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静儿盯着梁山道:“你怎么跑到这来呢?”
“我来看你啊。”
“哼。”水静儿扭转过身,想起方才梁山目光不是瞥向水性杨的目光,心下暗恼。
师兄欧阳无明这样做,是故意还是有别的用意?如果真是这家伙一上来就对水性杨口花花……想着想着水静儿目光渐寒。
梁山自然感觉到水静儿的心思,不用倾听,就知道此时女人的心思肯定是反复折腾,既想相信自己,又有几分狐疑,当下笑了笑,道:“静儿,你想想看,像林诗音的幻法对我都没有效果,你们那个外门弟子不要说还有些残布遮体,就算是全裸,也吸引迷惑不了我。”
水静儿板着脸,依然不肯作声。
“我上来就听到有人喊救命,自然奔过去,然后就看到她了,还没等我说什么,她就三振其衣。”梁山语调夸张,自是为吸引水静儿注意,内心深处跃跃,好像又回到过去一个月誓死拿下女人的激情状态。
“什么意思?”水静儿皱着眉头。
“外衣,中衣,里衣全部振开,我吓了一跳,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你们那圣子就跳了出来,这就是仙人跳。”梁山的表情生动。
“什么是仙人跳?”水静儿眉头拧紧。
梁山压低声音把“仙人跳”尽量剧情化描述,譬如外地乡下小子进城,到城水路码头旁住客栈,然后晚上有风骚的老板娘送上门,还没怎么着然后两三个露着胸毛的大汉就闯进来,然后敲诈……
“你有什么好敲诈的?”水静儿嗔道,“欧阳大哥对我一向极好,自是打听到有你这么一个人,想试试你的品行罢了。”
这样解释也行?梁山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不信吗?”
“我信!”梁山立刻说道。
话说回来,这事的确是下作、无耻、没底线,但若是大哥哥出于爱护小妹妹的立场,找这么一个美人试试自己,勉强也解释得通。
梁山转念一想,大抵是这欧阳无明也知道可以这般解释,所以才肆意妄为。
“好啦,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水静儿冷声道。
“哈哈,我来水月堂,可不是来见你的。”梁山故技重施。
“你?!”水静儿脸色一红,这人,真是的……
“我可是来见掌教和史长垩老的,有要事相求。”
“你敢?!”水静儿嗔道。
梁山咧嘴嘿嘿地傻笑。
不得不说,从追到水静儿开始,梁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非常到位,死缠烂打兼深情款款,梁山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甚至觉得,即便是自己真与那水性杨发生什么被水静儿当场抓住,凭自己这张嘴定可以“圆”过去。
可就在这时,梁山心里忽然打了个寒颤,就见水静儿整个脸色一白,嘴唇微微哆嗦,糟了,正要说话,水静儿叹了一口气,完全不同平日的平静语气道:“你跟那些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这一刻的水静儿绝对跟梁山所认识的水静儿不同。
这话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是听语气有说不清的失望,又有说不清的轻松,梁山心里就说坏了。
失望也就罢了,轻松就让人心提起来了,梁山熟悉啊,这是想两清的节奏。
“静儿妹妹,你不要吓我。”梁山连忙说道。
“你不过也是看我是掌教之女,想作为日后的依仗罢了。”说到这里,水静儿眼眶微红,道:“你跟那些男人一样。”说着转身,身形如电,向远方疾驰而去。
这下是真跑了!
梁山目光一直追着水静儿的身影,身子却没有动。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还有看透他心思的目光,让自己所有阴暗面一刹那全部暴露的尴尬,梁山就好象捱了当头一棒,整个人傻傻地站在那。
原以为水静儿这样的单纯女孩是手到擒来的,不想人家心里跟明镜一般,你想要什么,还有想做什么,出于什么心思,她是一清二楚。
水静儿说得没错,自己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之前的梁山伯,现在的自己,攀龙附凤方面没什么两样。
水静儿若没有掌教之女的背景,梁山固然喜欢,却也绝不会这么卖力地表现。
原以为水静儿要的最少,却不知她要的固然少,其实也是最真。
自己这是怎么呢?
梁山又想起娘子祝轻云,反思道,自己真的有那么喜欢她,爱她?
追她回来,未必不是男人的自尊作祟,也可以理解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给自己找一个清晰的目标。
无论是娘子祝轻云与陈四娘都是亲情多于爱情,至于花月影和瑛姑又要更差一些,多少有男人的逢场作戏的成分。
而这些女人,哪一个都是让男人弥足珍惜的女人啊!
现在,却都成为自己的妻,而自己却也觉得理所当然一般,仔细想来,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
其实,梁山很少去想这些,因为真要触碰、挖掘这些东西,他有时候都会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一个情场浪子,自命风流,狗屁!多情即是滥情。
梁山依然呆立在原地。
水静儿一句话,突然就挖到了他的“根”。
若是依他的经验,这个时候必定是要追过去,但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娘子虽道心坚固,但对自己却也情深意重;四娘更是为梁家庄殚精竭虑,三年怀孕时间依然劳心劳力;花月影至今飘零于世不知所踪,自己却很少想她;而这次回梁家庄却没想到去妖蛮山走一趟,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九尾岭也待产的小娘子……想到这些,梁山越发觉得自己薄情寡义,现在竟然还有心思追求水静儿,妄图姐妹花独揽,梁山啊梁山,你这人不要太无耻了!
