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厢兵头目快速从外边跑进来施礼道:“府尊大人,卑职陈二旺搜查了和丰楼刚刚返回。”
朱世庸道:“难道没发现苏家家小么?”
陈二旺道:“除了和丰楼掌柜伙计数十人之外,未曾见有其他人在和丰楼内藏匿。”
“怎么可能?你等可搜的仔细么?”
“里里外外楼上楼下都搜遍了,连他们储存食材菜蔬的冰窖也下去翻看了,并无外人。”
朱世庸怒道:“这可奇了,难道飞了不成?那和丰楼女东不在楼内么?”
陈二旺道:“卑职去了后院搜查,只有五六名妇孺使女守着一座闺楼,倒是没见那晏家女东,卑职也不敢过于造次,毕竟那是晏家的女眷居所,故而……”
“混账,什么女眷不女眷的,你等是奉公务行事,又非刻意骚扰,哪来那么多的顾虑,这么说后面的闺楼你们搜查的不够仔细喽?”
陈二旺躬身道:“卑职大致粗略的里外查看了一番便罢了。”
朱世庸道:“不成,立刻带人仔细去搜,那晏家女东既然不在,倒也好办些。”
陈二旺得令转身往外走,杨毅坐不住了,喝道:“陈都头且慢!”
朱世庸皱眉道:“杨指挥使,你这是作甚?本来就已打草惊蛇,此刻再耽搁,人要是跑了,你可负责么?”
杨毅道:“知府大人,卑职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惊扰的可是三司大人家中的女眷和产业,卑职造次的问您一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之下铁了心的要抓苏锦,甚至连三司大人也不放在眼中?”
朱世庸冷冷道:“杨指挥使,你越说越放肆,本府是在侦查西山匪徒逃脱一案,乃是办理公务,你胆小怕事倒也罢了,但为朱某人可是一向秉承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之教条;晏家也罢,苏锦也罢,只要跟这事扯上关系,本府岂能因此便退缩不成?你放心,上面若有怪罪,本府定不会将罪责牵扯到你的头上便是。”
杨毅冷笑道:“保信军是我杨毅统辖之兵,出了事我岂能逃得了干系,卑职但愿知府大人言出于衷,但口头之言谁都会说,真的出了事怕是便不容分说了。”
朱世庸佛袖而行道:“本府没空跟你啰嗦,你爱猜忌便在这堂上慢慢的想,本府可要去拿人了。”
说罢迈步出门,将聚集在衙门口的厢兵整队喝令,直奔和丰楼而去;杨毅脸色青白,想了想跨上马匹紧追着去了。
……
和丰楼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后面的雅厅和晏碧云的住所也未能幸免,知府大人坐镇,士兵们个个肆无忌惮,在香闺之中到处乱翻乱找,锦被丝帘熏香字画盆栽被丢的到处都是,好好一个闺楼在搜查过后变成了一处垃圾场,一片狼藉不堪。
但是除了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使女和粗使的丫头婆子之外,根本就没有苏锦的家小的踪迹,晏东家自然也无从见到。
朱世庸眼珠子通红,这一回自己算是钻了死胡同了,若是此事没个了解,日后自己无法将这一切跟三司使晏殊去解释,其实也根本无需解释了,因为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日后。
但满城搜了个遍,没见苏锦家小,也没见与之最亲密的晏碧云,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退出和丰楼外,列队站在街道上。
朱世庸看着天色见亮,心中焦躁不已,哑着嗓子扬声叫道:“全体士兵分成两队,一队从东往西,一队从南往北,就算是用篦子给我篦,也要再搜遍城中所有屋舍,不要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一定要找到苏家逃脱的家小或者是和丰楼的女东;本官告诉你们,都不要抱着侥幸之心,天亮之前找不到便白天继续搜寻,一天找不到便搜一天,两天搜不到便搜两天,总之搜不到人,大家便不得消停。”
众厢兵面面相觑,折腾了一晚上,这都天亮了,还不得安生,知府大人这是发了疯不成?众人心里焦躁,肚子里也开始嘀咕骂娘;朱世庸瞪眼喝道:“还不赶紧行动,在等什么?难道要本府八抬大轿请你们办差不成?”
众人不情不愿的缓慢蠕动分头列队,一个胆怯怯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道:“那个……府尊大人,您是说要找这家和丰楼的女东家是么?”
朱世庸骂道:“你耳朵聋了么?本官说的不够清楚么?”
那人赶紧道:“刚才卑职去北城搜查,好像在一间宅院中见到了那个晏东家。”
朱世庸心头狂喜,忙道:“是么?是不是年方二十许人,生的美貌的很?”
那人道:“是是是。”
朱世庸举手便打了那人几个大嘴巴,骂道:“干什么不早说?你有何企图?”
那人被抽的转了个圈,双颊火辣辣的疼,陪笑道:“卑职不知道大人要寻这个女子,卑职刚带人返回府衙,闻衙门留守上官传令说要我等来此处听凭大人调遣,这才刚到,如何得知?”
朱世庸岂肯认错,怒道:“休得狡辩,快带路前去,那里有多少人?”
