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的动作快,但是那个黑衣人的动作更快,就见他的举止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老猿,瞬息窜出立于船头,与蒋青对峙。
蒋青细看他眉目,就见那人戴着一张诡异的人皮面具,相貌甚是吓人,头发灰白凌乱,身着一件黑色的大斗篷。正在端详,就见黑衣人突然身子一闪,张开五爪,呈厉爪形,向齐篡天扑过去。那架势,似乎是要置他于死地,齐篡天被点住了囧道,动弹不得,无处躲避,只得望天等死。
蒋青哪儿能容得此人胡作非为,就算齐篡天该死,那也得论犯上作乱之罪论处,更何况还要留着他的活口,现在死了,可是个大麻烦。想罢,蒋青飞身上前,抬手一掌架开那人的厉爪,将他逼开。
齐赞见蒋青手上有伤,微微皱眉,抬手将自己腰中长剑拔出,甩手抛于蒋青。蒋青接剑之后,便挥剑攻上,将那黑衣人逼退。
黑衣人不慌不忙,跟蒋青过招,蒋青暗自皱眉,这人……功夫在自己之上,正在酣斗,就见那黑衣人嘴角莫名地微微一动,似乎冷笑,蒋青不解,余光却瞥见敖晟竟已飞身赶来,一皱眉,却见那黑衣人一个错身急速后退,弃了蒋青,朝敖晟去了。
蒋青大骇,原来黑衣人早就盯上的便是敖晟,自己都觉得敌不过他,那敖晟自然是在他之下的,蒋青哪里肯放他走,飞身上前挡住,那黑衣人却早有准备,回手就是一镖。蒋青赶紧闪开,一个不提防,黑衣人已然在空中一个急转,回旋之后,一掌对着蒋青的心口拍来。就在要挨上之时,蒋青只感觉旁边一股劲风……敖晟斜刺里冲出,一把搂住蒋青,带向一旁,黑衣人的掌风只拍到了敖晟的袖子……刺啦一声,袖子开裂,落去了一截。
敖晟搂着蒋青落地,突然就感觉蒋青身体微微后仰,似乎无力,一惊,正要低头,却听……
“呵呵……晟青帝!”黑衣人怪笑连连,“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一旁的齐赞大喊,“护驾!”
那些一时震愣的影卫们都反应了过来,抽刀想过来护驾,但那黑衣人动作奇快,已然追到了跟前,但是他还没出掌,就听身后有人叫,“丑鬼!”
黑衣人一愣,就感觉有人拽了他头发一把,一个回身,只见追到身后的木凌对他做了个鬼脸,一闪没影了。
黑衣人还没回头,就感觉身前似乎来了什么人,本能地抬手挡住,回头的瞬间,就觉一阵掌风扫来,黑衣人抬手挡住自己的脸,但是那人掌风极有劲道,一掌扫过了他的面门,黑衣人脸上一空——面具被人扯走了。
急速后退,黑衣人用双手交叉遮住自己的脸,透过指缝观瞧,就见秦望天站在蒋青和敖晟之前,木凌在一旁的栏杆上蹲着,大骂,“秦望天,你死哪儿去了,这么慢!”
秦望天哂然一笑,道,“木木,这你就不懂了,蒋青一定要让敖晟救的么,我要是赶在前面出手,那就不是好兄弟了。”
在场众人本来觉得气氛紧张呼吸都不记得了,但是听到秦望天一句话,都差点笑喷了出来。
“望望,揍他!”木凌指着那黑衣人对秦望天说,“看看这妖精是什么变的!”
秦望天一听木凌要他打人,自然就扑上去打架了,他来势甚猛,而且当今武林,除了司徒,排下来就是秦望天了,而那黑衣人又似乎很怕人看到自己的脸,一手遮脸,一手回应,左躲右闪的,秦望天不禁纳闷,这人干嘛这么怕见人?
敖晟将蒋青扶起来,突然感觉他身上滚烫,觉得不对劲,低头看蒋青,就见他眉头微皱,脸色刷白,依然意识不清,心下大骇,赶紧喊,“木凌!”
木凌听到叫声,转脸一看,立刻飞身过来,“哎呀”了一声,道,“望望,宰了那妖精!”