如果地有地缝,他现在就要钻进去,从此不要出来了。
被水静儿一句棒喝,梁山顿时陷入纠结的心理状态,不断地反问、叩问自己,然后责难,再反问叩问,责难然后升级……
每问一下自己,就好象真的有人使劲抽打了他的脸,梁山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这个状态,其实就有些微妙了。
水静儿发觉梁山并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就见远远的梁山伯仍呆立在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无端地一软。
她停了停,不过终究也是停了一个呼吸,最终还是顿足远去。
此时梁山想起自己前世,追了一个又一个,他的人生意义就在于此。
实际上,他骨子里不相信爱情,抗拒爱情,或者说,他更多的是沉浸在《梁祝》音乐里描述的爱情中。这就是他是世界上把《梁祝》演绎得最为成功的小提琴演奏家的原因之一。
或许,这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在那个世界,高楼大厦,红男绿女,梁山心头却总有一种虚幻感。
真实的反而不真实,虚幻的反而不虚幻。
那个世界,本来就荒谬;而这个世界,鬼怪神仙,梁山反而不觉得荒谬。
这真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啊。
一个人会到一个地方去,是因为受其吸引,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汤显祖一句“无梦到徽州”其实表示的就是一个意思,就像梁山最终会在西藏那个雪域高原抛却所有独自飘零了三个月一般。
现在,其实老天给梁山一次改的机会——好好珍惜那些深爱他的女人!
可是,自己能做到吗?
梁山的心立刻疼了起来,表情也跟着痛苦起来,曾经以为完全忘却的记忆都勾起来,那一张张明丽的脸庞,一两句娇嗔的话语,各式各样经典的离别的场景,女人脸上绝望凄婉的表情浮现……那一刻的天地的风吹云动,城市的霓虹灯闪烁……
梁山忽然感觉鼻管火辣辣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梁山之所以要装死,要独自到一个小岛去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仅仅是因为黑道女王杜子清,更因为他想逃避、封闭,他已经背负不起那么多的情债了。
这一切都被梁山压缩成最小的微粒,藏在内心深处,却被水静儿一句话给全部掀开,微粒迅速膨胀,占垩据整个身心。
就这样。梁山被过去以及现在所背负的情感冲击着,犹如大海的中垩央,风暴开始形成。
梁山知道这情况有些糟,心魔入体,走火入魔之类就是这种状况,但是梁山还是忍不住要沉浸进去。
有些东西是不能回避的,终归有一天要全部浮现在眼前,仔细看着当日那个可鄙而无耻的自己是如此巧言令色……梁山身子开始颤抖起来,犹如枯叶一般瑟瑟发抖。
梁山放任这种状况,却不知道这种状况的危险,一个控制不住那就真走火入魔了。
不过修行这么多年,梁山也是心中生出一些直觉,有些道理早想明白早好,拖到后面更麻烦,于是索性放手。
好在梁山在武关城破之后,曾经浑浑噩噩一段时间,正是这段经历,梁山才悟出心剑,最后三剑斩情丝成功。这就是梁山对付心魔的依仗。
梁山就这样呆立着,蓝天白云与他无关,水月堂外万顷碧波与他无关,他只是回想过去现在种种事,纷至沓来,就好象重新经历了一般,间或甜蜜温馨,转眼撕心裂肺……而这一切,仅仅只经过去半炷香功夫。
最后,梁山脸上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
就在一刹那时间,就好象干枯的井重新蓄满了井水一般,梁山心中瞬间坚定了了信念:此生再不负红颜!
若非梁山经过武关屠城后陷入幻境那一出,梁山断没有这么快从这个魔境出来。
武关屠城引发的幻境,是由外向内引发的;而水静儿短短几句话,把梁山前世今生内心深处回避去揭示瞬间挖出,是由内向外引发。
看似不成比例,实则引发的动静相当。只是因为梁山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经验,心剑磨砺出来,斩昔剑日益成熟,斩今剑也初现端倪,这样才顺利地出来了。
梁山长出了一口气,心头畅快无比,脸上最终就泛出一丝苦笑。
而就在这时,听到那孔零依然在外头不屈不饶地嘶声大喊:“逍遥堂特使孔零,特来为掌教之子小逍遥君求亲,恳请水月堂掌教同意水静儿水柔儿与之结为道侣。”
如果方才只是初步摆正心态,坚定信念的话,那么孔零的这一句话彻底让梁山清醒过来。梁山双目一瞪,心道居然有人上门挖墙角,身子一闪,立刻从原地消失。
梁山不急着去水月堂拜会掌教及史长垩老,被水静儿一句话弄得很受伤,现在他急需拿一个人出气,外头的孔零简直就是送上来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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