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把快剑
一把快剑冲云霄,
快若惊鸿一刹那。
疾风驰过不留痕,
无名无姓又何妨?
一盏孤昏惨淡的灯,一把越擦越亮的剑。
一双冰冷无情的眼,一个人,一个故事的开始。
外面篝火依旧绚烂,人群欢呼。有歌声,有叫吼,简单的独弦琴弹出苍茫无尽的音律,不同的调子代表不同人的心境。孤月悬挂在天空,静而皎洁,没有半点繁星的点缀,显出整个苍穹的迷茫。
这是一个流民浪人相聚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故事,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美酒当前他们同醉而归,今夜,他们没有烦恼,忘记了仇恨,痛快地饮酒、歌唱、舞蹈……试图将自己忘记。他们并不相识,走过了今夜也许就各自离去,回到属于自己该去的地方。也许过了今夜再次相逢之时他们便是敌人,便是有血海深仇的敌人,然而这些在今夜只是以前或者将来的事了……
现在他们醉了,不仅是酒的缘故,也因为他们的心醉了。这种没有利益纷争,没有杀斗的地方,只是他们暂时留恋的地方,梦境一旦破灭,他们又要回到自己该去的世界。
这儿的酒并不算美,但却让任平生醉了一夜,真真正正的醉,他一生饮酒无数,可是能让他醉倒的恐怕也只有今夜。
月,慢慢落下,几乎好大好圆。风伴着沙呼呼地吹着,打在面颊上,有些燥热又夹杂着几许凉意。他随手捏来一片树叶,吹着从小到大唯一的一首小调,有些单一,有些凄凉……当看着从天际中慢慢升起的旭日,他知道他将要开始他新的旅程,喝光最后一口烈酒,他带着剑起身,潇洒的离开。
他明白,他已经选择了江湖这条路,就无法再去选择什么。
客栈的名字叫“四方客栈”,门外飘着长长的旗幡。
两盏大红色的灯笼左右而挂,它同一般的客栈不同,不只因为它开四方门,做的是四方生意,更因为里面有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秋艳红。江湖上的人都称她秋老板,她是一枝带刺的花,据说还没人有本事能折下她这朵会刺人的花。她不但长得美艳,而且还酿得一手好酒,特别是她店中的“一品醉”更是独步天下,无人不晓。
客栈内桌椅整齐,茶具干净,桌子上留着几处深浅不一的刀痕,不过这并不影响前来品酒的客人。秋老板此刻正在同客人说笑,她一脸好容貌,娇俏动人的眼角眉梢,那微微一笑,宛如明月半隐,勾人心魂。为此那客人连眼都不眨,一碗接着一碗喝下她倒来的酒。
此时,一对母女神色匆匆地走进客栈,然后向她使了个眼色,便匆匆上楼去了。秋老板连忙收起酒坛,摇摆着腰肢走到柜台前,拍拍桌子,对忙着打算盘的掌柜轻声道:“小心些,老贼来啦!”
那掌柜的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朝门外看去,果然见一群身穿黑色紧身服的人走了进来。掌柜一改脸色,装成笑脸,哈腰出门迎接,道:“黄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关顾咱们小店啦?”
那为首之人一双黄色眉头,冷眼看了看周围,然后道:“既然能容得下四方,怎么算小?不过……千万不要什么人都收,倘若惹了麻烦,老夫可就对不住了!”
掌柜眼珠一转,笑道:“那是!那是!咱们小店哪敢跟七剑堂的人为难!”
“那就最好不过。”此人正是七剑堂的堂主,因天生一双黄色眉头而被称之为“黄眉”。他手下率领的七人便是七剑堂的黑、白、紫、青、红、黄、绿,七剑,七剑组成的七剑阵威力无穷,这七剑堂在武林上也算得上头号门派。
一旁不语的秋艳红,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只精致的酒壶,摇摆着身体向他们走过来,笑着道:“黄爷,今日来可要好好关照关照,这里有壶上等的‘一品醉’,还请黄爷笑纳!”