“哈哈……”那黑衣人却突然大笑了几声,双手捂着脸,急速后退,秦望天想追,却见他抬手对着远处影卫的人群一甩,数百道蓝光射出,秦望天皱眉,纵身跃起一把扯过船上的大旗,飞身跃下用旗子一卷,内力将那些毒针都扫到了一旁的船舱门上,瞬间,蓝色的幽光全部盯入了木板里头,“轰”的一声,整个船舱都着火了。
秦望天落地再看,就见那黑衣人已经跃入了海中,不见踪迹。
啧了一声,秦望天扔了大旗,有些懊恼。
“他怎么了!”敖晟见蒋青情况不对,急得问木凌。
“快抱回去,他中的是真正的蓝焰!”木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来,给蒋青塞了两颗药丸到嘴里,敖晟一听,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飞出来了,一想到木凌说过的中了蓝焰之后的惨状,还有怀中蒋青越来越烫的身子,竟然愣住。
“哎呀!”木凌抬脚踹了敖晟一脚,“愣着干嘛啊,抱回去啊!”
敖晟瞬间醒悟,抱起已然昏厥的蒋青,飞身跃下了战船,回皇宫,木凌直奔药庐去拿那一盒子红瑶,然后飞奔出来去救蒋青。
文达站在院子里挺担心,最开始是听到有人来说打赢了,他高兴,正想着今晚给敖晟和蒋青弄顿好吃的,希望青夫子一高兴,随了皇上的愿那才好呢,可是没想到就看见敖晟一脸惶急地抱着蒋青回来了,随后木凌冲过来将他撞了一个跟斗,木凌也不管他,就是喊,“热水干净帕子还有烈酒!”
“啊……是!”文达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估计青夫子受伤了,低头就看到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心说坏了,立刻就吩咐丫鬟下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帕子。
……
落霞口的众将士,除了在齐篡天船上的影卫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蒋青受伤的事情,只看到打胜仗了,敖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飞身跃到齐篡天船上的动作好不潇洒霸道,一个个欢呼雀跃。
邓子明让手下挑起了取胜的大旗,众将士一起欢呼,但是邓子明、齐赞等人的脸上却是完全没有一分高兴的意思。
邓子明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齐篡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刚蒋青就是为了救齐篡天才被闹人打伤的,都有些为蒋青觉得不值。
影卫们在邓子明的吩咐下,给齐篡天戴上枷锁,将他和齐瑔齐珏一起,押入天牢,等敖晟来发落,其他众将有秩序地撤离,战船撤回水寨里去,留下人打扫战场。
众人忙碌,秦望天让人将齐篡天战船上的火扑灭,他进入了刚刚那个黑衣人躲藏的船舱里查看。齐赞询问齐篡天的亲随那黑衣人的身份,但是出乎齐赞意料的,似乎除了齐篡天,其他人都不知道那黑衣人的存在。
王忠义等人欢欢喜喜地回来了,看到宋晓就道,“爷爷的,晚了一步没抓着齐篡天,不然就有大元帅做了。”说完话,就见宋晓邓子明等各个忧心忡忡的,就有些好奇,和牛显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干嘛呀?这不是打赢了么,一个两个跟孝子似的?”
“你胡说什么?”宋晓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收拾收拾,都撤吧。”
“啊?”牛显不解地看邓子明,邓子明道,“你们带着众将士欢庆一下,要让全乐都的人都知道打胜仗了,是青夫子重伤换回来的,知道么?”
“啥?”王忠义睁大了眼睛,“青夫子伤了?哪个狗娘养的打伤他的?”
说话间,秦望天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摸着下巴,似乎有些不解。
“秦堡主。”邓子明上前问他,“闹人跃入了海中,似乎并未逃远,他手上有如此骇人的暗器,是不是应该提防?”
秦望天点了点头,道,“嗯……乐都加强戒备比较好,尤其是皇宫。”
邓子明和宋晓都点头下去办事了,王忠义要跟去,秦望天却伸手拍了拍他,道,“王忠义。”
王忠义回头看他,秦望天微微一笑,“听说你很能干,我有件事情,想你帮我去做。”
王忠义一挑眉,道,“你又不寿,不就功夫好些么,俺凭啥听你的?”
“哈哈。”秦望天笑了起来,觉得王忠义正如木凌说的那么有趣,就低声
道,“你不就会司徒教你的那几招么,打不过宋晓吧?”
王忠义撇撇嘴,有些不爽。
秦望天道,“你帮我办了这事情,我再教你三招,保证你打过宋晓。”
王忠义一挑眉,“当真?”
