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他的脸还是修长身形皆惑人迷心, 难怪西玉捂着鼻子落荒而逃，不过大师姐早看习惯了。
“睡了几天？也该起来了。”叶素平静对房内的游伏时道。
游伏时勉强听这个凡人的话，缓缓站了起来, 举手投足带着慵懒散漫。
易玄视线掠过游伏时, 最后落在叶素脸上, 她竟然没有半点不悦, 似乎对方不搭话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在千机门内, 易玄从未睡过一次懒觉，他要强，从不想认输, 甚至还时常想要比叶素修炼时间长。
易玄未想过有一天会多出一个小师弟，对方不仅不修炼, 还理直气壮睡懒觉, 偏偏大师姐却由之任之。
“既然是千机门的弟子, 该按时晨起修炼。”易玄看向叶素，一板一眼道, “大师姐，这是以前你说的。”
叶素：“他……修炼方法和常人不同。”
她能对一只妖有什么要求？
这时，游伏时已经走了过来，他衣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看也不看易玄, 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刚才门口两人讨论的对象是自己。
他径直往叶素走去, 伸出修长白皙的手, 甚至不用开口。
大师姐便拿出一把灵石, 塞给小师弟, 顺便抬手帮他把快滑到颈肩的衣服拉上来。
——实在有碍观瞻。
易玄沉默望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难以忽略心中烦躁情绪, 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所有人都插不进去。
原来有人可以不修炼便能轻易得到叶素所有关注。
“这个给你。”叶素分出五千上品灵石递给易玄，“留着用。”
易玄回神，看着面前的灵石袋一愣，片刻后他偏头看向院外：“我不需要。”
“这里灵气虽然充沛，但也需要花销，正好前段时间我赚了一点灵石。”叶素道，“我来之前打听过了，吾剑派可以接任务挣灵石，但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花时间修炼，准备拿到通行单。”
五千上品灵石并不算少，每次她给游伏时也只给十枚，最多的也就是一百枚。但叶素考虑到易玄如今待在辛沈子门下，开销比他们要大，所以多给了一些。
“前几天忘了这事，一直拖到现在。”叶素将灵石袋扔到易玄怀里，“拿着。”
易玄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目光触及游伏时，反而将灵石收了起来，甚至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他手中的灵石。
不过几枚而已。
“徒弟！”辛沈子不知道突然从哪冒出来，不满道，“二师父的灵石不收，你师姐的灵石就可以收，怎么还区别对待？”
正如叶素所想，作为一峰的亲传弟子，易玄有一些必要的花销，辛沈子几次三番塞灵石，他都没收，而是自己在吾剑派替人做事换取灵石。
辛沈子从自己乾坤袋中掏出几袋灵石，全塞给易玄：“今日我的灵石必须得收。”
易玄：“……”
辛沈子觉得不甘心：“喊二师父也就算了，怎么师父给徒弟一点东西都不行？如今吾剑派上下都以为我虐待弟子。”
“……二师父。”易玄见到辛沈子颇为头疼。
辛沈子行事张扬，总带着他在吾剑派‘呼风唤雨’，对易玄而言实在需要克服心理障碍。
叶素望着易玄，眼中闪过兴味，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情绪开始慢慢外露了，也是一件好事。
易玄太认死理，又犟，还喜欢将所有情绪藏在心中，太容易钻牛角尖。
如今希望辛沈子能感染他外放一些。
“反正老子徒弟，不能没有好东西，你全都收着。”辛沈子拍着易玄肩膀道，“徐呈玉他们也都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和他们对招，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千机门四个人自幼长在没有灵脉的千机门中，境界一直被压制着，如今来到灵脉丰盈的吾剑派内，像是被浇灌的苗子，破土成长得极快。
不过境界虽升了上来，但还是缺乏一些经验。
前段时间，易玄挑遍了吾剑派各峰上的弟子，但最厉害的徐呈玉几人外出没回来。
“我今日便去。”易玄余光瞥向游伏时，“大师姐可以过来观战。”
看看他这么长时间的进步，再想想新来的小师弟如何没用。
