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两位护法同时拔拔呵斥.
“呵.”雪瑶笑得极为张狂.声音冷厉.“怎么.本公子为贵教铲除叛徒.难道有错吗.”
“岂有此理.我水族事务一向由四长老决定.岂容你一个外人插手.”怒目圆睁.其中一个护法严声厉责.
“水族的象征是神女.可你们一向以四长老为尊.是我岂有此理.还是你们别有用心.”音量降下几分.声势却丝毫不弱.雪瑶看向周围教众.言辞恳切.大有蛊惑之意.“众位弟兄.你们想想.这些长老.这些护法.他们若沒有野心.怎会无端把持教务这么多年.又怎会处处凌驾于神女之上.什么辅助.什么帮衬.还不都是权力和yuwang吗.冠以美名.行专制之事.真是可笑.他们要是做到尽心尽力辅佐神女了.为何北翎军会兵临西照.神女是水神之女.自有天地清明护佑.何用这些权欲之辈相助.”
伶牙俐齿.蛊惑人心.从來是她唐雪瑶的强项.
乍听此言.道理十足.众人再度沸腾开來.议论纷纷.一时间.许多人附和.也有人辩驳.还有少数人无言静思.
“你.你一派胡言.”其中一个护法被激得口不能言勉强吐出这几个字.挥刀欲和雪瑶拼命.
“够了.都住手.”清冷冰音传來.不怒自威.一袭水蓝的清心起身.神情肃穆.眸光无意间停在雪瑶面上.“本座的意思.也是处死这两人.”
隔空送出一个精明笑颜.雪瑶收剑转身.随着衣袂翩翩.直径出了洞口.几步之间.有人愤恨.无人动手.
“神女.这姓韩的妖言惑众.目中无人.不可饶恕.”护法连同几个弟子开始劝谏.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各位如此恼羞成怒.本座难免生出他想.”短短两句话.直击人心.
的确.有了雪瑶的铺垫.今后水族中.再有人再公开反对清心的意见.便会自此背上不敬神女.意图篡位的罪名.到时.不必清心责难.其他教众也会群起攻之.
潺潺溪水碎波.鸟语花香零落.泉水边.雪瑶正俯身清洗血迹.一捧捧清泉.一遍遍洗过.为何指尖.还觉血污遍布;为何心上.仍感血染纤尘.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像这泉水一般.清心的声音流淌过.
“你最好永远都不知道.”有些自嘲.有些无心.雪瑶看着鸣泉流过指尖.
“其实你不想杀人的.”极轻.极淡.极坚定.从那张俊俏无双的面容上.清心看到了yuwang和沧桑.
“不想做的事太多了.可想要的.总伴随着不想的.”雪瑶侧头向清心.无波无绪.“就像那两个士兵不死.就会有更多的逃兵.而清心你.也不能就此立威.”
“但瘟疫之事.毕竟是我们放出传言.他们逃难也情有可原.”摇摇头.毕竟善良.毕竟涉世未深.清心不禁叹惋.
半个月前.在雪瑶的建议下.清心密令一些亲信放出消息..山中爆发瘟疫.水神指示.需向东北方避难.
听取各方消息时.民众总习惯不假思索地接受.于是乎.头痛脑热的人以为自己重病不治.患了感冒的人以为自己染上瘟疫.就连劳损筋骨者.也以为自己进入疾病潜伏期.这样的思想指导下.村民们踏上逃亡之路.有限的木船拥挤不堪.临近的城郭布满人群.众人疲于奔命.其原因.就是躲避一个捏造出來的天灾人祸.
愚弄民众并非本意.不过.此番景象.确实是雪瑶的意图.战争.烽火连天.总伴随着人命伤亡.与其到时历经生离死别的无望.倒不如怀着水神的圣洁指示.逃命他乡.
如果直接告知西照的人民.战争來了.水族顶不住了.对民众是打击.对士兵的信心.更是毁灭.如此.无异于自乱阵脚.
现今.只说瘟疫横行.鼓励民众外出避祸.再向士兵们分发灵药仙草.雪瑶以为.总该十全十美.
不想.总有人太过热爱只此一次的生命.冒着处分的危险.也要逃之夭夭.
“他们也许无辜.但百姓是真的无辜.百姓们什么都沒有做.不该承受这些欲念带來的战火.”雪瑶直视手上流过的水波.那双凤眸.烟雨迷离.映着苍穹变幻.她突然想起娘亲.想起石婆婆.想起茹儿.想起太多无力.却坚强生活的人们.
很多时候.平凡百姓是沒有选择.所以他们不该无畏丧命.而割舍的.应为强者.就像那个两个士兵付出生命.而她.亦再度血染.将为摄魂散所折磨.