秦望天点头,“自然。”
“好嘞!”王忠义一拍胸脯,“你让我干啥?”
秦望天看了看周围,将王忠义拉到没人的地方,对他耳语了几句,王忠义微微皱眉,看秦望天,似乎不解,秦望天对他点点头,“照办就是。”
“好嘞!”王忠义点头,按照秦望天吩咐的办事去了。
“大哥。”这时候,甲乙丙丁已经命人将刚刚那些射进缅之内的毒针还有飞刀都收集了起来,用好几层的油布裹了,交给秦望天,秦望天点点头收了起来,让他们都散了吧。
随后,秦望天转身想走,却看到齐赞站在原地,眉头微皱,不远处,好些将士们都在议论,说青夫子为了救齐篡天受伤真是不值,齐篡天一个反贼,死了就好了么,青夫子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就糟糕了。
秦望天看了看齐赞,走到他身边,问,“还好吧?”
齐赞抬眼看秦望天,摇摇头,转身下船,急匆匆走了。
“唉……”秦望天跳上船头,蹲在栏杆上看风景,托着下巴喃喃自语,“前路漫漫啊……”
……
木凌快手快脚地从红瑶上取下一片叶子来,熟练地和几味药掺在一起,捣碎,然后用烈酒和药。
蒋青此时牙关紧咬,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敖晟看得心都纠到一处了,低头就见蒋青手腕子上的伤口处血流不止,问木凌,“为何血止不住?”
木凌摇摇头道,“刚刚打伤他的那枚飞镖上有蓝焰,若不是蒋青果断,将那块皮肉立时割去,估计现在已经九死一生了。”
说着,木凌将药碗给敖晟,道,“你喂他药,他嘴不张开!”
敖晟接过那一小碗药,将药喝入嘴中,低头,抵住蒋青的嘴,将药缓缓喂入……呛人的烈酒和红瑶特有的古怪气味,让敖晟深深皱眉,一碗药喂下,蒋青依然眉头微皱,脸上似有痛苦却没有半分软弱……这人永远是死犟。
木凌拿出特制的药来,给蒋青将胳膊上的伤口处理了,用纱布包好,血终于是止住了,看来红瑶绝对是蓝焰的克星。敖晟心中不免庆幸,幸好木凌和秦望天在这儿,不然……自己如此无能,竟然无法保护蒋青分毫。
木凌见敖晟沮丧,也知道他现在必然心乱,就道,“敖晟,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敖晟声音微颤,看着木凌的神情近乎绝望,木凌立刻意识到敖晟大概误会了,赶紧摆手,道,“哦,我不是说青青有危险,他没有xing命之忧的,明天就会醒过来。”
敖晟长出了一口气,问,“那准备什么?”
“红瑶虽然和蓝焰相克,但是解毒过程非常之痛苦。”木凌道,“今夜整晚,蒋青大概都会被这种痛苦所折磨,蓝焰火热,红瑶冰冷,据药王谱上记载,中了蓝焰用红瑶解毒的人,一整晚将会犹如置身地狱一般,五脏六腑如火烤冰冻,一夜之后,便可好转,大伤元气,再尽心调养一个月,便可痊愈了。”
敖晟听得深深皱眉,问,“没有可以缓解痛苦的药么?青要熬一整晚不成?”
木凌也无奈,低声道,“我待蒋青犹如亲弟,能不让他疼,我自然不舍得他疼的,但是没办法……今夜你陪着他吧。”
敖晟点头,将蒋青搂紧。
木凌叹了口气,出门,遇到文达跑进来,焦急观望,木凌对他说,“今夜不要去打扰他们,你准备些滋补的东西,明天一早送来给青吃,他流了不少血,如何补你知道吧?”
“奴才知道!”文达赶紧就跑去御膳房了,木凌在院子里的一处台阶上坐下,叹气。秦望天此时匆匆地赶回来,就打了热水给他洗了洗手,见木凌一脸的不悦,就道,“是我不好。”
木凌横了他一眼。
秦望天道,“我为了让敖晟救蒋青,出手慢了,反而让蒋青受伤。”
木凌不理他,其实当时情况紧急,也不能完全怪秦望天,只是木凌觉得莫名气闷。
秦望天无奈,道,“你别气我了,那等蒋青醒了,我给他赔罪去,还有啊,下次再见着那妖精,活捉了他,打断他手脚养在水缸里,等咱俩百年了,让他给咱俩背石碑,你看咋样?”
