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灵水村虽不像大城市那样繁华热闹,却也是一片生机勃勃。时值凌晨,村中少许的居民便已外出劳作,而现已将近卯时,只要不是无业游民,村里的人们基本都已出门,开始一天的生活。
整个村上最热闹的地儿便要数村中央的集市了,集市正好位于灵水河西岸码头边,无论是外出贸易,商品买卖,交通旅行,都必经此处,故为鱼龙混杂之地。
“方幺儿!你在这替我一下,我去铁匠铺磨下刀子!”集市内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发出这声音的中年男子正望向自己摊铺边一条巷子里。
片刻后,只见方笑贤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不知为何,他眼里一直隐约有两股怒气,似乎刚与人吵过架,又或许,他生来就是这种眼神。
“怎么能让您亲自跑腿呢?这种事交给儿子做就行啦。”说这话时,方笑贤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样,露出谄媚的笑容,与刚才判若两人。
“啊,不用了。”中年男子果断往他头上浇了盆冷水,“不会再让你得逞了,上次就是你这臭小子趁着磨刀子又不知到哪瞎混去了,这倒还无所谓,你知道耽搁了我多少时间吗?”
方笑贤脸顿时“唰”地掉了下来,又变回了原先的表情,“那好吧,就辛苦您老人家了,路上小心啊。”
中年男子瞟了方笑贤两眼,说道:“我回来时要看到你在这儿啊,不然准备挨刀子。”
方笑贤板着脸,望都不望他一眼,只拿着菜刀将案板上的猪肉一通乱切。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后,方笑贤则将菜刀用力往案板上一剁,厉声骂道:“妈的,这死老头子!书不让我读,玩也不行,还要我天天在这里卖什么烂猪肉!十六年的光阴,就全都葬送在这堆猪肉上了!我怎么会有这种爹啊?上辈子肯定是作了什么孽!”
正如先前所说,那些在修炼途中因资质过差而被逐出宗门的人,便会沦为平民百姓。而这在平民阶层中也不过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某种缘故而压根连书都没读的人,自然也就不会踏上修炼一途。若没有什么机缘巧遇,这些人则注定一生都平淡无奇。这听起来较前者更为不幸,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方笑贤正是这可悲之人当中的一员。打从他出生起就没碰过半本书,父亲也只是为了要他帮忙做生意教了些简单的算术,至于为何要这样,方笑贤已向父亲问了无数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读书就要修炼,修炼不会有好下场。”父亲说这话时,脸上带有明显的哀怨,似乎这令人人都向往不已的道途,在他眼里,不过是将人引至地府的黄泉路罢了。而他为何如此憎恨修炼,这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笑贤出生不久,母亲便死于非命,也就在那时,父亲方智先则带着两个儿子搬来这村上,以杀猪为生。尽管方智先平日看起来为人乐观豁达,待人友善,但在他身上,仍有数不尽的迷。
方笑贤骂得正欢,只见身边走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这姑娘一身青绿裋褐,一头双丫发髻,穿戴朴素,清秀玲珑的脸上镶着两颗乌黑的眸子,不是左顾右盼,显得天真活泼又不失机警。她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方笑贤面前,玉指往他额上轻轻一弹,方笑贤赶忙抬头望去,见是这少女,仍旧面不改色,冷冷说道:“几两?”
“我不是来买猪肉的!”少女见他态度冷淡,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不是你瞎掺和什么啊,没见我正忙着吗?去去去......!”方笑贤一脸厌恶之情,用力挥摆着左手。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啊,一生气就谁也不理。”少女玉齿紧咬下唇,眼眶里泛起一点晶莹,“算了,我来是想跟你到别的,明天一早我就要启程去云京读书了,中午就要坐船去县城。好了不打扰你做生意了,再见。”这少女名为柳玲潇,跟方笑贤是青梅竹马,在此次村里的仙者测验大典上初露锋芒,被前来观看的云京天法大学堂导师相中,欲将其领往天法大学堂就读。柳玲潇本人甚是反对,若不是父母竭力要求,她根本就不会答应。她舍不得离别故乡,更不愿离开方笑贤,这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柳玲潇早已日久生情,尽管方笑贤没这个意思,一直以来也都是把她当妹妹看待。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又见方笑贤对自己如此冷漠,她只好强忍着泪水快步离去。
“哼!呃?”方笑贤余怒未消,压根就没听进少女所说的话,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追问:“喂,阿玲等等啊!你要去哪啊,云京是什么鬼地方啊喂!”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刮起,只见天边飞来一脚踏长剑,粗布短打的神秘侠客,身姿好不潇洒。此人朝方笑贤笔直冲来,一把将他抓起,眨眼便踪影全无,只留下一层飞扬的尘土,这时,还未走远的柳玲潇望着这一幕大吃一惊,赶忙追去。
侠客御剑一路南飞,直到出了村子才将其放下,方笑贤下剑便是一阵连呕带吐,随后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你,你什么人啊?要干嘛啊,不会是要打劫吧?我就一杀猪的......”
“哎,等等等等等等。”侠客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下这么多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一个一个问!”
“呃,你是谁啊?”
