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300年前的红灯区,‘红园’坊门全部开放,门口悬挂着精巧的红灯笼,灯架上披饰有金银的织锦缎料,远望就能感到热情如火,站在门口就更能感觉到里面洋溢着兴奋沸腾的气氛。
门口小厮,一见我们,就一面为我们引路,一面热情的介绍开了,“各位爷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我们这个‘红园’是这里最别致的青楼,不只有笙歌、舞伶,还收藏上等佳肴、美酒,是有名的扬州贵族和名人雅士游戏寻乐之所。”
“看座位上的那些人的衣着,这传言还是有几份真实性的。”胤禟淡淡的说。
小厮恭敬的问道,“各位是要听曲,看舞还是要留宿?”
我抢着回答,“我们要见‘斜栏’姑娘”。
小厮窃笑了起来,“看来各位也是慕名而来,可我们这儿天天都有人要见‘斜栏’姑娘,可姑娘每天只见一位客人。”
我好奇起来,“那如何决定每天见谁?”
“要见姑娘的人都必须写一首诗,然后由嬷嬷递给姑娘,再由姑娘决定见谁。”
“哼,这姑娘的架子可不比皇上小啊!”老十讽刺道。
小厮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引我们进入一包间,待我们入座,他才道,“各位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小的说。”
我笑着对小厮说,“烦你准备笔墨。”
小厮上了笔墨,我看向胤禵,“十四,你来写。”
“我?”十四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我拉起他的右手,将毛笔塞入其中,“不是让你做诗,而是我说你写,借你的手一用而已。”
一曲‘红尘笑’致斜栏姑娘: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拿过十四写好的纸,我看了下,字果然不错,要是我写的话就坍台坍到姥姥家了。
我转头又吩咐小厮,“再拿个信封给我。”
我将纸张按我在现代的寄信的折叠方式折好,再装入小厮拿来的信封,然后又让十四在信封上写上,“独语”两字。
“把这个给斜栏姑娘吧,我们在这里静等。”小厮按着我的吩咐出了门。
十四问我,“你肯定她会见我们?”
“嗯。”
“为什么?”老十接着问道。
我不答反问,“你可知道,她名字的来处?”
老十先用手搔了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又看了眼胤禟和十四,他们也摇了下头。
我刚要启口,胤禟便突有所悟,“我知道了!‘独语斜栏’,出自唐琬和陆游的那首钗头凤!”
“聪明!”我赞叹的看了他一眼。
十四也想了起来,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我接着道,“这就是她的心声。她要诗无非就是为了要寻知音。”
十四看着我,“可你给的不是诗。”
“我给的是歌词,因为我觉得这词更能合她的心境。”
胤禟点头,“确实!”
十四又问,“那你为何要那样折叠信纸?”
“新鲜呗,前两点能做到的人或许不多,但我并不肯定我是唯一一个。但这种折迭方式保证全天下不会有第二人,而且因为前两点她一定以为我这样折叠方式有深意,为了好奇她必会见我的。”
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中年的美艳妇人,满脸堆笑道,“‘独语’公子,斜栏姑娘有请。”
胤誐竖起拇指向我赞道,“果然让你料中了,厉害!”
妇人打量了我一眼,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但随之又世故地重新堆笑道,“这位爷是‘独语’公子?”相信她已看出我是小姐,而非公子了。
我淡淡的笑道,“正是在下。”
“公子请。”
“不,嬷嬷,烦你把小姐请来。”见妇人有拒绝之意,我接着道,“我们是幕名而来,只是好奇,不为别的。嬷嬷可以去问问小姐的意思再来回我们,我们在这儿等。”
不一会儿,佳人终于出现了,确实极其美丽,比起我在宫里看到的那些端庄的美丽佳人,她身上有一种傲然不羁的气质,因为此种不同,让她的美丽与众不同了起来。
我面前的三个男人,准确的说应该是男孩,眼里也都有一抹惊艳。
“‘独语’公子,斜栏有礼了。”她向我福了福身。
“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她是‘独语’?” 胤誐好奇的问道。
我代斜栏回答胤誐,“因为嬷嬷告诉斜栏小姐我是女子了吧。”
斜栏对我嫣然一笑,“是的,这也是我愿意破例出来的原因。因为斜栏好奇天下居然有女子如此胆大。”
我莞尔一笑,“是小姐的名声太大,我是挡不住好奇才胆大起来的。”
“斜栏没有让小姐失望吧。”言语中闪现的是一种自信。
“当然没有。斜栏有独特的气质,自己的个性,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女子是罕见的。”我真诚的赞道。
她歉然一笑,笑中还带着些许落寞,但看向我的眼神带着赞许“斜栏只是风尘女子,当不起如此的夸奖。倒是小姐是罕见的女子,聪慧可人又胆色过人。”
我见她如此,真心道:“我知斜栏自视甚高,只是不幸才落入这里,而我也是真心觉得斜栏是个难得的女子,并不是夸大之词。斜栏若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
“谢小姐好意,但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归宿。若贸然离开,有可能再度生世飘零。”她说的平静,我却能听出其中的辛酸和无奈。
走出‘红园’,我的情绪尤为低落,伤感的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无论宫里宫外,似乎都不快乐,都在迷茫的寻找那难得的幸福,可这样时代怎么才会有她们要的幸福呢?太难了……
胤禟关切的看向我,“怎么见到了‘斜栏’,反而更添惆怅了?”