木凌有些无力地回头看秦望天,道,“还贫?”
秦望天笑了笑,伸手搂住木凌,道,“蒋青救齐篡天,无非是为了两样,一是要留着齐篡天的活口,为了让敖晟取信于天下,二来,敖晟答应过齐赞,留他爹一条活路……所以说,蒋青是既不让敖晟失信于天下,又不让他失信于将相……齐赞这人鬼心眼子甚多,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这个人情欠下……自然是要为敖晟往死了卖命,再不能耍花招的。”
木凌撇撇嘴,看远处,“这狼崽子何德何能……娘的,想起来就气不顺。”
秦望天伸手搂住木凌的肩膀,道,“木木,有些事情,天注定的,只能说,敖晟,他命好。”
木凌叹了口气,无语。
院子外头,齐赞皱着眉头,靠着院墙站着,望着远天,耳旁还是秦望天刚刚不轻不重,刚刚好能让他听到的那一句话——敖晟,他命好。
……
夜深,整个乐都都沉浸在一派祥和与喜庆的氛围之中,季思等人组织了不少集会,普天同庆这次的胜利,蒋青的名字不胫而走,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这位,被皇上当众表白无论生死挚爱惟一,能文能武还不惜受伤作为先锋带领晟青军队获得大胜的青夫子,显然,基本都是赞誉,民众的言论是很好引导的,也幸亏季思和邓子明安排妥当。
……
只是与外界的欢喜不同,皇宫之烛甚是平静,本来,因为敖晟没有后宫也不喜欢歌舞饮宴,因此晟青帝的皇宫略显冷清,今夜更是。
寝宫之内,敖晟坐在龙床上,蒋青在他的怀中,一直都不清醒,可以感觉到他牙关紧咬,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抽动,时而翻动……嘴角有时候,也有几句呻吟露出……满满的痛苦。
敖晟将蒋青抱紧,盯着桌上的蜡烛,只盼着快快燃尽,天色快些亮起来,木凌说过,只要过了一晚就好了……
一夜的煎熬,敖晟都看在眼里,蒋青向来倔强,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从来都是一笑而过,这人似乎不在意疼痛,只是今夜竟然会翻滚呻吟,可见有多疼。敖晟始终不敢看蒋青的脸,只是将他抱紧,生怕看了一眼,哪怕只一眼,自己就先受不了心疼死了……那还怎么陪着蒋青过一夜?
时辰一点点过去,鸡鸣之声至于敖晟,从未像今天这般动听过,而同时,怀中的蒋青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敖晟终于誓起勇气,低头细看……蒋青一夜之间,竟然瘦了一圈,也难怪……身上几乎都被汗水打湿了,脸色更白,嘴唇也没有血色,面色憔悴,却有一分莫名的凄艳之感。
敖晟命文达打来热水,细心地给蒋青洗澡……将衣物脱去,梦寐以求的囧*身出现在眼前。敖晟发现自己是禽兽,无论蒋青如何虚弱,看到他的身体,自己竟然都会有囧囧。敖晟当然会克制,但是他也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囧囧……爱已很深,深到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将蒋青小心翼翼地从热水中抱出,擦干,敖晟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抱他来到文达换好的床铺上躺下,盖上被……与此同时,朝会的钟声响起,该是早朝的时候了。
文达问敖晟,“皇上,是否要将早朝推后?”
敖晟盯着蒋青的脸看了良久,摇了摇头,道,“不用。”
文达领命下去准备,敖晟低头,在蒋青的额上一吻,道,“青,你若醒着,一定会赶我去早朝是吧……我去,所以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了,你再醒。”
说完,将被褥盖好,转身,整肃了一下衣冠,将一整夜都被关在外面的嗷呜让了进来,敖晟出门。遇到了跑到门口张望的木凌,就道,“青好像已经好了。”
“哦?我再去看看。”木凌点头,目送敖晟去上早朝,摸摸下巴感叹——这狼崽子,似乎长大了些。
跑到房间里头,木凌细心地又给蒋青喂了些药,就看到床上人的眼睫微微颤动,似乎要醒,木凌无奈叹了口气,道,“再睡会儿吧,你家晟儿上朝去了。”
蒋青似乎听到,身子微松,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