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的气氛在这一瞬之间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褒姒看了看廿七,她急的双眼通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话在口中倒了几次,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急的欲哭无泪。老夫人和褒姒的几次叫板总是将廿七陷于不义了,褒姒看了看廿七,知道自己越说越错,你不能强迫一个对你有偏见的人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其实都是南辕北辙。
褒姒不再说话了,只是对着廿七微微的抿了抿唇,示意她此事不用再解释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姬宫湦忽然往前坐了坐,看着自己的姑姑说道,“寡人这一生虽然娶过不少女人,不过……寡人只爱褒姒一个而已。”他握住了褒姒的手,褒姒抬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姬宫湦继续说道,“往前多少年也好、往后多少年也好,寡人只会对这一个女人负责,别的女人便是嫁了,对寡人而言也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姬宫湦将褒姒拉了起来,然后看着老夫人说道,“如今国家不算太平,东南西北战事不断,人人都想从寡人这里捞点好处,寡人若是不励精图治,祖上的基业就一点点送出去了!时候不早了,大夫人,廿七,陪陪老夫人,寡人同娘娘还有政务处理,先退席了,老夫人见谅!”他说完就将褒姒拉在了自己身边,褒姒也向老夫人致意,然后就被姬宫湦拉出了这间屋子。
念儿从椅子上扭扭捏捏的蹭下来,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跟前跑去,拉住了褒姒的裤腿,褒姒停了下来,看了看念儿蹲下身去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拍了拍他的背,朝着门外慢慢的走去。
他的夫君,是一个神一样的男人,褒姒一手抱住了念儿,一手挽住了姬宫湦的胳膊,他看了看她,然后将她怀中的念儿抱了过来,“以前的事情难为你了。”
“有大王今日这一句话,便是千难万难,臣妾也是甘之如饴的。”褒姒看着姬宫湦说道,总觉得自己的心被填的满满的了。没人再提起那场饭局,那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不论是对于褒姒还是对于姬宫湦来说。
姬宫湦和褒姒离场之后的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很快大夫人也就带着掘突告辞了,从房间里退出来,大夫人就对掘突说道,“娘娘有意要正了你世子的位置,此事你得抓紧些才是!”
“娘,”掘突叫道,“此事也不是娘娘能说了算的。”
“娘娘在大王的耳边吹吹风,总归是比我们在你父亲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说要好。”大夫人说道,“如今娘娘松了口,大王是帮着娘娘的,你看今日若非你奶奶出面阻拦,只怕是娘娘给你说合一门亲事,你这位置就坐稳了。”
掘突欲言又止,不想和自己的母亲解释那么多,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而且若是拜托褒姒去为自己谋求世子之位,还很可能会害了褒姒与郑伯二人,掘突将此事埋在心中,面子上只是对自己的母亲说道,“此事孩儿已有打算,知道怎么做!”
“明日我挑些美玉给娘娘送去,帮你说些好话。”大夫人越想越兴奋,原本只当是褒姒与廿七主仆情深,必定是帮着廿七的,却没有想到一来就帮着自己的儿子说了几句话,再听老夫人那么一分析,心中越来越觉得褒姒与廿七之间必有嫌隙,大王向来荒淫无度,不可能不染指自己女人身边的悉人;而褒姒与郑伯之间关系暧昧,素有深情……如此说来,褒姒明面上帮着廿七说几句话,背后未必也如此想,想到这里大夫人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得意的微笑。
掘突虽然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也不了解褒姒的为人,可是今日简简单单的一面就知道褒姒并非一个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她会帮着自己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的继位对眼下的局势最为有利,掘突认为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将这种优势不断的扩大下去,而不是去求着褒姒为自己说话!
能够扩大这种优势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心尽力的辅佐伯服,眼下宜臼的被废看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伯服想要坐稳自己的太子之位就需要诸侯们的支持和辅佐,郑国因为距离镐京的距离最近,这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待姬宫湦与褒姒离开、大夫人与掘突离开之后,老夫人才拍打着廿七的手,“你还是太嫩了,长着点心眼吧!”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廿七看着老夫人问道。
“怎么?”老夫人压低了自己的嗓音,“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难道你看不出,娘娘有意辅佐掘突做世子吗?”