胤誐和十四也疑惑地看着我。
“我只是为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悲哀,一生难得幸福。”
“怎么发出这样的感叹?你可是公主啊!”十四怪叫道。
“公主又如何?只是有了一个高贵的身份,焉不知这身份就是不幸的开始?”
胤禟和十四都不说话了,只有老十问道,“怎么这么说?”
“前几位皇姐不就是因为这高贵的身份终身都留在了大漠了嘛!”
他们三人神色都黯然下来,都没有说话。良久,十四才小声问道,“你是在担心自己?”
“担心嘛?我不知道。我能嫁的只是这个身份,不是我这个人,这颗心。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嫁人只是一份工作,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怎能这么说?”老十愕然的看着我。
“嫁谁都是皇上的一句话。在这个时代,女人能嫁的有三样东西,一是身份,二是身体,三是心和情感。作为公主,男人想娶的是她显赫的身份;作为平常女子,男人想娶的是她的身体;很多女人,终其一生,心和情感都没有嫁出去,因为他们的男人并不关心这些。”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胤禟他们三个明显被我的语出惊人给吓到了,但我却不想住嘴,只想一吐为快,“我说得不对吗?男人可以有很多工作可以选择,可以为官、可以经商、可以务农、可以当兵,而女人一生唯一的工作就是嫁人,以丈夫的喜好来决定她的命运,丈夫就是她一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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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钗头凤:
陆游的《钗头凤》词,是一篇“风流千古”的佳作,它描述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悲剧。据《历代诗馀》载,陆游年轻时娶表妹唐婉为妻,感情深厚。但因陆母不喜唐婉,威逼二人各自另行嫁娶。十年之后的一天,陆游沈园春游,与唐婉不期而遇。此情此景,陆游“怅然久之,为赋《钗头凤》一词,在沈园的粉壁上曾题着两阕《钗头凤》。 ”这便是这首词的来历。
传说,唐婉见了这首《钗头凤》词后,感慨万端,亦提笔和《钗头凤•世情薄》词一首。不久,唐婉竟因愁怨而死。
一:陆游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二: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乾,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瞒、 瞒、瞒。
【PS: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故事随着这首《钗头凤》流传千古。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以此为素材创作的新编越剧《陆游与唐婉》,由“当代越剧第一女小生”美誉的茅威涛领衔主演。
整部剧除了唱腔优美外,舞台的布景和人物性格的展示都是值得一看的,如果你喜欢越剧或者说有兴趣,那么我推荐这部越剧《陆游与唐婉》。
在这部剧中你能充分感受到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故事的哀婉凄绝。也能在看剧的同时,欣赏到用越剧演唱、古琴伴奏的的《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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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文中的“斜栏”姑娘:
从她的名字的特殊出处到她见客人特殊的规矩托出她的才高貌美,以及后来她的谈吐写出她的自视甚高、身世飘零和无法为为人道的辛酸和无奈。
我不知道各位看出了什么?
但我其实是想借她描写这么一个群像。
这些女子或许在封建社会因为身世不幸而地位卑微,但她们其实比起那些闺阁中只是遵从“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的小姐和那些所谓的命妇,更有才华,更有风骨吧。
起码在这篇文中我是以这么一个视角去看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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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要把『注2』的所有的内容附上的,就附在这章后,但内容实在是太多,所以我决定另开一章,大家有兴趣,可以好好看一下,我也写上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大家可以就此和我讨论。如果不想看,下章也可直接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