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评花榜之四

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艳舞凝裳……十二钗们无一不是使出浑身解数,争取台下寻欢客可以多投些选票。

且不知是姑娘们的才艺精彩,还是宾客们酒过三巡之后心情正酣。一两银的绢花一文未降,花童们的生意却渐渐好起来了,不仅如此,众人在酒酣脑热之后,竟开始嫌弃一两一买的方式太过繁琐,嚷嚷着起来。

主办方对此自是早有准备,吴员外双手一拍,招来几名机灵花童,向众人道:“方才众位所购乃是绢花,一枝充当一票。既是嫌这法子太繁琐,暖香楼也为各位准备了真花儿。大家请看,有桃花坞的桃花枝,一枝充当十票,而万花园中的月季花,一枝充当百票,大家以为这样的法子还满意吗?”

众人纷纷点头,吴员外一个眼神示意,排排站的花童便如精灵一般散入人群,所到之处便被重重包围,吴员外看了心满意足,稳稳的坐到原位,欣赏台上姑娘的表演。

二楼西南方位的包厢内,文征明笑望着楼下疯狂的众人,叹道:“二十年前的那一场评花榜,我等也是这般争先恐后么?”

唐祝二人也是陷入了回忆,祝枝山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今年的这些个姑娘,恰是个个顶尖。我说伯虎,那位织香姑娘若想取胜,还需得想些取巧的招数呢!”

“花魁花魁,说起来不过一介虚名。不过你我不也是曾为了官场浮名经营半生,征明却是这个年纪还在考科举,无非都是为了那么一个念想。想想织香这段时间以来辛苦应酬,无非就是为了这个名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又岂能不帮衬上一把呢?”

唐伯虎招来一位花童,在他篮中精心挑选了一枝饱满绽放的月季花。祝枝山却凑上前问道:“你当真是以长辈的身份助她?”

“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你们还当我有什么其他念想不成?”唐伯虎将花儿摆在桌上,转身往楼下的表演看去。

一句话便让文祝二人都默了。年华骤逝,苏州三宝两人知天命,一人逾甲子,三人之中,数唐伯虎身子骨最弱,近些年来大病小病接连不断。作为知己好友,文祝二人深知,老友这是心病。

唐伯虎二十五岁时家逢剧变,父母妻子皆死于横祸,弟兄数人却因争分家财闹得如同仇人相见。祝枝山劝他潜心向学考取功名,在二十九岁时中了解元,却因为无辜卷入了考场舞弊案而受牵连,终究只得了一个闲职。后被宁王招揽,这位主子却意图起兵谋反,唐伯虎得知此事,只得装疯卖傻逃过一劫,此后便对官场死了心,返乡以卖画谋生。却不知,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续娶的妻子也离家出走,只有向来交好的青楼女子九娘一直陪伴在侧。

此后,唐伯虎便娶了九娘,两人相依为命,再无子嗣。即便是后来遇到了心仪的秋香,也因为无法给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而抱憾错过。然而,九娘却是个无福的,只陪了唐伯虎十来个春秋,也便就离世了。此后,唐伯虎无意续弦,每日以诗酒为伴,书画为侣,偶尔与好友出外游玩名山大川,看似风流潇洒,实则暗伤在心。也因心有千千结,身体状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唐伯虎老来无子,三年前遇到秋香之子仇英,简直把这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疼爱,这般移情仇英不懂,但文祝却是瞧得清清楚楚。因为仇英这孩子天性善良,加上个性机灵鬼怪,常哄得唐伯虎开怀畅笑,二人倒是乐观其成。不过,如今又来一个与秋香长相如此神似的织香,却不知此事是好是坏,只得暗自观察。

台上,最后一组压轴的姑娘,也便是群香阁的织香与寻芳馆的艳秋登台亮相,引发看客们一阵心神荡漾。

织香本是国色天香不必赘言,而这名艳秋姑娘,却是天生媚骨如弱柳扶风,一双眼儿勾魂摄魄。如果说织香便是万花之王牡丹,兼有色、香、韵三者之美,艳秋便就是娇蕊吐艳的幽兰,只凭着自身的美色和香气便倾倒一片,这般的人儿即便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也可引无数青年才俊竞折腰,更何况她还在现场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将自身精湛的才艺一展无余,引发一片惊叹。

“这个艳秋姑娘,的确有点本事。也不知织香会采用什么对策,有几分胜算呢?”

