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扶桑子走了出来,殇灵的抱怨才消了些,脸色也缓和了过来:“你又到内院去了。”
扶桑子听罢,抱过一旁的女儿,轻声地逗弄着,殇灵见了夫君的一副温脉,心里也是甜蜜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殇灵看着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很是欣慰。“你才是辛苦了,”扶桑子叮嘱着下人,送些汤水上来:“要在外周旋,想来也是很费心思的。”
他说罢就携着殇灵进到了里屋,他的女儿殇骢问道:“爹爹,你不要再去内院了,里头的那个瞎子每日要对着一棵大木头,那树木又不会说话,对着有什么意思,孩儿看了那个死木头,腻味死了。”
听了这话,扶桑子听罢有些不悦,口中责道:“骢儿,你不许这么说殇木舅舅。”
殇灵见罢,使了个眼色,孩童也是吐了吐舌头,就乖乖地退了开去。“夫君,”她倚在了扶桑子的身旁,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你说说,为什么前院的那个瞎子就能听到神木之声,我自小就什么都比他强,为什么却听不得神木的声音。”
她见扶桑子也不说话,她又娇声道:“看我都忘记了,除了殇家的人外,其他人是不能面见神木的,这事你也是不明白的。”
扶桑子则是轻搂过她的腰肢,说道:“我也不图见了神木,在了殇家,我只要有了你们母女俩就够了。”
听了这话,殇灵的眼里带着几分喜色,靠在了他的身上说道:“你可是答应了,要对灵儿和骢儿好上一辈子的。”
扶桑子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一辈子”么,他觉得脑间有些发疼,他似乎和什么人说过,一辈子,约定好要一辈子的。
院子里的凌霄花悉悉索索地落了一地,若儿和风一枭回到住处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了那院子里,她心中总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
到了夜间,阿夏朵却找了上来,若儿明白了过来,她今天到了国师府只是一探地形,却不是为了其他,两人似有了默契般,都决定今晚去国师府一探,若儿想不到阿夏朵也是这么想的,阿夏朵故作神秘道:“冥川王只能年轻上几天,我们可得抓紧点。”
若儿还没回味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旁边传来了一阵响动,风一枭站在了门侧,看着鬼祟的两人,眼里一片了然。
若儿心里有些发寒,嘴里却死硬地说道:“枭枭,你一个小孩子,大半夜跑出来做什么,乖乖回去睡觉。”
哪知他也铁了心了般,怎么哄也不肯走开,硬要跟在她的身后。
若儿只得哄劝道:“国师府里头也不知是不是藏了什么高手,你跟上来只会碍着我们,还是听话些留在府里。”
风一枭回嘴:“也不知是谁拖累了谁。”若儿听着,在他腮帮子上有拧了一把,气鼓鼓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却发现在她的眼神很是热辣,一时半会儿,反倒是她底气不足了起来。
阿夏朵在旁看着,也是不知不觉说了一句:“还真不知道是谁拖累了谁。”
三人连忙溜出了石磨府,然后往了国师府而去,才刚上了墙头,看见国师府里,隐约见了些灯火。
阿夏朵极目远眺,也不知道那神木在府中的何处,几人只得胡乱找了起来。
府邸里一片寂静,没有丁点声音,除了外头的府卫,大多人都已经睡下了。
房中,殇灵嘴里呓语着,转了个身,扶桑子给她拉好被角,身子正欲坐起来,又缓缓地躺了下去,嘴里说道:“迷了路的小猫么,想来会有人替我招呼他们的。”
若儿和阿夏朵找了一通,却是完全没有头路,国师府里,白日里看着还算分明,一到了晚上,每处看起来都是差不多样,几人越走越是模糊了方向。
风一枭在了若儿身侧跟着,也不心急,只是牵着自己的那双手里头都急出了汗,他才微微抬了抬手。
院中,飘起了阵风,落花的声音,若儿咦了一句:“阿夏朵,前头有人。”
顺着那些被风吹来的树木气息,她感觉到了附近有人,几人顺着木元,拐过了几道墙,眼前的景象却让若儿很是吃惊,她往前走了几步。
满院子都是火红的凌霄花,苕华的花艳丽无双,院子里头,种满了凌霄。
她的眼睛立刻在了四处搜索着,见了院子的每个角落都放了些冰石,看着竟然是冰原的凝冰珠,珠子上结了层寒气,让这院落比外头冷了不少。
若儿心里如同被触动了般,脚不听使唤的往了那个看着有些冷清的院落走去。她想行到里头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在了如此的南国之地,种活一屋子的苕华。
一阵脚步声抢在了她的前头,若儿立刻止住了呼吸,不敢转过头去,直到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音,“若儿,”身后的声音里头带着几分激动。
