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答我。”于北庭打着方向盘，靠着边将车停了下来。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我看着他。老实说，他的表白听起来不能说很有新意，也不特别。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切，是那种能让我感受到的真切。
我喜欢真的东西，可能因为在我的生命中遭遇过太多的假。
他盯着我看，我点了点头。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轻声说。
“你说。”他柔声道。
“任何时候你都不要骗我。”我说。
“好！”他郑重的点头。
我真的成了于北庭的女朋友。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赵美如仍旧没有睡。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比中了体育彩票还要兴奋。硬是跑到楼下冰箱拿了几瓶啤酒上来，然后两个人拿着瓶子喝啤酒，算是庆祝我的新恋情。
两个人喝得半醉半醒时，赵美如搂着我的肩，大着舌头问我，她说南歌你为什么看起来好淡然？为什么你跟人吵架时能激动得咬人？为什么……
她问了好多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心里的担忧。似乎，从我记事那天起，我的生命中就存在一个定律。一件好的事情，如果我得意过早，那一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成为于北庭的女朋友，我心里是很高兴的，我只是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高兴。我觉得，这样的话，命运之神大概就会看不见了吧。
只是，我终究没有料到，多年之后，先负了爱情会是我自己。
我和于北庭确定关系一个星期后，赵杰森突发心脏病入院。那天上午，我刚开完晨会，整理了东西起了身准备出会议室时，孟照喊住了我。
“小赵，你留下。”他看我一眼。
同事们快速离开，我重新坐了下去，寻思着他要跟我谈些什么事？
“我一个星期后去b市。”孟照神色淡淡，语气更淡。
还是在宴晓峰和安峥峥办婚礼的时候，孟照跟我提过去b市的事情，当时说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后来，他没问我，我也就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你还没考虑好？”孟照的声音抬高了一些。
“孟经理……”我抬头看他，握在手里的震动起来，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是我妈打来的电话。
“你先接电话吧。”孟照说完就低头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
我有些惶恐，这是私人电话，孟照最恨下属公私不分明。可我又担心我妈找我有什么事儿，犹豫了几秒钟，我接起了电话。
“妈，我在开会。”我压低了声音。
“南南，你快请假，马上到北阳总院来。你爸突发心脏病，正在抢救。”我妈急促道。
我皱了皱眉，立刻拒绝：“我现在没空，下班了再去。”
“南南。”我妈怒吼，“你爸爸在抢救，如果抢救不过来，这就是永别。”
我想，一般人家的女儿在听到父亲在抢救时，该是怎样的反应？为什么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可能我的心真的是铁打的。
“死生面前，没有大事。”我妈缓了一口气，又道。
我不想顶撞我妈，也不想反问她死生之外呢？生活之中，并没有多少死生的大事，有的只是鸡皮蒜毛、各种堵心的小事。
“南南，你在听吗？”我妈问。
我悄悄看了一眼孟照，他还在低头看着文件。
“好，妈，我知道了。”我应道。
我妈不放心，又叮嘱了我几句才挂了电话。
我从耳朵旁拿下了，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开了口：“孟经理。”
“嗯。”孟照合上了文件夹。
“我得马上去一趟医院，我，我，我亲戚正在抢救，我得马上去。”我连爸爸或者父亲两个字都喊不出口，只能用亲戚代替。
“这样……”他顿了一下，“那你去吧。”
“谢谢孟经理。”我起了身，抱着东西往会议室外走去。
离开公司后，我骑着电瓶车往北阳市总院出发。半路上，我妈又给我打来了电话，催我快点。
我刚好堵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都是电瓶车，本来就很挤，还有人在拼命的按喇叭。我妈一催，我心里就躁得很，头发又被风吹得糊了一脸，我抬起另一只手拔开。
“妈，你别催了，我已经骑得很快了。你再催，我万一出车祸……”
我话只说了一截，绿灯跳起，我身后的电瓶车跟赶着投胎似的，一窝蜂的往前挤。我被狠狠一挤，连人带车摔到了地上，电瓶车压到腿上，钻心的疼传来。