黄眉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接过那壶“一品醉”,轻轻在鼻下嗅了嗅,道:“秋老板的酒果然美味,可惜老夫今日来并非为酒!”
秋老板呵呵一笑,妩媚地靠向他的身上,娇嗔地用手指着他的胸口道:“黄爷不为美酒,难不成为了——人?”
秋艳红确实是个妩媚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般娇柔的声音,动人心魄的眼神。
黄眉却只是轻轻看了看她一眼,然后道:“哈哈哈,是为人……不过,不是你!是为了叛徒秦归海的余党而来!”说完,一把将她从身上推开,挥手道:“上楼——搜!”
“是——”七剑得到命令,便带人上了楼。
秋老板双眉一凝,又是冷冷地一笑,双手叉腰道:“这楼上哪儿有什么叛贼反贼的,只怕七剑堂的人这么上去胡闹一通,那些个待在楼上的堂主、门主们又要不高兴啦!”
果然不多会儿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骚动声,只见几名七剑堂的弟子被人打落下来。七剑正要上楼围攻,却见里面走出来一群人,他们身上着的衣服都为黄色,正是快剑门的人,还有一帮是镜月堂的人。
“老板娘——”只听见楼上快剑门的人大声问道:“为何有人打扰了我们的商谈?不是说过不能让任何人骚扰的吗?”
秋老板听他们这么一说,心里暗自高兴,但脸上却装作一脸茫然无辜的模样,娇声说道:“黄爷说要抓什么叛贼的……余党,硬是要上楼……我一个弱质女流可没那个本事拦住,请各位兄弟们见谅。”
镜月堂的人也愤怒地看着黄眉道:“废话——什么叛贼余党!难道快剑门、镜月堂的人是叛贼的余党么?”
“这……”秋老板不语,转身无奈地看向黄眉。
黄眉冷冷一笑,拱手道:“原来是快剑门、镜月堂的兄弟们在这儿——商议!却不知正在商议什么大事?非要到四方客栈这种地方来?”
“哼——七月傲剑城举行天下试剑大会,我们正在商议此事,到时候也好请傲剑城主为剑派清除败类!”快剑门的人说完“败类”二字,冷眼直视黄眉。
黄眉不语,心中暗道:“黄毛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冒犯于我!我姑且放他一马,再暗中派人盯梢,就不信那李四娘母女会不出来。”
想到这,他冷眼一笑,收手命七剑堂人下楼,然后看向秋老板微微冷笑,转身离去。心中却暗自想着:“没想到这个女人到还有几分厉害,倒是小瞧她了。”
屋内李四娘透过门缝听得一清二楚,见七剑堂的人已离开,这才放下心来。
“娘!”身旁的女儿看向母亲,一双眼睛充满了不安和害怕。
李四娘用手握住女儿的手,将她拉到床边,温柔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小荷,别怕。你伯父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他是谁?”秦小荷含着泪花问。
“他是名扬!”
