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恍千年

逝去在时间里的歌声一般的风,是残存眼底的景致.伫立在那无终无尽的回忆中的两名少女,彼此相对,手掌相合.瞬间,那些画面瞬间沉去,留下的只有一片深渊般幽深的黯淡.舞凉和星妃眼里的光掠过这虚无,缓缓地,回到了两人共同的梦噩之中,回到了两人最后的一次梦境中.

"一切要开启,才能知道.我们十岁之前发生的一切.你,和我."星妃意识到自己,因此苦笑:"应该是和少辰才对.""风星使是风星王的人,寒使是寒鬼的人,我们紫星少女,不过是你们争夺的祭品,和利用的对象罢了."舞凉收起了意识里寒冷的恐惧."难道不是么?"

"小君,就是寒鬼恋人的千年之下,第十次轮回倒流的转世么?"星妃神情变得狰狞."怎么,你......嫉妒她么?"舞凉有几分好笑,越是恐惧环绕,越是坦然了.见她这般,星妃默默地点头:"你不觉得,希恩已经爱上她了么?"

"这是她和希恩的事,我无权过问,哪怕他是我的寒使."舞凉一下子惆怅了起来,只要希恩能把忘痕和之袭送出宫,她就什么都不怕了.而紫星少女的宿命,一定要在这里终结."希恩是寒使,却爱上了寒鬼的恋人,还想横刀夺爱,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星妃,也就是风星少辰幽声如是地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希恩想逼迫寒鬼陷入绝望?"舞凉方才意识到,这下吃惊不小,一下子咒骂起自己来.居然太过感情用事,没有猜中希恩的心思."寒鬼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倒流时间的,还有一种,就是让一个人永远地从时间里消失,自然再没有轮回了."

"两种方法,寒鬼只能选择一个."

舞凉已是泪流满面.傻希恩,一旦他成功,就不会时间倒退,而是让那寒鬼杀他一个人.而他,居然想用自己一个人的存在,换这时空找回最后的安宁.

此刻,她已深深地责骂起自己,为什么不对希恩好一点.此刻,她的回忆之中满是他温柔却无奈的目光.随后,这目光破碎之后,随那突然而至的瀑雨一同陨落.而她,只感受到一片凄然的空白.若他永远地消失,自己会不会就此忘了他.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灵魂就龟裂了.

"让我们,回到最遥远的记忆中去吧."星妃冷冷地一笑,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随她话音一落,远方袭来了最残酷的影像.

"这,是一片幽暗流离的,冷血渐枯的,残剑断走的死寂气息般暗无天日的战后废墟.那猩红的云层是残留的呼号,海市蜃楼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没有白昼的长夜,在一面残损的破碎旗帜下,传来一名男子沉重的呼吸.竟是一名元帅盔甲, 高大俊秀,却痛痕累累地爬行在那已逝的残骸之下,极缓慢地,颤抖着站立起来."

"他就是风星国的王,寒鬼.在这敌强彼弱的厮杀之中,风星国八千士兵全军覆没.而他,竟然神奇地存活了下来.星国的士兵都已前去进攻下一座城池,没有人发现他还活着.当他痛苦地捶打着地面时,却发现了异样."

"四周,漂浮着血的尘埃,那些死去的生灵,浑身散发出诅咒的气息,开始弥散,他们的躯体渐渐分解,再无痕迹.他眼看着自己鲜活的手臂开始破损,大叫一声,他的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跃上马,他逃离了这片生变了的土地,和剩下他被诅咒的生命.他只想去找一个人,他深爱的那个人."星妃惆怅地放飞思绪,回到那真实的过往.

"一路,受诅咒的范围越来越大,风星之国几乎完全消失.无论是那建筑,还是死去的人们,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他一人了,他的诅咒却一直凝固在他身体之中.而他在和时间赛跑,去振救他的恋人.奇怪的是,她所在的古妃宫竟能在诅咒中安然存在.原来他的恋人以身试药,找出了克制诅咒的方法,忘忧散."

"但是,忘忧散只能救活人,救已去之人是不行的."

"得到忘忧散的寒鬼大喜大悦,以为自己得救了,眼看星国已趁机占领了古妃宫,寒鬼带着恋人去了一处地方隐居,名为风星谷.但是当时的忘忧散还没有更持久的效力,时刻一到,诅咒再度降临,弥散开来,眼看要波及整座山谷,寒鬼的恋人用自己的灵魂,让这诅咒暂被封印,自己也被封印了."

"然而,有五名身怀六甲的妇女,她们虽无恙了,但生下的孩子却有着紫星的印记,是受了诅咒之后的产物.被她们所爱,可以得到起死回生的力量,被她们所恨,则会付出走火入魔的代价.这也让她们成为了星国的目标."

"当那军队蹂狞着风星谷的一切生灵时,当老星王把剑横在寒鬼恋人的灵魂之上,威逼他交出紫星少女时,到寒鬼恋人不愿拖累他自尽.他抱着死去的恋人的放声悲哭.紫星少女则被他身上再现的诅咒所控制,时间倒流了,一切从头开始.于是,这悲剧就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地周而复始 .他的恋人,逃不脱死去的噩运.而他,逃不脱千年的绝望."

"而紫星少女的转世,也因此多次消失从头开始.我们,已经是第十代了.悲哀的是,之前的九代什么也没有留下.我们若还想留下自己所爱的人,包括自己也要好好活着,那就必须赌这一局.我曾仔细观察过小君,相信你也和我一样想,她是的."

