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谨?小谨?叶一谨!
迷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摇晃我,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坐起四顾一番,我还在文逸家沙发上,周遭一片狼藉,妙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文逸就大喇喇躺在地板上睡得口水直流。
我惺忪着睡眼看向叫醒我的人,是秦榄,顿时一下就清醒了。
他沉着脸看看我又看看文逸,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们喝了多少?”
“呃……”我挠着蓬松的头发,关于这个问题,我的确答不上来。
不过看样子他也没要我回答,转身去拉躺在地上的文逸。
文逸睡得正舒服,被人打扰了很是不爽,一边抗拒地挣扎着,一边骂着:“滚一边去,别吵老娘睡觉。”
“你不是说今天要见当事人,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秦榄干脆放开手,仍文逸躺回地上。
文逸一听工作的事,也立马清醒了,撑着地板坐了起来,第一句话就问:“天亮了?现在几点了?”
秦榄不语,转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霎时照了进来。我抬手挡住眼睛,只觉得脑袋里隐隐刺痛。
“三点。”秦榄这才回答。
“下午三点?”这句话几乎是我和文逸一起问出的。
“不然呢?”秦榄反问向我们。“艹!”文逸飙了一句粗口就开始满地找手机“怎么都没人打电话给我……”
“没人打?我进门前还在打你的手机。”秦榄背着光面对我们,被阳光衬成一个黑影,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到他话语里是毫不掩盖的怒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个点还赶着回来,就因为你们单位找不到你人才打到我这里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结果你在家里……”
秦榄把下半截话咽了回去,或许是顾虑我在的缘故,他压了压怒气才缓和语气接着说道:“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就算要放松也要有个限度,一个律师一个警察,喝成这副模样传出去好意思吗。”
“别教训我!”文逸找不到手机急的团团转,看都不看秦榄一眼就呛了回去。
“你怎么……”秦榄火气也上来了。
我一看情况不妙,这是要当场吵起来的节奏,立马在中间打圆场:“不好意思啊秦榄,是我找文逸喝酒的,你别怪她,最近我们的确都是工作压力有点大就没收住……”
“你不用说了小谨。”秦榄直接打断了我“谁找谁我还不知道。”
文逸听见这句哪还得了,蹭一下就站了起来,直走向秦榄:“你几个意思姓秦的?这只是你家吗?这也是我家,我想干嘛就干嘛!你管不着!”
“我怎么敢管你。”秦榄也丝毫不退步。
这下真是头大,我也跟着起身想要岔开两人的话茬,不想我才刚开口,这两夫妇就异口同声地阻止了我:“你别说话叶一谨,这儿没你的事。”
好吧,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我再继续待下去就太没眼力见了,反正从以前开始,这两人要是杠上了八头牛都拉不开,我还是先撤吧,在这继续掺和着也是尴尬。
我在沙发上找到我的包,说了声“那我先走了”算是告别,两人头都没回,就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我。
我才出去把门带上,就听见里面开吵的声音。
其实昨晚喝酒的时候我就应该料到这个结果,不过……管它呢,难得放纵一次,烂摊子就扔给文逸自己去收拾吧,反正是她拽我喝酒的,我这还头疼得紧呢。
我下了楼,也懒得叫车,就慢悠悠沿着河道走,顺便醒醒酒。
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特别狼狈特别引人注目,肿着眼睛乱着头发,活像个和丈夫吵架被从家里赶出来无处可去的可怜妇女。
也没差多少了,虽然和丈夫吵架的人不是我,但我也算是被他俩给“赶”出来的吧。
中午的阳光最是毒辣,我又彻夜宿醉,看到眼里的事物全是恍惚的,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鸣笛声也分外刺耳,我简直怀疑我还能不能走到家。
我又硬撑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只听得一阵熙攘声,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的河提上围满了人。
想看热闹的好奇心让我加快了脚步,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难不成河里出现什么稀奇宝贝了。可惜围观的人群实在太多,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仍我踮高了脚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一片人头。
我努力一会儿实在挤不进去就打算放弃了,不想一扭头才看到停在路边的警车。
要是搁平时,这种没有叫到我的案子我肯定是不会多管的,那么大个城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只是小情侣在河边吵架闹自杀呢?