“名扬?名扬……司空名扬!”秦小荷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正如又回到小时候那般,嚷嚷着要他背一样。她喊着的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希望,她所期盼着的全部希望。
夜,很静。
四方客栈今日出奇早的关门不做生意了,就如同在逃避,逃避夜的黑一样。
四周有着七双会发光的眼,他们必须清清楚楚地盯住眼前的这间客栈,他们看着每一间房,在暗暗数着熄灭了的灯火,一盏,两盏……还有一盏似乎今夜并不打算熄灭,因为房中的人根本就无法入睡,正如那盏摇摇欲坠的灯火一般,一般的烦躁,一样的不安定。
黑夜中除了四方客栈里的那盏灯火不安之外,在街头黑暗的地方也有蠢蠢欲动的不安。黑暗中,一个算命的摊子摆在那儿。
这是一个奇特的摊子,江湖上人人都怕极了这个摊子,不仅仅因为它是个夜晚夺命的摊子,还因为这个不懂武功的摊主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朋友。这是一个专门为来人算生死的地方,他不算姻缘与命途,只算生死。谁要是有一天见到这个算命的摊子,最好要先为自己打算一下,因为你有可能算到生,或者——死。
一个肩膀扛着刀的男人霸气冲冲地走过来,他一身的酒味,左手提着一坛子酒,慢慢走向那个算命的摊子,摊子上有一盏油灯,奇怪的是任风怎么吹也吹不灭。那个算命的一身白绸打扮,头上戴着一只白骨面具,系发的白色发带在风中轻飘着,寂静得如同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他为人算命时总是要戴着这具面具,因为他不想日后有人来找他报仇,然而有时候他也无法逃过这一劫。面具下是他那张沉重的脸,他一直闭着眼在等。
扛刀的男人问他:“神算子柏,江湖人称你‘夺命先生’,今日我到想问你,一生为人算生死无数,你能否算到今夜自己是生是死?”
神算子柏冷冷一笑,道:“是——生——”然后张开双眼盯着来人,不温不火地又道:“因为,今晚杀我的人将要——死!”
那扛刀的男人冷眼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笑容,道:“七天前我兄弟仇三豹遇到了你,你断他三日必死,结果他暴尸在西郊竹林内,被野狼吞噬得只剩下一具白骨。我不相信你真能算得那么准,一定是你暗算了他,所以我鹤北南风今晚就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神算子柏冷冷一笑,看着鹤北南风道:“你兄弟仇三豹得罪了独臂帮的人,以独臂帮向来的作风仇三豹一定活不过三天,所以,我不算也知道他必死。”
鹤北南风怒气之下将手中酒坛高举扔下,道:“你说你今夜是生!江湖中人人都怕了你的好兄弟快剑任平生,可是他现在不在,我就不信我还杀不了你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哈哈哈——今夜我便让你死在我鹤北南风的快刀之下!”他说完,提刀大步向前,一刀劈向了神算子柏的身上。
风,依旧在吹。
灯,依然没灭。
一把快得惊艳的剑光轻柔地划过了暗夜,紧跟着一道血光像琥珀一般洒落。
鹤北南风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仍旧保持着那个杀人的姿势。他的眼瞪得老大,但却双目无神,空洞洞的,最后一声叹息从他的口中发出。
人已死,刀已断,天地间只留下一声叹息。
“司空名扬的‘夺命勾魂剑’果然厉害!就连鹤北南风的一柄钢刀也能折断,在下佩服!”
神算子柏对那个站在鹤北南风身后的人道,司空名扬收起手中的剑,嘴角露出满意的一笑,用手指轻轻地一推,鹤北南风的身体便宛如巨石一般沉重倒下。
他笑着看向神算子柏,道:“你知道我会出手救你?”
神算子柏望着他道:“救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是身为剑客的本份,何况此人还是神算子柏。”
“是吗?”司空名扬收起剑准备离开,去他要去的地方。
神算子柏叫住了他,问:“此去,不用我为你算上一卦吗?”
司空名扬停住,然后转头挥手一笑,道:“不用!”
他挺直了身躯,握紧了他手中的剑,向那更深的暗夜中走去。
风,冷冷地吹着。
一股剑气慢慢接近了四方客栈,七剑已经感觉到对方的来临,剑阵已经摆出,一旦落网必将一举成擒。
司空名扬停下脚步,喝道:“人,我要带走!”
“行——破得了剑阵再走不迟!” 黑、白、紫、青、红、黄、绿,七剑纷纷从暗处闪出。
“好!”司空名扬拔出腰间佩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直冲入剑阵内。
楼下的打斗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秦小荷,她推开窗见到司空名扬矫捷的身影。
秦小荷万分惊喜地看着母亲,叫道:“娘,是他——”
李四娘俯身看着窗下打斗的人,点点头说道:“司空名扬——”
“咱们下去帮他!”