"我们的仇家,是星王吧.你在他身边,准备复仇么?"舞凉突然问道.

"是的.我除了要星王和寒鬼的命,还要要恋儿那个毒妇的命."风星少辰幽幽地说道,指尖咬出脆响来."你的意思是......"舞凉心下渐渐有数了.时光的痕迹在尘埃之间飞荡,那已面目全非的哀伤还残留在心跳之中.而她对面的星妃,也是风星少辰,一如困兽一般蓄势待发.

"星王要杀寒鬼,不是为了救世.而是要得到紫星少女的力量,用于他的永生.我们已不能再相信任何人."风星少辰极度冷淡中,飘过一缕柔风,融在其冰冷的视线里."我们都只想,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你说得对."舞凉幽幽地说.她那干净纯粹的容颜上,荡着几许愁绪.

"舞凉,你是风星凉的转世,你拥有她失去了的力量.你的寒使是唯一能封印你的人."风星少辰无奈地耸耸肩,苦笑了起来."都到齐了.风星使和寒使们.我们被包围了."只是瞬间,舞凉觉得炽火刮过,环绕在风的喧闹之中,身边竟缓慢浮现出人影的涟漪来.

半空的虚空与黑暗之中,悬挂着五名紫星少女.游走的旋律凄凉无比.舞凉先是一怔,随即双脚离地,像被什么软物缠住了一般.很快,她也上升到了半空的呼啸声中去.一道闪光过后的凋落,是苍白的怨咒."要救人的,出来吧."暗幕中幽声传来回声,深邃且迷离.

"她们已经在我手上了.时间一到,我就会杀掉这六人,启动风星冢,让我永生.哈哈哈哈!"星王狰狞的面容投影在了黯淡的风声中.没有人注意,那悄悄消失于夜风中的星妃.而那残留的喧嚣里,是一个让舞凉无比熟悉的声音.那个在她手心写字的男子,正是他的声音萌动着.

"你办不到."那声音幽幽地笑了."你若敢伤她,我会让历史倒流,再也没有你.""你也有能量耗尽的时候吧,你也有分不清楚你恋人的时候吧 .你应该也知道,这是风星冢最后一次启动,也就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不想一个人永生不死,和她再无缘分了吧?"星王幽暗地笑.而舞凉颤声低语,震撼无比:"他就是......他就是寒鬼么?"

长星倒袭之间,谜一样的气息扑面而来.双眼含星的人儿,望穿破败的穹顶,自那无光无色的轮廓里,只听到了少女们虚弱的心跳."想救你们守护的人,就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会杀她."星王呵哈大笑,双目猩红且贪婪.

说着,那星王移到了梦香旁边,得意地问她:"怎么样,我已找到你母亲.为了你,她一定会露面的."星王仰天咆哮,就在那一刻,自暗黑绝痕中走出来的,正是那虚弱却绝美的,苍白倾世而泪如落花的柔妃."娘!"梦香又惊又悲,幽声呼唤道:"娘亲,你还在人世?"那柔妃则坚定而淡然地一笑,像是传达着力量.

"我是柔妃.我的孩儿,我是你的寒使.一切都从你得到我身体后开始了."说到这里,星王打断了他们,摆了摆长袍,一指向那高耸的虚空."好极了,下一个."他又缓缓地飞升到了小凤的身盼,那如似夜花的黑衣少女,冷冷地嘲弄着星王洋洋得意的丑态.只见星王手中闪出一把匕首,就要扎下去.

"住手!"一声断喝,源于那黑暗的最尽处.一名器宇轩昂,书生模样的青年闪身而出.他的身形纤弱却英气,他的画笔如同有灵一般.正是那风星谷屠杀之后救小凤出谷的,与她订有娃娃亲的画师示江.他的身后,背着两三幅画卷.墨香弥漫开来之后,在空气中游离出墨写的一触即发.

"小凤,我就是你的寒使.一直保护你,不为风星凤所杀."这示江幽幽地开口,定定地望向了她,柔声问:"你能否......原谅我呢?"小凤见他如此,胸中又是刺痛又是感念.缓慢地,却坚定地,冲他点了点头.示江见了她的那一线幻梦般的笑容,也开怀地放开双臂,仰天大笑起来.

"哼,下一个!"星王这次选中了小君,不再去看小凤与示江的绵绵情意.匕首的冷光方才乍现,黑暗之中就默默地走出了一名侍女打扮的俏女子.仔细一看,竟是星妃,也就是风星少辰随身的婢女,陷害小君入罪的小非.

"小君,我早就知道了你入宫的目的了,所以一直暗中保护你.你才是与星王有娃娃亲的星妃.为了讨说法,你吃了很多苦.我也只能暗中化解你遇到的麻烦.我利用了小德子,在你身份即将败露时逼你入不冷宫.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现在说这些,也许迟了罢.呵呵."小非从容地走了出来,脚下的刻印散发出斑驳的光芒.

"接下来是你."星王又冷笑一声,在少辰身盼停下来了.少辰缓缓地张大眼睛,几乎不敢再眨眼.那从黑暗之中从容地行走出来的男子,那熟悉的轮廓,和唇边淡淡的笑意,都是她不再真实的梦幻.然而,此刻她迷糊了.一滴百感交集的泪,风化在他的眼眸之中,如同曙光一般.

"少辰,是我,我,没有死."她那魂牵梦萦的美青年,浅浅地冲她一笑.而那少辰已是泪流满面."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在我的梦里."少辰也是一笑,轻声道:"太好了......"其他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满心离伤与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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