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端着水盆,陈嬷嬷给太子妃挽起袖子,太子妃拿着帕子轻拭手指上的墨迹,陈嬷嬷犹豫道:“难道娘子真的要向皇后提出这个建议吗?”
太子妃呵呵笑起来,“好不容易她这几日被胡家的事搞的头疼,没有精力锉磨我,我又何苦去她跟前找不痛快。”
“那你还对韩昭训那样说?”陈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啊,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太子妃表情很无奈,“不过韩氏可不糊涂,你要是还没想明白,就等着瞧吧,最迟明天,韩氏就会来回话!”
太子妃起身更衣,陈嬷嬷蹙着眉头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疑惑,她摇摇头转身收拾案上的纸笔,看着一张张摞好的纸上略显稚嫩的大字时,心中一顿,恍然大悟。
哄着阿木睡着后,蓁娘小心的把他放在榻上,小家伙咂咂嘴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他侧着头,胖乎乎小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堆,蓁娘和权娘看的好笑极了!
嘱咐权娘好生照顾,蓁娘才被拥簇着回萧熙院,四周的庑廊上都点着灯,月亮也明晃晃的照着,今晚的风有些大,蓁娘裹了裹裘衣,微微缩着脖子,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洗簌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蓁娘毫无睡意,她一遍一遍回想今日周嬷嬷的话:“以奴愚见,太子妃的确是看重娘子的,可这样做就把你和秦承徽推到了相互制约的地步,甚至不排除相互对立……”
“但有一点奴相信,太子妃管理内宫,不会制造风波,之前的推测可能都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太子妃需要的是娘子的忠心!”
嬷嬷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向夫人表白,也就是说,彻底的展示自己的赤诚,从此以后,她和阿木就依靠太子妃。
蓁娘觉得难以理解,她一直谨守本分,从不逾矩,太子妃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又要逼着自己站在她身后呢?
太子妃是太子的嫡妻,膝下有嫡子,太子敬重,妾侍服气,那她还在担心什么呢?
李嬷嬷看了眼靠在凭几上,身段玲珑有致的蓁娘若有所思道:“二郎……满了周岁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娘子又会有好消息了……”
蓁娘心头一震,自生下阿木开始侍寝之后,她平均一个月会有两次侍寝的机会,说起来也算是比较受太子喜欢的,这样多的机会,她再次怀孕也只是早晚的事!
这样想的话,太子妃的顾虑就能明白了,蓁娘以后还会生孩子,秦氏也会生孩子,不管男女都是一份荣宠。
只要她俩不做错事受到发落,皇孙的生母可不会默默无闻,而现在,以蓁娘和秦氏为中心,东宫里的小团体发生了格局的变化。
不管她们有心无心,对于太子妃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太子妃本可以直接警告她们,或者使些手段,让蓁娘等人失和,对于她来说,拿捏蓁娘和秦氏如同捏着一只蚂蚁,而她却没有这样做。
原因可能就是周嬷嬷猜测的那样,太子妃,的确是看重自己,所以只对自己稍稍提点,这样眼前是什么样的局势,该做什么,自己就清楚了!
可是,蓁娘叹了口气,秦氏那里怎么办呢?
蓁娘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接受太子妃的好意并且向她表示忠诚,另一方面,靠近太子妃就代表要跟秦氏保持距离……
太子妃对秦氏的态度并不如自己,那自己突然疏远秦氏,这岂不是就是背叛她们的友谊?
别人看来自己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就是蓁娘自己,她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是太子妃只给了她这个提示,那么该怎么对秦氏交代呢……
尽管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蓁娘还是顶着黑眼圈爬起来去看了看阿木,这孩子吃了药精神好的不得了,天刚亮就睁开了眼睛在床上爬来爬去。
蓁娘去时,权娘随意挽着头发正在哄他拉臭臭,收拾妥了蓁娘才抱着阿木狠狠亲了口,权娘不禁开口道:“二郎都恢复了,娘子自己也要保重才是……”
蓁娘知道她指的的是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咧嘴笑了下道:“昨晚没睡好,他怎么醒的这么早?”
……
蓁娘站在光天殿门外边摸了下脸,上了妆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可头还是有点晕,见着前面杨氏等人靠近,她打起精神笑着迎上去,大家寒暄了几句走进了殿内。
殿里已经来了几个人,太子妃这会儿还在内室,众人没有那么拘束,三三两两的闲扯,蓁娘平时爱凑热闹,这会儿安静的坐着倒令人侧目。
淳于氏站在蓁娘背后‘啊’的一声,吓了她一跳,蓁娘忍不住揪她的胳膊,“昨晚侍了寝今天精神这么好!”