李四娘摇头拉住女儿,道:“你别下去,在这儿看好玉琴,绝不能让它落入黄眉手上。我下去引开他们,到时候我会叫名扬带你先离开。”
秦小荷着急地拉紧母亲的手,道:“可是娘……七剑阵威力无穷,你怎么抵挡得住?女儿不放心娘去冒险!”
李四娘微微一笑,用手按了按玉琴,然后递给女儿,道:“你放心,娘不会有事。玉琴你拿好,到时候见机行事。”
说完李四娘已纵身从窗上跳下,跃身跳入七剑阵中,对身旁的司空名扬道:“七剑阵变幻莫测,名扬你先带小荷离开!”
司空名扬点点头,趁七剑围攻李四娘的时候起身飞到楼上,带着秦小荷便匆匆离去。
七剑边斗边问:“李四娘,你以为单凭你一人之力也想破得了这七剑阵么?”七剑步步相逼,只见七把雪亮的剑马上围成一朵剑花,剑叠着剑,错乱有致,左右直刺向李四娘。
突然,剑阵之中多出了第八把剑来,而且是一把好快好锋利的剑。
如花一般绽放的剑,如疾风一般疾驰而过的剑,快得几乎要令人窒息,眼睛已经看不清他的剑招,只有耳边那惊人的剑鸣,惊艳得似乎能划破这黑夜一般。
天地寂静,唯独只剩下了这把剑的光芒。
“好快的剑!”七剑异口同声地喊道,纷纷退开。只见剑阵中已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桀骜不驯的人。
“任——平——生——”他们几乎又是同一时间喊出了他的名字,虽然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此人,然而这世上能使出这般快速剑法的人,恐怕也只有他。
他便是江湖中有快剑之称的——任平生。
任平生仰头哈哈一笑,风吹过他额上潇洒的长发,他看着七人道:“七剑阵居然用来围攻一位手无寸铁的妇人,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月光照射着他手中那把剑,那把冰冷无情的剑同他双眼放出的光芒一样,一样让人齿寒。那是一把足以让别人手中的剑失去光芒的剑,虽然它也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可在他手中就是一把无敌的快剑!
七剑重组剑阵,一起攻向了他。任平生嘴角浅浅一笑,转身抽动着手中长剑,一个漂亮地回旋踢就把手中的剑抛了出去,与此同时七把宝剑也同时落在了地上。
“离剑术——”七剑相互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已经可以把剑法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竟然能将剑脱离手心,而且还能如此运用自如!他们每个人的右手上都多了一道如棉线一般细小的血痕,伤口虽然细小但却已伤及筋骨。这是剑气所造成的伤,看似浅细无常却深得入骨。
杀人不见血的快剑。
七剑拱手,佩服地道:“快剑任平生的剑果利害,难怪江湖上的人都怕了你手中的那把快剑!”
七剑说完想说的话,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剑,转身离开。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最快的剑,那么就非任平生的剑莫属了。
李四娘点点头,赞叹道:“快剑任平生果然名不虚传,我李四娘今日总算有幸能亲眼见识到阁下用剑的神奥,没想到一把普通的剑到了任大侠的手中就是一把天下无敌的剑啦!”
任平生潇洒地收回他手中的剑,拱手问:“我一路回来便已听闻秦归海大侠已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四娘叹道:“当年我夫君为逃避仇家追杀而投身七剑堂门下,后来江老堂主病故,七剑堂便由黄眉接掌,谁知此人心术不正,贼心大起,居然想夺我秦家历代祖传的‘天外飞音’,于是便诬蔑我夫偷了他们七剑堂的‘七十一式剑录武学’,下令追杀我们!”
任平生叹道:“原来如此,不知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李四娘道:“多谢任大侠关心,亡夫之仇他日定报,只是日后若有劳烦大侠之处,还请大侠能出手相助!”