“眼下掘突做世子,难道不是对时局最为有利的吗?”廿七反问道。
“你这肚子啊,”老夫人看了看廿七,“什么时候才能争点气?如今伯友还在壮年,现在谈谁是世子只怕是为时过早,你也该抓紧时间生一个孩子才是,在我面前就开始说继承郑伯之位,是嫌我还死的不够快吗?”
“老夫人,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廿七赶紧说道,她说完这话却叫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还看不出来吗?娘娘只是利用你而已,用你来掩饰她和伯友之间的私情,这些个男人,一个个的都是被猪油蒙了心的,根本不知道哪些女人是真心待她们,哪些是蛇蝎心肠。”
廿七不住的摇头,语言却显得苍白无力,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太太解释这件事情,只是自己心中的娘娘,从来就不是老夫人口中的那种人。对于她自己的一得一失,她从来都不会计较,夜里廿七吩咐了下人们将屋子里一一收拾好,才离开了老夫人的房间,她的心中乱的很,若是掘突成为了世子,只怕是这大宅子就再也容不下她了,当日她只想着和郑伯赌这一口气,这一年来从未叫郑伯友近身过,可是如今想来自己又太傻了。
这世上哪里有只爱一个人的男人,即便是能将这话说出口的大王,还不是在宠幸别的女人的同时与褒姒如胶似漆?她想到这里,心中就打定了主意,迈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
几日之后,从郑启之和郑伯友那里都得到了消息,郑伯友已经接到了齐伯与齐姬,正在折返回来。而郑启之则传回来的是迟迟没有接到大王的随行军,姬宫湦将手中的竹简扔在了桌上,背着手来回的踱了踱步,“下令叫郑将军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寡人要知道,他们是如何失踪的!”
“若是死了呢?”来人问道。
“若是死了,就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姬宫湦说道,凶手他心中其实有个大致的轮廓,应该和楚夫人有关,可是以楚夫人行为处事的手段,必定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给自己,饶是如此,姬宫湦还是抱着一丝的期望,吩咐人下去查。这一拨人若是真死了,虽然早有预计,可是姬宫湦还是难免心疼不已。
“是!”将士得了令就退了下去,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郑启之的事情刚刚吩咐下去,那边的郑伯友又出了状况,郑伯的队伍路上遇到伏兵,看起来是打劫者的模样拦截了郑伯友的队伍,一行人烧杀抢掠,最后惟独齐姬在这里丢了性命,齐伯恸哭,失去自己的女儿心中悲愤,待清理了现场之后才抓着郑伯友的领子问道,“是不是你下令叫人杀的我女儿?”他目眦欲裂的模样,恨不得将郑伯友生吞下去吃了。
郑伯友的眉头微皱,此事太过蹊跷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群盗匪的目的似乎就是齐姬的性命,取了她的性命之后根本就不再做逗留立刻就走,而与郑伯友交手败下阵来的几个也都已经服毒而亡,根本什么有价值的口供都得不到,齐姬入境本来是一件红事却因为这场变故变成了白事。
郑伯友觉得此事有些不对,若说谁最不愿意姬宫湦迎娶齐姬,这个答案好像直指褒姒了。他心中大骇,担心此事是出自褒姒的手笔,对于齐伯的控诉也只能深深的皱着眉头,甚至不敢答应齐伯将此事彻查。
队伍走到这里就再走不下去了,齐伯与郑伯友一前一后的给姬宫湦递来了一封书信,阐述这里的发生的事情,此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姬宫湦看着来人递上来的竹简和书信,思忖了一阵挥着袖子说道,“叫他们给寡人先滚回来!”说完手拍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来人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褒姒站在门外看着出来的悉人,浑身颤抖显得无比惊恐,她有些疑虑的模样,端着手中的汤羹迈步进入了这间专门为姬宫湦准备的书房中,“大王?”
姬宫湦猛地转过身,看见面前的褒姒才冷静了下来,起伏的胸口渐渐的平息了下去,微微的笑了笑,“来了?”
“怎么了?”褒姒问道。
“没事儿,”姬宫湦摇了摇头,“齐姬死了。”
褒姒手中的盘子豁然松手,装了汤羹的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惊恐的看着姬宫湦怯生生的问道,“不是大王动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