叶素自然答应，至于某位被针对的小师弟，完全没有明白其中的暗涌，甚至还有些想打瞌睡。
……
下午，吾剑派练剑场上，空出了一大片，中间站着徐呈玉和易玄二人，底下一群人在围观。
“大师兄打他！”
“大师兄必胜！”
类似的喊话层出不穷。
吾剑派上下氛围不错，按理没有那么排外，叶素见到如此一致的口号，不由皱眉。
“大师姐，你在外面那段时间，五师弟把吾剑派各峰上的弟子挑了个遍。”夏耳悄声道，“每赢一个，他师父辛沈子就到处喊话，所有人心中都憋着一口火呢。”
大概这是辛沈子第一次收徒，对易玄每一场比试都不落下，打完之后，还非得点评一番。吾剑派那些弟子被一个练剑没多久的新手打败，再被他师父评判，心中难免郁卒。
叶素眉心微松，看向台上两人。
徐呈玉穿天蓝色剑影道袍，手握剑柄，气宇轩昂，如朗朗清日。易玄则着一袭黑色长袍，前后简单绣有‘千机门’三个字，身形稍显单薄却又似一把即将出鞘的剑，顶天立地站在场中央。
“易师弟，请。”徐呈玉微微拱手。
话音刚落，两人便骤然拔剑，两道剑意于场中顿现。
剑意随心，可攻可守。
易玄最初甚至无法形成剑意，他心思纷杂，又拘泥于自己的世界，即便有辛沈子指导，形成的剑意也总不尽如人意。
在辛沈子看来，易玄的剑意不够宽阔潇洒，甚至有些偏阴鸷，可是他太喜欢这徒弟在生死间露出来的不甘和渴望。
所以一次又一次挥剑指导，再让他去和其他峰弟子比试。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易玄的剑意渐渐变了。
冷、煞是易玄剑意给人最初的印象，但仔细看，又会察觉其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朝气。
很弱却藏在其中。
辛沈子双手环臂，在心中点头，这才该是少年人的剑意。
再看徐呈玉挡去的剑意，竟然和以前也有相当大的变化。
坚定锋利时似乎可以破万物，但挡住易玄的剑招时，又变得浑厚可以包容一切。
辛沈子放下双手，若有所思朝叶素那边看了一眼，陪着他们一起出去，想来徐呈玉收获不少。
竟然能在剑意上进步如此之大，浑厚又坚定，这份道心难得。
场上两人已经再度交锋，剑与剑之间擦飘出火花，如出一辙的剑招，只不过一个更加熟练，另一个大胆又莽撞。
辛沈子看了一会，即便徐呈玉还是金丹后期，凭着剑意，也照样能赢，更何况他此刻已经元婴前期了。
“周云，三轮过后，你上去和老子徒弟打一场。”
“哦。”旁边周云听到辛长老的话，应道。
“之后马从秋再上去。”辛沈子补充道。
“车轮战不好吧。”马从秋犹豫。
辛沈子看他：“你不上去？”
“上，我上。”马从秋立刻举手，生怕晚了被辛长老记仇。
台上徐呈玉的剑仿佛一湾水，易玄冷煞的剑意碰上去，不是被挡开，便是被化开。
易玄从来不放弃，一次又一次重复挥剑，却被徐呈玉找到破绽，一剑挑了。
“锵——”
易玄只觉握剑的手一麻，再也无法动弹，下一刻徐呈玉的剑尖便才刺向他喉间。
场中一片寂静。
片刻，徐呈玉放下剑，拱手笑道：“易师弟，剑招还有待熟练。”
易玄垂眼看着地面，他讨厌输，讨厌失败，尤其下面站着千机门的人。
他甚至只接住了徐呈玉一招。
易玄余光看向场下叶素在的方向，她后面的明师兄三人，都对他抬手举起大拇指。
这有什么好称赞的，他输了。
虽这么想着，易玄心中堆积的压抑却无形消失。
“换人。”辛沈子示意周云上去。
等徐呈玉下来后，辛沈子看他：“出去一趟，进步不少。”
“辛长老过奖。”徐呈玉笑了笑，“易师弟进步也很快。”
“老子徒弟当然进步快。”辛沈子得意道，随后又说，“信不信过不了多久，他能追上你。”
“信。”徐呈玉站在叶素那边，转身看向场上。
辛沈子看向叶素：“听说你们在荒城秘境中遇到了屠世。”
“前辈认识屠世？”叶素转头问道。
“以前见过几次面。”辛沈子眼中怅然，“还不如不知道他的消息，两百年了，最后还是留在荒城秘境。”
“我听说周宗主已经派人告知了万佛宗。”叶素询问，“那边有什么反应？”
虽然徐呈玉向宗门告知了屠世的事，却没有将那本手札的事一起说出来。当时屠前辈并没有说要将手札交给万佛宗，他觉得还是由叶素自己处理更好。
“能有什么反应。”辛沈子冷嗤一声，“屠世又没活着回来，他们都准备选新佛子了。”
叶素指尖碰了碰自己的乾坤袋，里面还留着屠前辈的法阵手札。
“屠世前辈可还有什么亲人？”叶素问道。
辛沈子目光落在场上两人身上，随口道：“没有，屠世流民出身，为了吃饱饭才意外找上了万佛宗。”
万佛宗……
叶素手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神殒期前的法杖，另一样是屠世前辈留下的法阵手札。
她要想想，如何处理这两样东西。
这时候，场下一片惊呼，原来是周云将易玄的剑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