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眼睛却是瞥向茗儿。
只见茗儿认真的搅拌米粥,而后又舀了一勺甘草粥递到她面前:“我家老爷要说起来全梁国没人不知道,正是六大卿家之首的淳于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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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心中一凉,就连对着茗儿递来的羹匙,都忘了张开嘴。
“姑娘你怎么了?是这粥不和胃口吗?”茗儿看着脸色愈加苍白的苏浅不禁皱起眉头。
“没,没什么!”苏浅对着茗儿不自然的笑笑,接着便主动将粥吃下。
这里竟真是淳于家,竟真是国夫人的本家,天,她究竟是被人救到了什么地方,又或者根本不是救,而是被人用欺骗的方式囚禁起来。
苏浅心中焦急,可脸上只能微笑的对着茗儿:“那张先生在淳于家却是做什么的?”
看着苏浅将粥喝下,茗儿又露出那好看的酒窝:“张先生是少爷的西席,专教少爷练琴的!”
“他?练琴?”本心焦的苏浅被茗儿这话闹的一愣,毕竟一个脸上带着如此大的伤疤的人,竟是搞艺术的,这怎么听起来都是让人嘴角抽筋的事情。
见苏浅的表情,茗儿格格笑起:“姑娘也不信吧?我当初来照顾张先生的时候也一样不信,可事实上张先生琴弹的非常好听,用什么形容呢,拿教少爷学识的西席的话来说,那琴声如高山流水!”
“既然他只是个西席,为什么淳于老爷还要叫他商量事情呢?”苏浅放下心中的焦急,微带好奇的看着茗儿问道。
只有多了解一些这府里的事情,离开才更简单一些吧,苏浅如是想到。
“姑娘你不知道,先生虽然只是小少爷的西席,可最得淳于老爷重视,若不是先生一直不肯答应做淳于家的家臣,恐怕淳于家的第一谋士非是先生不可。”说着,茗儿的眼睛看向空中,那眼中闪亮着崇拜,和信仰。
那张问既然那么厉害,看来是要小心了。
无论她出现在这里是真被张问所救,还是用欺骗的方式,将她软禁于此,她都必须快些离开淳于府,在这里呆的越长,对她来说就越是危险。
“真没想到张先生这般厉害。”苏浅低下头,接着茗儿的话随意的说道。
张问走在繁复的宅院小径中。
问,若是有一日你送的铃铛不在我身上了,那我便是真正的离开这个世界了,那时你不用难过,我是为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离开这个世界……
张问的手突然紧紧的攥紧,青筋仿佛要爆裂手背而出。
艰难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气,张问才重新睁开看向前路,我还活着,你就不能死,如今我找到了铃铛,我也一定能找到你!
想着张问大踏步向淳于司马的书房走去。
离三伏天越来越近,日头也跟着越来越猛烈。
小院传出悠扬的琴声,静了因日头而烦躁的心灵,仿佛一股灵泉流淌过滚烫焦急的心。
苏浅静静的看着坐在亭子中抚琴的张问,心思翻转,前几日她身子稍好一些,便向眼前之人告辞,可对方却不让她走,那冷冷的眼神,她至今记得。
人说,只有爱,才能弹出最美的曲子,而相处这些天,她从不曾从这人眼中看到丝毫温度,偏偏对方弹起曲子却是分外好听。又或者,只有爱才能弹出最美的音乐,只是古人用来唬那些没天赋之人人的小手段。
“浅儿姑娘,坐下歇歇吧,你站在这里看先生可是有好一会了!”茗儿说着话,便用小手掩着小嘴痴痴笑起,仿佛怕洁白的贝齿不小心露在空气中,受了寒。
苏浅回头对着茗儿笑笑,几日相处,她和茗儿的关系处的不错,若不是心中担心的事情太多,她也绝不会日日挖空心思离开淳于府,可她有她不得已的理由!
“茗儿,你家先生的曲子是好听,可日日听着也总有厌恶的时候,我想出去透透气,你能带我离开这院子出去逛逛吗?”苏浅看着茗儿轻声说道。
茗儿的瓜子脸一皱:“先生吩咐过,不让我带你出这院子。”说完脸上露出浓浓的歉意。
还真是将所有她离开的路封死,连这院子她都走不出去,又如何离开淳于府,这样的日子张问耗的下去,她却等不起,宫中还有恒儿等着她,而这里又是国夫人的本家,哪一点都让她不能如此静静等待。
这般想着,苏浅抬眸看向亭子,终于下定决心。
“不要再弹了,我有话要和你谈!”苏浅走到亭子中停下脚步,看着张问说道。
张问按下琴声,眼睛无丝毫波动的看着苏浅,仿佛静静的等待苏浅说话。
苏浅压下心中不大舒服的感觉:“说吧,怎么才能让我离开淳于府?”