见任平生点点头,李四娘才放心地拱手一谢,道:“现在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好先行告辞啦!”
任平生拱手相送,道:“多保重!”
李四娘点点头,方才离去。
此时,站在黑暗中的那个人方才现身出来,挥舞着手中一纸白扇,道:“兄弟有难,你也不来帮忙?”
此人正是神算子柏,此时他已摘去那只白骨面具,显然一副文弱书生的白净模样。
任平生哈哈一笑,看着他道:“人人见到神算子柏都会害怕,不知道子柏兄何时会通知任某的死期?”
神算子柏也哈哈一笑,道:“你的死期我一定会通知的,不过你可知道刚才我差点就死在鹤北南风的快刀之下。”
“哦?那又是谁救了你?”
“司空名扬!上午我无意中见到七剑堂的人到四方客栈来闹事,知道他们要抓的人没抓成,料想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又猜到住在四方客栈里的人正在等救兵,能对付得了七剑的人武功一定非凡,同样也能替我对付鹤北南风。所以,我便约了鹤北南风今晚见面,借这个人的手帮我解决掉鹤北南风。当我知道来者是司空堂年少气盛的少堂主司空名扬时,便又测到鹤北南风今日必死无疑,因为我神算子柏这个人情司空名扬不会不给。再说,能代替快剑任平生,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杀人的机会,这样日后也好向人炫耀一番,顺便也卖了个人情债给我!”
任平生点点头,叹道:“神算子柏不愧为神算,江湖中像你这样不懂半点武功又敢闯荡的人,我看天下已经不多了!”
神算子柏笑笑,道:“也要有快剑任平生这样的好朋友罩着才行嘛!不过这次兄弟有难,你不但不帮忙还跑到四方客栈来,我认识的任平生是个不问世事的人,此行,也绝对不会是为了插手七剑堂的事,而天下间能让任平生动心的除了美酒,恐怕还是美酒吧!想必到这四方客栈也离不开这个原因吧!”
“哈哈哈,子柏兄果然厉害,平生实在佩服!传闻四方客栈里有位美艳绝伦的秋老板,而秋老板又酿得一手好酒,特别是她的极品‘一品醉’更是誉满四方,所以,不去品尝一番怎么行?”
神算子柏笑笑,道:“天晚了,她不会做生意了。”
“错,别人的生意她未必会做,可是任平生的生意,她——便一定会做!”
“哦?”
果然,说到这,四方客栈内有灯光闪出。门板“咯吱”一声打开了,里面是秋艳红举着灯的倩影,她婀娜的身子随着烛火轻轻摇摆着,那灯火也一样跟着身子晃动起来。
不一会儿,她已经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灯,举着一壶酒,缓缓向他们走过来,笑脸盈盈地道:“天下间和夺命先生在一起时还能谈笑自如的人,恐怕也只有快剑任平生了!”
她为他们各自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酒杯缓缓递给任平生,笑着道:“都说任平生的一把快剑能杀人。可今日一见,任平生不只是快剑能杀人,就连这一双眼睛也能杀得死人!”
“哈哈哈……再能杀人的剑也难敌四方客栈秋老板你的一杯‘一品醉’呀!”任平生举杯一口饮尽,闭眼细细品味着,然后叹道:“果真是美酒,纯、香、醺、烈,四品皆全啊!”
神算子柏边笑边煽动手里的扇子,然后抬头问那秋艳红:“秋老板,这家四方客栈既然卧虎藏龙,今日又有本事逼退七剑堂的人,这等胆量,子柏心想背后定有大人物在撑腰才对!”
秋艳红转眼又是一笑,道:“哪里有什么大人物在撑着,还不都是仗着江湖兄弟们的帮忙!小女子不懂得江湖规矩,常常得罪了人也不知道,还望各位兄弟多多提点和帮忙!”