那厢兵都头捂着腮帮子吐出一口血水道:“老老小小的不老少。”
朱世庸一喜道:“是了,定是苏锦的家小在那里,那晏碧云孤身一人,带着些随从使女,哪来老老小小的家眷,这事准没错;你即刻头前带路,拿了人之后本府重重有赏。”
厢兵都头转悲为喜,不顾腮帮子疼痛红肿,赶紧吆喝着手下数人集合往北带路,朱世庸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尾随而去,不一会便来到北城那座宅院前的拐角处;那都头停步一指道:“就是那座宅院。”
朱世庸脸上似笑非笑,道:“还是个独门独院,看来是怕为人所发觉,马上将这宅院团团围住,决不能放走一个。”
……
晏家瞭望的伴当刚刚将官兵去而复返的消息通知晏碧云,外边已经是脚步杂沓呼喝连声,一眨眼之间,宅院已经被数百厢兵团团围住了。
众人惊慌失措,聚集到厅中看着晏碧云,等待她发话;晏碧云知道此刻丝毫不能慌乱,越是慌乱,便越会让众人惊慌失措。
形势危险之极,前后左右都是厢兵围困,朱世庸来势汹汹看来像是要孤注一掷了,自己唯一能凭借的便是晏家人的身份,只能凭此拖延,看看是否能有所转机。
但晏碧云也知道,朱世庸既然已经翻了脸,自己这个身份怕是也吓不住他了,若是自己任凭他将苏家上下从自己手中抓走,那自己还怎么和苏锦交代;而且朱世庸会以苏锦家小为人质,逼迫苏锦交出陈老根和那封子虚乌有的信,到时候再将证据毁去,只说抓逃犯之时误羁了苏家家小,吵到上面去,对朱世庸也没有致命的惩罚。
这还罢了,万一王夫人和苏家使女落入朱世庸之手,只要有一个不测,从此之后苏锦再不会相信自己,自己和苏锦之间也就彻底的完了。
晏碧云考虑的很清楚,她下定决心,到了关键时候不惜以死相抗,一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夫人在自己手中被抓走;但同时,这个决定一下,也就意味着今夜无幸,靠着手下的十来个伴当,想保护满屋的妇孺老小,无异于痴人说梦。
院门哐哐想起,有人高声叫道:“宅中人速速开门,庐州知府朱大人亲自带兵搜查逃犯,再不开门便砸门进去了。”
晏碧云整整衣冠,迈步出厅来到院内,小穗儿柔娘等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在她身后,个个面色凝重,知道今日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但只有慌张,却并无胆怯。
“门外是庐州知府朱大人么?奴家晏碧云这厢有礼。”晏碧云开门见山自报家门。
朱世庸干笑一声道:“果真是和丰楼女东家,本府有礼了;本府不想过于惊扰晏小姐,且开门让我等搜查西山伐石场逃犯,搜了便走。”
晏碧云笑道:“朱知府说笑了,西山逃犯岂会在奴家宅中,刚才已有厢兵前来搜过,难道他们没回禀你么?”
朱世庸道:“本府自然是知道逃犯并不在晏小姐院中,本府得到线索,西山死囚逃跑之事跟城中某些人有些牵连,本府实际上是来拿这些人的。”
晏碧云轻笑一声道:“知府大人是说我晏碧云便是协助死囚逃走的帮凶喽?”
朱世庸道:“岂敢,晏小姐自然不是,只是你羽翼庇护之下之人便不一定了。”
晏碧云道:“此话怎讲?”
朱世庸叹了口气道:“晏小姐,你是聪明人,你拖延时间也并无多大用处,实话跟你说了吧,苏锦便是那勾结死囚逃脱之人,他的家小你怎能庇护?快快开门,让本府将其家小拿了逼迫逃逸的苏锦归案,此事你不知情,本府也不会为难你。”
晏碧云默然无语,忽道:“朱知府,你说苏锦和逃脱死囚之事有牵连,可有证据么?”
朱世庸道:“晏小姐,政务大事岂是能跟你等随便谈论的,等本府审理清楚之后,真相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晏碧云冷笑道:“看来朱知府是没有证据了,没有证据却来拿人,当真是糊涂的紧。”
朱世庸拂然不悦道:“晏小姐,本府给足你面子了,本府以一方父母官的名义向你保证,本府有证据表明苏锦与此事有关,你一力庇护嫌犯家属,怕是会于令伯父名声有损,还是爽爽快快的开门吧,不然本府可要得罪了。”
晏碧云嘿然道:“滑天下之大稽,哪有人没有证据却以自己的身份作担保证明他人有罪的,你要这么说,奴家用三司使伯父大人的身份作担保,担保苏锦跟此事并无牵连,可不可以呢?”
朱世庸怒容上脸,喝道:“感情是用三司大人来压本官来着,只不过本府可不吃你这一套,言尽于此,本府不再跟你客气,你一个女子不安分守己偏偏来趟这趟浑水,需怪不得本府了。”
朱世庸喘了口气,一咬牙朝身边的厢兵们喝道:“砸开院门,进去拿人,若有反抗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