“我要知道你手腕上的银铃是从哪里来的。”张问站起身,低头看向苏浅。
苏浅咬下嘴唇,说?还是不说?
不说走不了,可说了,也许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选择,不离开淳于府,她便什么都做不了,还不知道恒儿如今的状况,不知道自己杀没杀死段护卫,不知道段护卫若是活着,会对恒儿做什么事情。
“我只想知道你手腕上的银铃是从哪来的。”张问无起伏的声音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话。
苏浅烦躁的皱起细眉:“我在醒来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了,那是我在一口枯井旁捡的,你要问多少遍才能罢休?”
“我有事必须离开这里!”苏浅对着张问生气的吼道,就算再好脾气的人,也会被这种态度激怒,每日问一遍这个问题,每一次回答同样的答案,这难道还不够吗?
她是真的不能说自己说的枯井在什么地方,而除了庆年殿,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地方有枯井,也就是说,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哄骗对方。
偏偏眼前的人仿佛和人间烟火无关,天天平着调子和她说话,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恨得她牙痒痒,她却什么也做不了,论武力,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这个可以从许多追杀她的人中,将她救出的人的对手。
论心智手段,她自认不差,可当一个人除了一句话重复问,对其他莫不关心时,你根本耍不出任何手段。
天天心中焦急,却只能封闭在这样一个院子中,她如何不恼怒,如何可能不忘记心中存留的一丝对眼前之人的恐惧,对着对方大吼。
“我只想知道那口枯井究竟在什么地方,这对我很重要。”张问看向苏浅,终于加重语气。
苏浅微微一愣,这还是她这几日来第一次从张问嘴中听到重要二字,不禁有些古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抛掉那横过半张脸的疤痕不谈,眼前之人长的还是不错的,浓眉大眼,细细看,似乎还是张带着一丝稚气的娃娃脸,可惜这好好的一张脸,堆满了冰冷,即使看仔细这些,你看着张问,也只能看到落叶成枯的沧桑,说不出来的沉重。
见苏浅只古怪的看着自己,却一句话也不说,张问皱了皱眉,便将自己的视线移回到自己身前的古琴,直直的看着其中一根琴弦,仿佛静静的想着什么,又仿佛就这么单纯的坐着休息。
“即使我告诉你了,你也不会相信!”苏浅轻轻叹出一口气,最终看着张问说道。
对于眼前这个人,她是真的束手无策了,她从不觉得自己笨,可每一次对上张问,她都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若段护卫是每一步都能看出她下步要走什么棋,那眼前这个人则是以不变应万变,就等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前。
偏偏对方不急,她却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明知道对方等的就是她受不住将地方说出,可她也只能继续往前冲,因为她,别无选择。
“你要先让茗儿离开院子。”苏浅等了一会,不见张问回话,她只得无奈的要求道。
“好!”张问转头看向站在亭子外仿佛赏着风景的茗儿:“茗儿,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茗儿皱皱小巧的鼻子,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苏浅,眼中突然若有所悟般笑起:“是,茗儿这便离开。”
苏浅看着茗儿的表现,皱起眉头,这古代的人也太早熟了,她现在这身高虽然足有一米五,可这身体的年纪可也只是将将十二而已,正是处于发育的年龄,可瞧瞧茗儿刚才的表现,分明是以往她和张问之间有什么猫腻。
却是苏浅注意到了别人,却看不到自己,她的一切表现根本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有哪个才十二的姑娘能有她这番处事心静的淡定模样,茗儿是压根没想到苏浅是这般年纪。
“好了,你可以说了!”张问看着苏浅说道。
“我要你保证,我告诉你在哪里后,你要送我出淳于府,并且在七日之内保证我的安全,最后一点,我要一些生活用的盘缠。”前两句,苏浅说的理直气壮,只是到了最后一句却是有些中气不足。
她也不想表现出市侩的模样,可如今她是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总不能一离开淳于府便在外面饿死吧,而前面两条那是保住她暂时的安全用的。
只要这三样,对方有一个不答应,她便绝不说出枯井究竟在何处,因为她说这些本身就是在冒险,用一个可能被骗的危险,赌一个离开淳于府的机会。
她不要再在淳于府拖沓下去,若恒儿这段时间在宫中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反而后悔莫及!
张问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浅,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