清心突然上前一步.俯身蹲下.与雪瑶正对.抓住那滴水晶莹的凌霄玉手.“不用洗了.心上干净.手上不要紧的.”
“是吗.”雪瑶看着清心.那样清澈的人.竟然觉得.她心上干净.有喜悦欣然.有感动怀恋.却不愿一个单纯的姑娘.错看了她.“十七岁.我第一次杀人.用的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折下一根柳条.在泥土地上画下一条分界.还有三个圆点.她边说边指点着.“当时慕容谦在后面追我.前面是宫门.宫门口有一个守卫士兵.然后我从城墙上跳下來.一下就刺进了那个守卫的喉咙.鲜血是热的.溅在脸上.一吹就凉.我杀了他.因为他挡了我的路.后來.直接或者间接.我又杀过很多人.”苍凉与悲惋含混交杂.刚强的女声也弱下几分.
凝视雪瑶.久久不能回神.清心深切感到.面前这个女子.历经太多颠沛流离.这些.是自己不曾经历过的.而三言两语.亦不能感同身受.不觉握紧那消瘦有力的玉手.清心不知更好的劝慰方式.
“如果你当时被他抓到.会有什么后果吗.”似是为了活跃这片凝重.清心含着狡黠笑靥.
雪瑶信口说來.几分戏谑.“大概.我就沒命站在你面前了吧.”
“他会杀了你.”莫名地紧张起來.清心也不知自己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他杀我的时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起身.浅笑不变.却跌入沧渺之境.半响.雪瑶玩笑似地补充一句.“你信不信.”
“不信.”清心毫不犹豫.
“呵..”低笑出声.眼前却浮现出她和他的一次次争吵.“失身”那一巴掌.被扔进王府地牢.毒酒白绫……所有这些.不说.不想.不代表不存在.她吃了多少亏.可外人眼里.那人竟还似情深意重.
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就该逆來顺受.
世事中人啊.究竟都是怎样看人看事的.
夜半时分.月光如泻.透过洞口洒进水族总坛.半明半灭.飘忽不定.
此时.神女的所居大门紧闭.灰白石门映出薄凉之色.而唐桀正站在门外.颇有些紧张不安.瑶妹进去已有多时.看神色.那两个女子皆是冷淡倔强.似乎赌气.又似乎抛了过往.
灵动的女子声音隐隐若若.石门外听得不甚真切.“啪”.唯有那清脆的一巴掌.响彻石洞.再过些时候.石门轰然大开.清心大步踏出.怒容染了清冽.“來人.去告诉慕容谦.三日.如果他不退兵.就等着他的女人被凌虐至死吧.”
北翎军已对西照行程合围之势.进攻只是时间问題.而那位王爷.大概在等待一个最小代价换最大果实的契机.一举灭了水族.灭了西照.
这片土地啊.贫瘠或荒凉.都是她世代居住的故土.身为神女.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策.
“清心..”唐桀叫住了她.未來得及开口.便被清心抢白道.“不守信用.拒婚潜逃的人沒资格教训我.”说罢.清心甩袖离去.半分情愫也无.
被揭起短处.唐桀一时怔住.不知作何回答.他骗了她.存心给她虚假的承诺.只是因为旁人.这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欠她的.回过神來.再抬眼.已不见了那水蓝身影.
三日后.春光如水.艳阳明媚.云海之巅.繁茂兀立的女贞树旁.一个年轻女子绑缚于上.藏蓝男衫.披头散发.眼眸处蒙了黑纱.丹唇皓齿亦塞上粗麻布.乍眼看去.凌乱狼狈.也单弱无依.她身侧一左一右站了两人.各持一柄大刀.架在她颈上.只消寸许.便可割伤肌肤.令鲜血延于颈肩.令弱缕魂断柔肠.
前方不远处.另一女子及许多水族士兵也迎风而立.面向远方山崖.倚望着.等待着.
终于.随着清风.一道人影显现.紫衣华裳.银白外衫.阳光流动在他精致的容颜上.贵雅.邪逸.还有几分庄严幽邃.足尖点地.慕容谦落在这些人前方.随意觑一眼那开着繁花的女贞.而后.满树净白不能打动分毫.树下惊艳也无动于衷.
收回目光.慕容谦漫不经心道.“神女请本王來.就是了看你们两个吵架吗.”
清心无声一笑.汩汩如泉.“我们是吵架了.而且.如果王爷不退兵的话.我还会要了她的命.”
“用自己的恋人來要挟本王.神女啊.本王是不是该夸赞你的天真呢.”含了轻淡的嘲讽.幽幽眸光深不见底.一分一毫都吝惜投给那女贞树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