文嘉听着艳秋的演奏,虽不是无可超越,但这般的美色当前,她便是只要完整的将曲子弹出来,也便足够令众人惊艳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便与仇英咬起耳朵来。

仇英也有类似担忧,想起织香的来信,下意识看向项元汴,却猛然发现对方深邃的眼神正注意着自己,莫名有些惊慌,垂下眼悄声回道:“再看看吧,她应该有别的法子。”

文嘉略点一点头,仇英也取出新的画纸,稍后便是织香的表演了。

筝声空空,织香缓缓行上台来,远远地看她,就像洛川女神在凌波而行。她头梳飞天髻,左佩明珠,右戴翠羽,行走之时,间或跳起盘旋舞,舞姿之美,又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待她终于行到舞台中央,箜篌、筝、笙、箫、琴声乐齐作,素手微扬,将披风哗啦掷于台下,内里仅着一件素白色抹胸,下身穿着五色长裙,随着乐声婀娜款摆,片片白羽自半空飘下,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

“这……这可是失传已久的大唐《霓裳羽衣舞》?”众人都被织香的舞姿沉醉不已,也有几位激动的文人,自乐音响起,再看舞者的风姿,忽而想起方才这段表演未报名目,纷纷猜测不已。

众人虽是眼儿舍不得离开织香的一举手一投足,心中却是响起了万千典故,这个说:“乐音跳珠撼玉,舞姿翩翩如仙似画……”那个说:“此舞只应天上有,人世哪得几回闻?”又有人称:“此舞重现大唐之盛世,名花牡丹当称花魁无愧,水仙腊梅,皆是小家碧玉不过尔尔。”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安心赏乐观舞,二楼东南厅、西南厅的客人也均是松了一口气,而站在幕后观战的艳秋却是急了。只见她唤来丫头悄声嘱咐一句,那丫头听后便往人群中寻了几位公子悄悄递话,不一会儿,本一片安宁的台下又起了窃窃私语。

“今儿比的是姑娘们的才艺,我瞧着这织香的舞技一般,倒是群香阁这边的乐师水准还不错。”

“是啊,是啊!青楼里的女子,还是娇媚一些的好,搞得这般富丽端庄,本少爷最是不喜。”

评论不过三言两语,但听在左右为难之人的耳朵里,便又多了一番犹豫。卖花的花童穿梭在各桌之间,绢花儿桃枝都卖出去不少,月季那篮子也少了好多枝,然而现在收到花儿的姑娘却是不多,众人均是难以取舍呢!

乐声袅袅,接近尾声。织香对台下的议论置若未闻,退往幕边等着,待得伴舞的姑娘们排好阵势,便可上前做最后一亮相。

艳秋本就在幕后立着,见她靠近,本打算退远一些,眸光一转,见着织香拖曳的长裙,忽而转换了注意,悄悄的踩了上去,口中说着:“织香姐姐,你我只是青楼妓子,用不着如此清高做作。跳什么霓裳羽衣舞,那可是只有宫廷里的贵人才有福分表演的……”

织香似笑非笑,不予回答。乐声响起,她便踏着舞步往台上行去,只是走到一半便差点跌了个趔趄,倒不知怎么用的巧劲,险险稳住了身子,叫台下的一帮子观众看得胆战心惊,忽而闻得“哎呀”一声,幕后双脚踩裙的艳秋,却叫她的动作,给摔了个大马趴,半个身子露在幕布之外。

