的面色微变,周围一下子冷冽起来,刹那间仿佛又降了好几度。
“死吧。”他说。
口中低声念颂咒文,双脚渐渐离地,身子飘浮在半空之中,花白的长须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乱舞。
恍惚间,地狱的气息扑面而来,无数的恶灵在啃啮着白叶的骨髓,她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痛,很痛。
那些恶灵,它们在食她的血肉。
脑海中蓦然间一片空白。
她看到无彦,他凌空捏住阿赤的脖子,一道光剑便要劈下。
“不!要!”她张口,木然的声音,仿佛不属于她自己一般。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逐渐变得轻灵,四周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张开双臂。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说,“死吧。”
血红色的光茫从她两手之间横溢而出,将无彦笼罩在其间。
无彦面露惊惧。
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自己飘浮在半空之间,有其他除魔者匆匆围了上来。
白叶缓缓抬手,只听得“嗤”得一声响,第一个闯过来的除魔者已经被她捏成碎渣,暗红的血液溅了一身。
“白叶!”
“白叶,住手!”
“白叶,停下!”
谁?是谁在喊?
白叶,白叶是谁?
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吗?”
“我没有名字。”
“你无身份无过往也无姓名,就叫你零如何?”
“好。”
是谁?那是谁的声音,如此温和?
零……
那是红叶的记忆,她听见红叶的灵魂,在哭泣。
混沌中,一双妖冶的红瞳在看着她,他对她说: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狱。”
“我骗了你,对不起。”
“我爱你,对不起。”
陈暮……她的陈暮……
身体仿佛再也无法负荷两个灵体的撕扯和记忆,混乱之中,那高台之上踩着尸骸浑身鲜血淋漓的女子已然癜魔。
“白叶,醒来!”
她缓缓低下头,茫茫然看下去,恍惚间,她看到一双狭长的眼睛,眸色如琉璃,他正仰头看着她。
“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他张开手臂,对着她轻唤,仿佛怕吓着她一般。
那双手臂,看起来很安全的样子。
白夜?
她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映着一个女人,暗红的双瞳,飞扬的黑色长发,脸上沾了鲜血,恍如从地狱爬出的艳鬼。
那个女人……是她?
她……怎么了?
她闭了闭眼睛,毫无预兆地从半空中坠下,一头栽进白夜怀里。
“没事,没事了。”白夜抱着她,轻拍她的背,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儿一般。
她低垂着眼帘,神智依然有些恍惚。
当时玫瑰见形势不利在第一时间传告了白夜,若是再晚点,白叶恐怕在被除魔者歼灭之前,自己却因麒麟珠的反噬而先疯魔了。“怎的这么不听话?”白夜淡淡地道,语气不冷不热。
白叶低头,默然不语。
“咣当!“一阵烈风忽然重重袭来,砸在结界之上发出了极为响亮的声音。
抬眼望去,夏藤竟然一只手挟持着奄奄一息的阿赤,一只手握利刃抵在他的胸膛处。
只见他黑衣翻飞,唯有那双眸子幽幽发亮,却比黑色更为深黯,好像隐藏了一个深邃的空间。
“夏藤,你……”白叶咬牙。
“你跟我们走,或者,他死。”他的脸被隐藏在了一片浓暗的阴影里。
“你未免太过天真。”白夜闻言笑得轻蔑,眸若冷星。两人四目相投,眼神交接,那温度几乎可以将人灼伤,无声的较量在压力遽增的空气中火花四溅。
“白叶,你不跟我走?”夏藤目光一转,投向了还在发怔的白叶。
“她是我的人,怎么可能跟你走。”白夜微眯起了眼,分明还是轻柔的语调,却是听得人心生寒意,“看来你是……”他忽然顿在了那里,惊讶的看到白叶慢慢地,慢慢地移到了夏藤的身旁,然后,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对那个人类说的话:“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