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怎么会变得那么冷血,这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铁生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剧痛,脑袋瓜开始有几分转不过来,再低头一看,自己摁着腹部的大掌上,那猩红的血竟渐渐蒙上了乌黑之色。
短刀上有毒!
他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短刀,震撼的视线从短刀上移开,落在慕容七七脸上,终于惊觉自己被骗了。
“你是谁?为何和七公主长得一模一样?”他怒问,气息却已经乱得不成样。
“真的一模一样吗?”说话的人自然不是七七,七七早在两日前已经随着南王府的队伍出发,离开了皇城,往南慕国赶去。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沉香,但对于沉香这个人,铁生是一无所知。
沉香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放肆,因为笑得放纵,脸上那张脸皮竟微微有了一点裂缝。
铁生心头一怔,竟看到一点点细小的裂缝,从她唇角处开始蔓延开来。
直到整张脸都有了细小的缝隙,沉香吓了一跳,忙拿起梳妆台前的镜子,看到镜中自己这张脸,脸色顿时巨变。
她双手捧着脸,惊呼道:“来人,有刺客,来人……”
她要急着回去补血,若不再用喂了毒的鲜血来滋补这张脸,它就要完全裂开了。
听到沉香的呼叫,潜伏在院中的影卫顿时有了动静。
铁生心头一紧,想要去抓住那个假的七公主,可是,那些脚步声已经越靠越近了,他一咬牙,用力提了一口气,身影一晃,径直从窗户里逃了出去。
等影卫闯入的时候,他人已经消失在外头的夜幕之下,沉香依然捧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指着窗户,急道:“他从这里逃出去了,他中了毒,还受了重伤,走不远,快把他抓回来,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是。”那群黑衣影卫恭敬应了一声,便匆匆越过窗户,急追了出去。
沉香也不敢多留,拿起一旁的丝巾忙蒙在脸上,匆忙往隔壁的素兰阁返回。
铁生离开无尘阁,从华宁苑里逃出去之后,正愁着不知该去哪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在这里还有一个地方能去。
只是刚才才经历了这个假的慕容七七那冷心冷情的一幕,如今再去她的医馆,不知道她的人会不会也如此对他,可是,这个时候他完全没了主意。
早在沐家车队离开、少主决定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不再为越国皇族做任何事的时候,少主已经把留在皇城里的所有死士全都调出城,命他们事情结束之后往边城返回。
如今皇城里根本没有他们的人,在这里,他认识的只有慕容七七一人,只是,身后的追兵很快就会赶到,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撑到医馆里。
沿着这条道不断往前行,地上的血迹却越来越清晰,虽然意识越来越薄弱,但他清楚,自己今夜去医馆一定不能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跃到屋顶上,撕下身上的衣料用力绑在腹间,再耗尽所有的真气施展起毕生最厉害的轻功,迅速掠过屋顶,往医馆的方向而去。
大玉儿正巧在医馆里,尚未离开,不想正要出门的时候,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人从外头闯了进来,才刚迈出一步,便一头往地上扎去。
大玉儿吓了一跳,只见那人身上乌黑色的血不断溢出,他整张脸已经变成了乌黑的一片,人来到这里之后,因为松了一口气,竟两眼一闭,晕厥了过去。
虽是如此,大玉儿还能认出此人就是仙医沐先生的那个手下,往外头看了一眼,不见有任何追兵,她忙把门关上,将他往内堂的小床拖去……
……那个夜晚,寒气莫名重了,秋寒比预期的来得早,这样的夜晚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穿了一件衣袍,以防寒意入体。
可在东楚边城某座庭院后院的凉亭之下,那个坐在古琴面前,十指在琴弦上跳动的男子,依然是一身单薄的素衣。
秋风吹在他身上,拂起片片衣袂,人还是如此出尘,只是那眼底的光亮比起从前更为罕见了。
沐如画这两日被禁足在自己房内,除了不许与沐初接触,就连迈出房门都不成,她或许可以抗命,毕竟守着她的人武功不如她。
不过,那是沐如云所下的命令,她若敢不从,受罚的一定是她在乎的那些人,或许是跟随她多年的清怜,也或许是她曾经想要带他走的沐先生。
但不管怎样,沐如画很清楚,要是自己敢再违抗三姐的命令,就一定会继续有人遭殃。
此刻沐如画被关在房门,沐如云正坐在凉亭下,看着石椅上抚琴的绝色男子。
这几日以来,每当她夜里无事,便让沐初在她面前弹琴,她喜欢他弹琴时那股出尘的仙姿,可是,那琴声却是越来越没有情感,琴音里头的世界是彻彻底底的一片空白。
