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白本以为林家长辈见了她会立刻把她扫地出门,亦或是把她打一顿再扫地出门,可是一切都不在轨道上了,他们的态度说不上热络,但也不冷淡,林父甚至拿来了他的珍藏红酒。
晚餐也是温馨的家宴,可艾白却如坐针毡,林母一直板着脸,正眼也不看她,这使她很不自在,不过如果林母对她笑脸以待,艾白恐怕自己会更不自在。她还记得以前林母是最疼她的,每次她与林山在房里写功课,林母是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给他们送吃的,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煲汤,因为煲汤是林母最拿手的。她与林母也是颇合得来,两人经常一起讨论各种的美容养颜汤,也因此她和林山的皮肤一天比一天好,只是后来林山觉得白面书生没有气概,便不再喝了,所以她喝剩下的汤都被端给了隔壁的林钧。
想到这里,艾白不自主地转头看向林钧,果然皮肤比女人还好,这其中必然是有她的功劳的,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她一口渣都不会给他留下!
其实这里从头到尾把她当不存在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林家当年的掌门人,林铁松林老爷子。他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吃饭,这使得无形中餐桌上笼罩着一种低气压,而林钧与林老颇像,也是未发一言,只有林父一个劲地为艾白夹菜,艾白看着小丘一样的碗,愁眉苦脸。
“爸,你别给她夹了,没看见她不愿意了吗?”
林钧终于说了开桌以来的第一句话,而这句话让艾白冷汗直流,虽然早就知道林钧与林父的关系,可还是免不了尴尬,只好呵呵笑了两声,腆着脸连说了两声,“愿意愿意!”说完匆匆扒了两口饭,也许是大家汇聚的气场太过庞大,她不小心给噎住了,干咳了起来,林父把水杯递给她,她接过来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期间林钧皱着眉,倒没有再理会她。
主位上的林老爷子在一旁观察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并不像个心思深沉的丫头,眉头总算稍稍明朗。
饭后,艾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神思恍惚,林钧被林老叫上楼了,她不用担心被他看见,可以尽情地思念林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想他了,可今晚实在让她触景伤情。
其实她与林山的故事很简单,典型的青梅竹马。
在这个复兴区里住的大多非富即贵。艾家是后起之秀,在艾白六岁时才搬进这片小区,与周边的孩子们多有隔阂,走不到一起去。
可是林山不同,林家和艾家住的近,又有生意上的往来,自然而然地她与他接触到了一起,加上年纪相仿,所以一直结伴上学、放学、写功课。
之前她还不觉得,直到高中毕业,他向她表白,那真是堂皇,艾白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
那时他们也是刚刚得知两人的大学阴错阳差,她以为他会学商,他以为她会学医,结果就这样为了彼此而错过。得知真相后的那晚他送她回家,两人都有些沮丧,谁也没有说话,一直拖到她家门前的香樟树下,他终于开口说,“你不要担心,以后我是医生,伯父的病交给我就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闷闷地不想讲话。
六月份正是花开茂盛的季节,不知哪里传来的暗香浮动,空气里慢慢染上了几分暧昧的气息,两人沉默无言,她偷眼瞧他,发现他正低垂着眼看着脚尖,显然很不专心,她的两腮不满地鼓起来,气得一跺脚,说,“我回去了。”
他啊地一声抬头,下意识地就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脸一红,忘了挣脱,只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艾艾你别生气……我刚才是在想,怎么样才能告诉你,我其实……喜欢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艾白的脸也越来越红,伸手把他一推,说,“谁准你喜欢我了!”
他看着她低下的头,眼神黯淡下来,不料她突然抬起头,眼神发亮,虎里虎气地说,“可你以后要是不喜欢我了,我要你好看!”
说完她立刻转身奔回家里,一路上楼,家里的佣人在后面哎哎地喊着,她像是被窥探了什么秘密,一个劲跑到洗手间关上门,对着水龙头狂洗脸,但那热度好像总散不去,她看向镜子里酡红的一张脸,终于明白自己一开始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他也有了同样的心意。
他们的恋情竟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暑假,他便出了车祸,与她的父亲一齐躺在了病床上,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如果注定他的生命有时间限制,她后悔为什么不早早发现他的感情,又或者,发现自己的……
手里被塞了一张面纸,她抬起头来,林父慈爱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落了泪,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只是……”
“我知道,我只问你一句,林钧这孩子有没有逼你?”林父不复餐桌上的一头热,用一种沉静的眼神看她。
她的心一紧,半响摇头说,“他对我很好。”
林父松了一口气,表情欣慰,拍着她的肩说,“你是好孩子,从小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一直也寻思着把你讨来做个儿媳,只是没想到我那两个儿子都钟情于你,你与林山的事……罢了,不提也罢,毕竟要珍惜的该是眼前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艾白鼻子一酸,为他的语气觉得不公,“什么叫罢了,林山不也是你的儿子吗?”
林父一僵,继而摇摇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到哪面都一样疼……”
艾白也察觉自己口不择言,缄默不语,林父接着说,“林钧这孩子,我亏欠他很多,从他小时就没得到过父爱,回来林家,因为家里的压力我也不曾明白地表示过,他在这个家里可以说是无依无靠,他现在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完全是靠他自己……”
话还没有说完,楼上传来花瓶的破碎声,“滚!你滚!”林老爷子的声音像一记闷雷炸响在林宅的上空。
艾白赶紧站起来,只见林钧匆匆下楼。在大厅里扫视一圈,落在她身上,大步向她走来,等到她身边,也没和林父打招呼就要拉她走,她慌忙转首对林父说,“我们先走了,伯父。”
林父蹙眉点点头,往楼上查看战场去了。
回去的车里气氛更加压抑,艾白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发愣,自从来了林家,她大多时间是这个状态,脑子里好似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车子在“家”门前停住,艾白精神恍惚地下了车。身后呼的一声,她条件反射地向后看,车子已经驶走。她才反应过来,挠挠头,有些不解,不一会又想通了,定是寻他的金丝雀去了。
今晚某人在林宅吃瘪,虽然对外呼风唤雨,在林家依然郁郁不得志,此时一定是怒火冲天,急需有人给他消消火。艾白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看他一眼,林少爷挫败的脸色定能让她暗爽好久。
她回到卧室,本是累极,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她就这样成了林钧的□□,名义上的未婚妻,而林山的家人竟也平静的接受了她。按理说,任何人都行,包括他的金丝雀,唯独她是不行的啊,她有理由相信林家情愿要一个家世不精的也不要一个没头没脸的她!
还是说,林钧无法接受一个贫寒的金丝雀做他阳光下的情人,那只会让他想起他穷酸的过去,因此拿她当外界的挡箭牌?她越想越气,她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姐没错,可万万轮不到这么悲催的角色啊。
艾白感觉今晚她就像一个游魂,只要涉及林山,她的心就乱了,以至于没能好好分析今晚的诡异,打听打听林家的形势,现在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