众人被她的话惹得哈哈大笑,淳于氏羞红了脸,瞪着眼就要反驳,齐氏摇摇头上前来插话:“阿韩就是这张嘴,怕不是被盐腌过又被糖渍过,一会儿说话甜蜜蜜,一会儿说话咸的齁人,一句话出来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可怎么办?”
蓁娘难得的哑口无言,杨氏曲着食指支着下巴想了一下笑道:“好办!再用醋泡泡就好了!”
这下殿内哄堂大笑,淳于氏也笑弯了腰,蓁娘瘪瘪嘴,“那好,以后我可都闭嘴了!”
惠氏挽住她的胳膊笑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说话了我们可都没有乐子了!”
“讨厌!”
“说什么这么开心!”太子妃的声音缓缓传来,大家赶紧各回各位,屈膝请安,太子妃笑盈盈的坐下,“我在里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好笑的?”
高氏柔声笑道:“在说阿韩平时说话,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把我们笑的不行……”
大家都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她,蓁娘见着太子妃心里发虚,扯着嘴角附和着笑了几声,太子妃看着有些好笑,捏着帕子掩饰笑意。
借着阿木留了下来,这会儿正是太子妃吃早饭的时间,年关已至,她的时间没有一刻浪费,蓁娘也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说话。
太子妃命人给蓁娘设了食案一起吃饭,蓁娘不敢拒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太子妃端着碗笑道:“你别紧张,想说什么就说吧……”
蓁娘讪讪的笑了笑,深吸口气打了番腹稿才缓缓开口:“这两日阿木不舒服,闹得一群人都着急,奴实在是有愧,看着他发烧,奴的心都要碎了,别说旁的,吃喝都顾不上了……”
太子妃安静的喝着粥,蓁娘拿着汤勺缓缓搅拌,声音渐渐平和:“宫人几十个,奴虽做不了什么,也怕她们不能用心服侍,想东想西的,头都想疼!”
“虽然想的都是些没用的,可自己也控制不了,娘子处理宫务已是忙碌,还要分出心给我们,阿木不懂事,奴都铭记在心不敢忘,奴的出身比不上其他娘子,也没有读过书,可规矩二字奴是知道的……”
蓁娘顿了一下,见太子妃含笑看着她,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道:“能进入东宫,我们都是有福气的,这份福气是阿郎和娘子给的,阿木长大了,他也会明白!”
“有的时候奴想起入宫前的日子,恍如前生之事,变化的是日子,不变的是心境,家中阿祖时常教导我们,‘我以诚待人,人以诚待我’,娘子,奴有荣幸坐在你的跟前,听着你的教诲,奴觉得以诚待人这一点没有做错……”
气氛安静的仿佛静止了,跪坐在一边的陈嬷嬷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蓁娘,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她,蓁娘见太子妃脸色平静无波澜,倒是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这番话会不会冒犯了她。
好一会儿无人说话,“娘子的粥有些凉了,奴给你换一碗!”陈嬷嬷小心翼翼道。
太子妃抬手阻止,细细品味了蓁娘的这番话,片刻后,她温柔一笑,眼睛仿若一潭吹着春风的湖面,带着温和舒适,就那么看着蓁娘。
“古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却有失偏颇,女子不论婚嫁,生活的中心都在内院,不管有才无才,都应该和男人一样,行得正坐得直,你能守着一个道理并且坚信,这已是一种德行了!”
蓁娘心跳越发激动,她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太子妃,太子妃却微微一笑,“你换一碗粥慢慢吃吧!我要去书房了!”
太子妃每日早饭后都会看半个时辰的书,说罢她已起身去了净室整理仪容,蓁娘端起重新盛的热乎乎的粥小口吃着,鸡肉粥香甜软糯,仿佛被热气熏了眼睛,她忍不住落下了泪……
“娘子实在是贤良淑德,难怪在阿郎心里,我们连她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自蓁娘从光天殿回来,周嬷嬷就被蓁娘这话搞蒙了,也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蓁娘从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打从心底的称赞太子妃。
对于大家的疑问,蓁娘只是摇头,道:“这件事你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可胡乱传话,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应是,蓁娘喝了口水想了一下,对容娘道:“你去看看阿木在做什么,我去阿秦那里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太子妃会不会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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