自从那夜他跟随沐如画想要逃离自己的控制,而被她催动蛊毒,让他承受了一次嗜肉之痛后,他的眼神比过去变得更迷茫,他的声音比从前更为冷情,而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遥不可及,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人明明就在她眼前,可却如镜花水月一样,又如流沙,仿佛轻易就会在她指尖溜走。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曾用催动蛊毒这样的方式,让他表现出一丝与平静不一样的神情,可是每次只能让他痛得晕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又继续如此,除此之外,于事无补。
终于她站了起来向他靠近,琴声也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沐初也站了起来,没有后退,也没有迎上她,只安安静静地站着,如一座雕塑一样,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灵魂。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沐如云来到他面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他,耐性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对峙中被消磨殆尽。
沐初不说话,只是淡然看着她,就是这样的淡然让沐如云越来越抓狂,越来越承受不住。
她忽然一把扣上他的腕,怒道:“你要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对我无声抗议,我也会用我的方式告诉你,你的抗拒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说罢,拖着他就要往寝房里步去。
沐初依然一声不哼,任由她把自己拉回房中。
房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沐如云依然用力拉着他的腕,直接把他拉入内堂,之后随手一扬,把他推在床上。
沐初坐了起来,安静看着她。
沐如云的耐性已经被完全磨尽了,如今看到他这模样,一口闷气堵在胸臆间,根本无处去发泄。
她伸手落在他领口上,正要把他的衣裳扯开,沐初的大掌却在此时握上她的腕,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他抗拒,他果然还是要拒绝她!沐如云冷冷一笑,收了手,垂眸看着他,声音里已经蒙上了不悦的气息:“你以为你真的能拒绝得了?”
沐初不说话,她放开之后,他又安安静静坐在床边,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喜不怒,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如两潭死水一般。
“沐初,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明明有自己的意识,为何表现得如同完全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沐如云盯着他,目光一点一点冷下去:“我没有以蛊毒控制你,没有让你成为蛊奴,你不应该这样!”
可他还是不说话,还是坐得这么安静,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举动。
如此与世隔绝的一面,从前是极度迷人的,如今却让沐如云越看越心烦,她是喜欢他,但,若他继续故意如此抗拒自己,就不要怪她心太狠。
“笑给我看。”她又跨了过去,长指落在他下巴上,将他一张脸勾了起来:“我要你笑,现在就笑给我看!”
他目光微微晃动了下,可却很快又恢复如两潭死水,只是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子,脸上和眼底都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
“我要你笑!”她一咬牙,用力捏上他的下巴,眼中的温婉柔和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全是慎人的寒气:“沐初,别再挑战我的耐性,笑给我看,现在就笑!”
他还是没有任何举动,依然安安静静看着她。
沐如云胸臆间那口闷气越聚越浓郁,忽然,手一挥将他推开,那把短笛转眼间已经落在她手里:“我要你笑,你要么现在笑给我看,要么就等着接受蛊虫啃噬的痛苦。”
沐初还是安静坐着,这回连看她都不愿意了,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角落里,视线完全没有半点交集,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沐如云真的被他气疯了,短笛凑到唇边,尖锐而急促的笛声顿时响起。
只见沐初本来平静无波的一张脸顿时绷紧了起来,五官一阵纠结,没过多久大掌便落在胸口上用力捧着,高大的身躯也渐渐颤抖了起来。
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剧烈,最终他闷哼了一声,从床上翻了下来,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