过往的路人都只顾自己赶路，哪有人管我死活，没雪上加霜的再撞我一下就是大恩大德了。
我痛得本能的伸手去推电瓶车，哪里推得动，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心中的愤恨真是达到了顶点，赵杰森要死就死，连累我摔一大跤。
好在还有一些热心路人，见我被电瓶车压得不能动弹，合力帮我扶起了车子，又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血顺着我白色的西装裤往外渗，又是上次摔伤的那条腿，这条腿还真是多灾多难。
“小姐，你的。”有个路人把我的递给了我，已经压扁了。
我抓着，单腿撑着地，真他妈的欲哭无泪。忍痛坐到了电瓶车上，也不知道车子哪里摔坏了，已经启动不了了。我想直接打辆车去医院，电瓶车又不能直接丢这里。
“能借你的给我打个电话吗？”我忍耐着剧痛又起身，哆嗦着问那个路人。
路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把递给了我。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没有想到，听筒里传来提示音，说无法接通，连打几遍都无法接通。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血往外渗，我在脑海中想了想于北庭的号码，拔号后，提示是空号，又想了想，再打，打错了。
真是天要亡我，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拔下了赵美如的电话，幸好她的电话能打通。听到她的声音，我很不争气的就哭出来了。
她边骂我不小心，问清了具体地点后，她说马上赶来。
把还给了路人，我扶着电瓶车开始了等待。
约摸着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孟照。
“孟经理。”我惊愕的看着他，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赵美如给他打了电话，这里离公司不算远。
“怎么回事？”他略略喘气，看到我西装裤上的血迹时，他眉头皱紧。
“出了点小事故。”我脸上的泪痕还在，狼狈得很，一万个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我的上司。
“我车在那边，先去医院。”他伸手过来准备扶我。
“我的电瓶车……”
“你先上车，然后我找个地方把车子存起来。”他不由分手说就扶过了我。
我又狼狈又尴尬，挨着孟照，瘸着腿一步一步往前挪。
走了十来米才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孟照扶着我上了车，然后他转身朝路口跑去。我看着他推着那辆车，穿过十字路口，他推到不远处的一家商场门口。
很快的，他拿着我的车钥匙跑回来了。
上了车后，他问我去哪家医院？
“总院。”我说。
他启动了车子。
到总院时，赵美如给孟照打来了电话，讲了几句，他把递给了我。
“南歌，我出门时被主管抓了个正着，要中午下班才能去医院看你了。”赵美如十分懊恼，“所以，只能求助孟照，你不要生气。”
“没事。”当着孟照的面，我能说什么。
“你上班时间，骑个电瓶车去哪里啊？”她好奇的问我。
“赵杰森心脏病犯了，在抢救。”我淡淡道。
“天呐。”她惊叫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我接电话时，孟照已经下了车，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等着我。
“你快去吧，我挂了，晚一点再联系。”赵美如那边传来喊声，估计又被主管抓着了。
孟照扶着我下了车，停车的地方离急诊有点远。
“我背你过去，你介意吗？”孟照问，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淡漠。
“没事，我慢慢走。”我情愿爬到急诊科去。
孟照也不强求，扶着我一步一步朝前。离急诊科越来越近，有杂乱的吵闹声传来，间或的还有尖叫声，那尖叫声还有些熟悉。
我心猛的一沉，不由自主就加快了脚步，受伤的腿撕裂般的痛起来。
“已经到了，不要急。”孟照道。
我听到我妈清晰的尖叫声，我抓着孟照的手猛的掐紧。
十来步的距离，我们终于踏进了急诊科的大门。大厅里，一群人打得不可开交，围观的人都站得老远的，医院的警卫在拉架，但并没有用。
“我妈，我妈。”我苍白着脸，转头看着孟照，“我妈，穿米色风衣那个，你帮我把她救出来，求你。”
孟照将我扶着靠了墙，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了人群。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那几个揪着我妈打的人。有冷烟，还有两个我记得分别是冷烟的弟弟和妹妹。难怪我妈的打不通了，肯定是被他们摔坏了或者了是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