这一会儿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这艳秋长得虽美,但心如蛇蝎。竟在幕后踩住了织香的长裙,好叫她在台上出丑,不过好在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把自己给跌倒了。

原本犹豫不决的看客,这下厌弃了艳秋的面目,纷纷将花儿赠予织香。而织香虽然舞蹈最后一步亮相稍有失误,但总体表现优异,加上得了许多同情分,便稳居了花魁宝座。本应了要力挺织香的项、周二人,即便是织香稳操胜券,仍为她给足了面子,合赠了一十二朵月季的花束,叫冬香妈妈看了喜得合不拢嘴。

织香拔得头筹,被吴员外宣布夺得“状元红”的称号,由风流才子唐伯虎题词赠匾。另眠月楼的红袖得了榜眼,而本有望问冠的艳秋,却只得了个区区探花。此刻她脸上带笑,心中郁卒,站在织香的身边,低声怨道:“你必是故意引我去踩你的裙,否则怎会那般巧,你这个受害者没有摔倒,倒叫我跌倒了!”

织香并不否认,反而微笑答道:“艳秋姑娘,我确是故意引你去踩。不过,你也大可以不必上当,不是么?”

艳秋倒抽一口凉气,方才这般撂话不过是猜测,这织香倒真是有这般的心思。都怪自己轻敌了,才落得这般的下场。当下便狠跺莲足,恨恨而去。身后一片议论,无外乎“果然只是小家碧玉,上不了台面”之类,艳秋听了心中更是怒火高涨,寻芳馆跟来的一众仆妇丫鬟,也急急跟了上去,一并扬长而去。

评花榜终于告一段落。仇英远远瞧着被众星捧月的织香,心中是既开心又酸楚。开心的是她的美貌才学受到众人肯定,酸楚的却是将来,即便是做了花魁,终究是苦海无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摆脱这种环境呢。

“在想什么呢?”项元汴没有人挤人凑热闹的习惯,如今也只是与仇英在外围远远站着看。

“在想,做了花魁,她便真能如愿吗?”仇英回头向他一笑,却似是有万千未竟之语。项元汴本欲相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手中又翻阅起他方才画出的画儿,问道:“这些画,可否卖给我?”

“这些只是随手所画,留着自己看着玩的,该是没什么价值的。”

“我是鉴藏家,相信我,我说它有价值,便是有价值。”项元汴将画纸一卷,道:“我便拿走了,回头让陈老板取银两给你。”

“这……”仇英正待再说,项元汴却竖起食指至于唇上,笑道:“别多说了,这些画收在我天籁阁中,比你那个小破书房安全多了。你若想看想把玩,随时可到我天籁阁做客。”

“天籁阁?”仇英呆呆反问。那可是当时文人才子都为之向往的地方呢,文嘉前段时间上项家鉴赏宋刻孤本,回来之后给他讲了天籁阁中的各式藏品,除了那些个和他无关的无数珍宝,最吸引仇英的,便是无数前人的书画佳作真迹,若是可以就近观赏,对自己作画该是有多大的助益呀!

“嗯,天籁阁。相信你有所耳闻吧,记住,我这不是客套话,是真心邀请。”

“放心,我一定不会客气的。”仇英眼中放光,惹得项元汴哈哈大笑,道:“那好,我便在嘉兴等着你。”

暖香楼外,天色已晚。项元汴与家人先行离去,仇英立于门前,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有人立于他身后,他还当是师傅与文嘉他们,一回头却是个不认识的老头。

“借问小哥,你可是东村画院的画师仇英?”

“正是。请问老人家,你是?”仇英疑惑问道。

“我是知府大人府里的管家,你可以叫我汤管家。我家夫人生辰快到了,想请仇画师过去画个画像。”汤管家神情恭谨,语气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思。仇英笑了笑,道:“仇英小小微名,承蒙汤管家厚爱,受宠若惊,自当尽绵薄之力,让知府夫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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