任平生又喝下一杯,赞叹道:“这酒果然厉害,不过才两杯下肚我就已有些四肢麻木,可见‘一品醉’果然不辱其名,一品就醉啊!哈哈哈!”他看向秋艳红,又道:“传闻最近江湖中多了一伙叫‘青蛇帮’的人,听说‘青蛇帮’暗中勾结,还放下话来要对神侯枪广木林峰大将军不利,于是京都十三门的人已四处派人打听消息。可惜却只抓了几名小喽啰,真正的青蛇帮主还未露面,也无人知晓。不过,传闻中她是一个女人……不知秋老板做四方生意的可知道‘青蛇帮’的事?”
秋艳红正色一笑,道:“什么青蛇帮、毒蛇帮的,我连听都没听闻过,又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既然是你想打探,我定会帮你打听打听的。二位,夜深了……楼上有上好的厢房,我为二位打点一下!”说完一手轻轻地抚过任平生结实的肩头,嫣然一笑,扭腰走上楼去。
看着楼上纸窗内秋艳红扭动着的身影,神算子柏问任平生:“怎么?你怀疑秋艳红就是‘青蛇帮’的头目?”
任平生不答,慢慢饮下一杯桌上的酒,然后看着他道:“那你替我算算,她是不是?”
神算子柏摇头笑笑,无奈地煽着扇子道:“我夺命先生向来只替别人算生死,不过依我之见,她不像,不然也不会得罪七剑堂的人,去救李四娘母女了。”
“说得对。”任平生抬起头看看楼上晃动着的女人身影,笑着对神算子柏道:“美人当前,可不能辜负了人家!”说完挥动衣袍,便走了上去。
暗处一双男人的眼死死地盯着他们,突然诡异地无声一笑。
屋内灯火缭绕,里面有一个女人,一朵会刺人的花,不过今天他想摘一摘这朵会刺人的花。
秋艳红正弯着身子在打理床铺,突然身后被人用手轻轻抱住,只听见任平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语道:“好香的人!好细的腰!”
秋艳红不语,嘴角满意地一笑,有着无限的妩媚,充满了女人的诱惑。
任平生又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细的腰,真的真的好细,也好滑,让我感觉到……”
秋艳红转过身来,双眼直视着他,兰芷香气扑面而来,令人感到软醉温存,只见红唇慢慢贴近他问:“你感觉到什么?”
任平生浅浅一笑,突然冷冷地说道:“像一条蛇,还是一条会吃人的青蛇!”
说完他的剑已经抽出,秋艳红神色大惊,一张容颜顿时失色。她一把将他推开,颤抖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青蛇帮’的帮主?”
任平生笑道:“果然是你。是你为自己做的掩饰出卖了自己!”
“为什么?”
“因为你怕别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于是便故意做些武林人士认可的事,你还不惜同七剑堂的人作对,收藏秦归海的遗孤,你做这些无非是想掩饰自己,让别人以为你是个正义的女人,这样京都十三门的人就不会查到你的身上。你的野心之大,居然想收买人心去对付广木林峰大将军!因为大将军统领兵权,是朝廷中的重要人物,一旦他死了,你们‘青蛇帮’就会图谋叛乱,趁机造反!”
屋内一阵沉默,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秋艳红突然冷冷一笑,道:“不错,你果然聪明!如今国君无能,朝廷昏庸无道,我们为何不一举叛乱夺得天下?”
任平生望着她,道:“你的野心也太大了,可惜你的美梦即将破灭!”
秋艳红一双眼睛神色慌乱,大惊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任平生冷冷一笑,从腰间拿出一块金牌,只见上面刻着金光灿灿的三个大字“十三门”。
秋艳红大惊,失声叫道:“没想到你会是京都十三门的人!”