“我?哈哈哈哈哈!”侠客顿时仰天长笑,很是得意,“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今大灵天宫六十万天兵统帅,持威大将军,御剑武尊———叶长风正是在下。”
“神经病!”对于叶长风豪迈地发言,方笑贤倒是很不客客气地泼了盆凉水,朝他直翻白眼,“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背两把破剑就可以叫将军了,那我拿把杀猪刀不也是......灵水村守门大元帅?”说完则捧腹大笑。
“嗯!”听见此话,叶长风脸色大变,将头凑到方笑贤面,问道,“臭小子!二界十六尊者的名号都没听过吗?”
“听过啊,不过十六尊者要都穿成你这样,那也太有趣了吧。”方笑贤不以为然,句句话都是带笑意说出。的确,二界十六尊者,个个皆是万中无一,修为达至尊者境界之人。若穿着都是如此简陋无华,还轻易让这么一介屠户遇上,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可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而方笑贤见其穿戴与自身无异,以为他只是个修炼受挫而内心崩溃的疯子,却全然不知,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乃是整片大陆上仅十余位修为达至武尊境界的强者,如假包换。
“唉~~~~”叶长风长叹一口,表情甚是无奈,“当年傲视天下的赤焰神尊如今竟只会以貌取人,真是可惜啊。”
“啊?”方笑贤满脸不解,“你在说什么啊?”接着眼珠转了转,又道,“你拉我到这来到底有什么事啊?再不回去等我爹回来我就死定了!”
“不行,先与我回天庭复命再说。”说着,叶长风便拉起方笑贤,准备御剑起飞。
“回天庭,哎等等等等,”方笑贤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忙加以阻拦,“哎就算你真是什么大将军,干嘛要带我上天去啊,我地上还没活够呢!”
“此事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等到天庭再与你细细道来......”叶长风神情急切地说道,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随即立马向旁闪去,刹那间,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随即散去,留下一团花瓣飘落。
叶长风接住花瓣瞧了瞧,不觉奇怪:“梅花?现在才刚到八月,怎会有梅花盛开?”
“在这里,什么花都能开的哦。”一阵婉转之音从不远处传来。
叶长风寻声望去,见一青衣女子正朝自己走来。
“阿玲!”方笑贤顿时大喜,连忙喊道:“阿玲快来救我啊,这疯子把我绑到这来不知道要干什么,还说要带我上天去!”
叶长风皱着眉,又望向方笑贤:“你竟向一介弱女子求救?哎呀真是昔威丧尽!”
“弱女子?”方笑贤满脸惊恐地辩驳道:“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啊,灵水村头号打手,‘大姐大’柳玲潇就是她!”
此话一出,柳玲潇连忙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嚯?”叶长风笑了笑,脸上满是嘲讽之情,“看样子这位姑娘来头还不小啊。”
“你是什么人?”柳玲潇对着叶长风质问道:“还敢擅自动我小弟,快把他交出来!”
“哎你这臭丫头,我可比你大耶!”
“你闭嘴!”柳玲潇一声怒喝,方笑贤浑身颤了颤,立马安静了下来。
见此情形,叶长风有点忍俊不禁,他调整了下情绪,又朝柳玲潇作揖说道:“想必姑娘应是这位公子的友人,在下此番前来也是奉神皇之命将公子带往天庭,还望姑娘不要为难。”
“鬼才信你的话!”说罢,柳玲潇则双手作兰指状,相互迅速翻腾几下,手上隐隐泛着红光,再一手朝前方弹去,顿时周围出现几道与刚才相同的梅色红光,“嗖”地向叶长风冲去。
叶长风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他随手一挥,这气势猛烈的红光霎时竟荡然无存。
柳玲潇见状,不禁大惊,随即又咬咬牙,双手一抖,手上又出现两团桃色红光。这次她便亲自冲向叶长风,抢先一掌朝他打去,叶长风仍是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根本没有与她交手之意,只是一味躲闪。也难怪,堂堂上重武尊若与这初修之辈动手,传出去,岂不让人让人笑话?而叶长风虽是躲闪,却也是毫无压力,柳玲潇的动作早已被他看穿,从旁人的角度看,就像是大人在陪孩童玩耍一样。
交战许久,也怪叶长风太过大意,总算给柳玲潇抓住了破绽。闪耀着桃红光芒的手掌朝他急速劈去,好在叶长风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手抓住。只见柳玲潇露出一丝得意之笑,竟把伴随着成片花瓣的红光传到叶长风手上。叶长风赶忙松手,避开数里,骤然觉得头晕目眩,又发觉沾上花瓣的手臂变的麻痹无感。
“有毒?!”叶长风这才察觉原来花瓣有毒,赶紧将它打落。
“没错,是夹竹桃哦。”
“可恶,你什么花都能变出来么?”
“现在还不行,以后应该就可以了吧。”
“原来如此,姑娘是修仙之人呐。”叶长风一边说着,一边运转内功将体内毒素化去,不一会儿,脸色竟又恢复了正常,他接着道,“那可就棘手了呢,果然不便与你纠缠。”
柳玲潇不由再次震惊,她刚所变出的花瓣上毒汁分量虽少,其毒性却十分剧烈,一滴足以致死一头大象,这人不仅不将毒素逼出体外,还只需在体内运功即可将毒化去,可见其内功之深。
“那么,在下先告辞了,改日再向姑娘领教。”叶长风作揖告别,随即迅速将方笑贤抓起,踏上长剑,直冲天际。
“喂,站住!可恶!”柳玲潇追着喊道,随后停了下来,两手撑着膝盖,焦急地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