但今天我的好奇心分外的强,非要看个明白不可,我从包里翻出了证件,一边出示着证件一边拨开人群,总算是顺利挤到了最前线。
我这才看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大半个河岸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里面警察很多,技术科的人也来了,隐约中可以看到有个人形的物状躺在地上……或者说有具尸体更为合适。
没有刘英勋的身影,不过倒是有其他相熟的警员。
戒备线边的警察不认识我,但看了我证件也让我进去了,我往前抓住一个认识的警员就问:“这怎么了?”
那警员看到我讶异了一下,可能不是讶异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是讶异我这副邋遢的模样吧。
但他也没多问什么,很直白地告诉了我这里的情况:“河里发现了一具浮尸。”
“什么时候的事?确定身份了没有?”我接着追问。
其实这种事压根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我根本管不着,我明白这一点他也明白,可能是出于同事情谊吧他还是告诉我了:“根据法医初步判断,应该是昨晚落水的,这个人身上没什么可辨识身份的东西,目前还不清楚死者是何人。”
“我去看看。”说出这句话之后,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完全就是因公徇私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行为。
也许是酒精还没消解的关系?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却偏偏还要去做,或许这才是我的本性?不管了,如果我现在真的还没有从醉意中清醒过来,那就让我借酒发发疯吧,反正我就是想看。
他自然也没有阻拦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让到了一边去。
技术科的同事和我更为熟悉一些,毕竟取证调研这一点上,我们还是有相通之处,经常来往。
他们大体和我说了说情况,就让我去看尸体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看上一眼才甘心,其实平日里我是最抗拒验看尸体的,这或许就是一个失足落水的可怜人,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可我看见死者的那一分钟,我忽然就完全明白了,我为什么非看不可,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如果说真的有上帝的话,那么我此时此刻突然蓬发的旺盛好奇心一定是上帝赐予的,而不是酒精。
我看到那张惨白面庞的一瞬间,犹如冰水浇头,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底,如果现在有面镜子,我想我的脸色和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应该差不多,那个人就是蓝博。
我不会看错,毕竟在洛言白的公司里,为了所谓的测谎,我曾将他脸上的每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我指正他就是那个背叛者,而他现在就躺在我面前。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旁边的同事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向我询问道。
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木然而本能地回答了他:“我见过这个人。”
这句话让现场炸开锅,大家纷纷向我围上来,我不能说他们是兴奋,但这的的确确为他们省去了多少波折和麻烦。
我说出了蓝博的名字和他就职的公司,有警员马上就去联系人来认尸了。
刚刚向我发问那位同事,还以为蓝博是我朋友,以为我的异常是太过伤心,一边说着节哀,一边好心地送我去警车上“缓缓”。
而我的确也需要缓缓。
我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办了那么多命案,对生死这种东西我一贯还是看得很淡的。可这次不一样,不管这个蓝博有没有作过恶,他究竟是善是坏,终归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更为让我感到冷冽的是,洛言白的手段,他就真的将这个所谓叛徒给“解决”了。
不一会儿,认尸的家属就来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才看到尸体就哭得差点晕过去。
一同来的,还有谭青柏,他还真敢出现。
他没发现我也在现场,我在车里看了他一会儿,神色并无异常,甚至于还特别好心的一直在照顾着蓝博的家属。
现在死者身份也确认了,当下最紧要的是清理现场,蓝博的尸体被运上车,警戒线开始拆除,警员们也在劝散围观群众。下一步就是解剖尸体确定死因,不过这看起来就是失足落水也并非什么刑事案件,要是家属不同意,估计就当意外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