“不错。”
剑已出,一把冰冷无情的剑搁在她的面前。
秋艳红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条很细小的青色蛇形软鞭打向他,灯火下蛇形软鞭上泛着幽幽青光,上面涂满了剧毒,一旦打中必死无疑。然而她手中的蛇形软鞭再快始终不及任平生手中的那把剑快,剑砍断了她的蛇形软鞭,也结束了她的命。
灯火之下,她那双惊艳的大眼死死地盯着他看。
无情的人,还有那把无情的剑。
神算子柏匆匆赶上来,见屋内人已死,他忙对他道:“她真的是‘青蛇帮’的头目?”
“不,她不是!”
“何人是?”神算子柏开始不解了,先前任平生让自己同他演一出戏,可如今戏已演完了,为何“青蛇帮”的头目又另有其人了?
“我们已经引蛇出洞了。”任平生说完看向楼下,一条黑影匆匆闪过,可惜他只有机会逃到街角,便已被任平生的一把利剑给挡住了。
“蔡胜,你还想逃吗?”任平生叫住了他。
那人回过头来,竟然正是四方客栈的掌柜,他用手撕去贴在脸上的那两片假胡须,显出一张沧桑冷峻的脸,冷冷地盯着他笑,道:“任平生,你果然聪明!居然让你猜到了!”
任平生笑笑,道:“哼,秋艳红为了保住你才顺水推舟自认是‘青蛇帮’的头目,可惜她仍就保不住你,谁又会猜到四方客栈内那个平凡无奇的掌柜,居然会是宰相蔡鳌之子?当年你爹蔡鳌身为一国宰相却密谋造反,想要谋夺皇位,后来被神侯枪广木林峰查到,皇上下令将你蔡氏一家满门抄斩,却让你侥幸逃脱,因此朝中一直为此担忧。果然你同你爹一样死性不改,野心勃勃,竟然想借助江湖的势力再夺天下,可惜这一切都逃不过京都十三门之眼。”
蔡胜点点头道:“你果然厉害,可你又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任平生道:“因为一个想谋夺王位的人定是对朝野有倾慕的人,可惜秋艳红并非官场中人,而且她也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贪念,试问她又怎会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而有这等野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拼死掩护着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蔡胜大惊,没想到他会猜到这么多,又问:“你怎么可能猜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任平生笑笑道:“怪就怪在你们不该酿‘一品醉’,就因为这世间美酒招来了我,我便注意到你们四方客栈。一日我碰巧见到你同秋艳红去买酿酒用的材料,无意间发现秋艳红事事都听你的,于是我便大胆的猜测四方客栈这朵带刺的花是你种的,你们是情侣关系,而她便是为你办事,为你做掩护的人。可惜她为你搭上了一条性命,你却连泪也没为她流上半滴。”说到这,他看向蔡胜冷酷的脸,又继续说道:“我本没有确切的把握猜到是你,于是我便用秋艳红来引你出洞,自投罗网。你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你报仇心切,矛头直指向自己的仇家广木林峰,我才能从他身上查到你来。你若另选一人对付,我也无从猜到你的身份,也许今日你已大业有成了,可惜谋者定有一疏,何况你还疏忽得千疮百孔。”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周详的计划是不可能会被你识破的!任平生,我不信!不信单凭一杯酒你就能将我的大计识破,我不信,不相信!”蔡胜的计谋被击破后,他便发了疯似地叫着,双眼充满了血丝。
夜风冷冷吹过任平生的脸,他看着蔡胜道:“不错,凭我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倘若加上神算子柏同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一虚一实自然就容易引你上当,因为就连神算子柏也无法算到的事,别人自然是无法算到的,可惜你并不聪明,没能识破我们唱的是哪一出。所以,你输了。”
蔡胜摇头,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是有千疮百孔的。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输了!
他输在了这把快剑之下。
夜,依旧宁静。
不过天似乎更黑了,因为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一段让人恐慌而沮丧的时刻,然而黑暗即将离去,将被这把正义的剑劈散,光明又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