若儿猛地回过头来,眼里弥上了泪,却还是笑了出来,翡姨说了,若儿要笑着才好看的。这些日子来,她失去了黑玉姐姐,失去了五十,却想不到,在了异国他乡,能再遇见翡衣,若儿有些情难以禁,正要走上前去。
“你走吧。”翡衣转过身去,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心的铃铛。
正欲上前的若儿停住了步子,有些不信地看着眼前想念了无数遍的翡衣,为什么。
她看着翡衣,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见了翡衣,因为先前的曾机拿过和翡衣很是相似的君怀鲤,她才能一眼就认出了翡衣的模样。
曾经那么疼惜自己的翡衣为何今天是这么一副冰冷的模样,记忆中的翡衣是哄着自己,暖着自己的翡姨才对啊。屋中传来了一阵声响:“‘红窈,’可是有客人到了。”
“没有,只是几只野猫,”翡衣闪躲地回答着。若儿的眼里的难色越来越重,红窈,这是怎么回事。
“你走,现在就走,以后莫要再到殇府来了。”翡衣说着就要拉她出去。
“翡姨,”若儿有些不信,这般狠心的话竟是从翡衣嘴里说出来的。
正当若儿不知所措的时候,风一枭冷声说道:“她为什么要走,这里是她爹爹的住处,也是她爷爷的府邸,当真说是要走,也是你这外人走才是。”
如此冰冷的话语,从了一个孩童的嘴里说了出来,大伙儿都是愣住了。
一朵凌霄花从枝叶陡然跌落,翡衣的眼里划过了无数的伤色。
“爹爹,”若儿轻呼了一句,止不住往了侧边的那件矮房走去。
“不可以,”翡衣几乎是哀求着说了出来,两手拉住了若儿,压低了声音:“你们俩母女,已经是害得殇木师长够苦了的。”
若儿不知,自己何时害过爹爹,她依稀知道,韩红窈恨着自己的爹爹,只是自己一次都没见过爹爹,为何翡姨要这般说。
翡衣看着若儿定定地说道:“你的眼睛可是都好了?”
若儿点了点头。翡衣苦笑着,“可是好了十年了。”
若儿跟着点了点头,她也是觉得奇怪,翡姨见到自己时,也并没有问自己双眼复明的事情感到吃惊,这是...
“原来殇家的神木也是有些灵验,”她似是欣慰的说道:再转身指着里头说道:“里头的那个男人,十八年前为了你娘,被逐出冰原。十年前,为了不是他的骨肉的那个“女儿”能复明,他自残双目,以眼换眼,他也做了。”
若儿听到这里,呆愣在了当场,眼往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屋看去,什么是自残双目,什么是不是他的骨肉,翡衣都在说些什么。
翡衣看着身后的矮房,眼里悲色迭起,那是殇木亲手所建,正和他当年陪在了韩红窈的身侧,搭建起来的房屋一模一样。
他陪韩红窈走过了最是痛苦的那段时间,见她重拾了心情,整顿芳菲坞后,一人离开,回了故里,过起了避世的日子。
满院子的凌霄,是说明什么,只是为了说明他的那片心么,尽管自己现在充做了“韩红窈,”陪在了他的身侧,那又如何。
若儿看着翡衣,见她双眼通红,只是神情里头,却说明了一切。那时候,她还小,不明白翡衣提起自己的爹爹时,声音里的情愫代表了什么,但这一次,她用了自己的双眼看得很清楚。
翡衣爱殇木,虽然她不知道两人是何时碰见的,是在冰原的时候,抑或是在其他时候,只是有一点,她很清楚,殇木,到这会儿都是爱着自己的娘亲和自己的,因为这满院的凌霄,还有在了凌霄下,一地的幽蓝婆罗花。
婆婆纳。在了任何地方,都被人视为野花,却被人精心地打理着,旁边不带一株野草。
这是第一次,在了这个世上,她感觉到了自己被人爱护着,里头的那个男人,她却不曾见过一面。
若儿哽着声音说道:“翡姨,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似怕她不答应般:“我不是殇木的女儿,那我的爹爹是谁,为何老妪和娘亲都不是这么说的。”
翡衣转过了身去,说道:“若儿,我不能说,你也不该知道。”
若儿知道她一定是有了苦衷,翡衣肯为了这个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男人,等上十几年,自己也确实是不该再逼她。
她往前走去,隔着窗台往里看去,里头的男人已经睡了过去。萎缩了的眼眶里头一片黑压,屋子里头只有满室的月光,一株开得正眼的凌霄插在了里头,红火一片。
男人的呼吸声很是恬静,那脸,若儿端详了片刻,心中问着:“翡姨,你是在骗我是么,我和爹爹长得很像,大伙儿都是这么说的,他是我的爹爹。”
她看了好阵子,才退了回来,声音里已经没了伤色:“翡姨,爹爹就托给你了。”
身后的阿夏朵和风一枭都是默默不语。阿夏朵振了振声,问道:“这位姑娘,你能告诉我们神木在了什么地方。”
“怎么,你们要见神木,”翡衣整了整脸色:“我劝你们还是不听的好,每次殇木听完,都要愣上好一阵子,也不知神木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但她还是带着几人往了府邸深处走去。
屋子里头,原本该睡着了的殇木,眼角滑下了几滴泪,在了月光下,晶莹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