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船中,隔着滔滔江水,下钟山突兀峥嵘,显得格外嶙峋有致。敏行吩咐艄公将船靠近山脚,但见红岩壁立,崖壁上的青松直伸入天际。没入水中的岩石被浪涛拍打得玲珑剔透,一行行幽遂曲折的石缝,迎水而入,仿佛通向未知的深处,同时发出“噼啪喀喇”等难以形容的声音。
敏行心想,难道这就是苏轼说的“窾坎镗鞳”之声?疑惑不已。
到一可泊船处,开发了艄公银子,并致谢后,三人带着小厮们上了岸,准备登山望景。
得说武宏总是急人之所急,还不待别人开口,他先说:“咱们吃些东西再登山吧,我饿了。”
和现代比起来,古代有一点好处,吃得特别好找。虽说这是夏天,树上没果子,可树下有菌子,草里有兔子,河里有鱼,架个火堆,一会儿功夫,就能让肚子舒服的叹气。
众人吃饱喝足,一会儿就登上了山顶。站在山顶上,极目远眺,只见长江浩荡而来,一泻千里。潘阳湖水万川归一,蜂拥而出。江、湖两水汇合处,水线分明。江水混浊,湖水碧青,两种截然不同的水色,“划”出了一条奇妙的界线。
几人看着感叹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在山上转了一会,都累了,各找了相对舒服的位置休息,开始想的只是坐一会,没想到后来竟都睡着了。莫言莫语看着很无语,商量了一下,一个人守在附近,一个人站高些看着车马,别到了见不到人四处乱转。
几人一觉醒来,见暮色四合,不禁大惊。敏行道:“车马可到了?”
莫言赶忙秉道:“回爷,小的们一直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
敏行想了想,一拍手,“呀,忘了忘了,船行的多快啊。陆路既远又慢,今天怕是来不到了,明天也不会太早。天快黑了,咱们啊,吃点东西,休息着等吧。”
这一等,直等到次日下午,敏行等人在山上远远看着车马顺着湖边冲来,忙让莫语先下去接应。等几人再下去,那领头的随从忙过来解释:“小的们路上也没敢耽误,想着宁可早早到了等着爷们。可是,路太远了,又不是熟识的地方,也不敢晚上赶路。今天天朦朦亮,小的们就启程了,路上一会儿也没停,还是这时候才到。”
武青道:“不怪你们,累坏了吧。吃些东西,喝口热汤,歇歇吧。”跟船来的几个小厮早忙忙地生火架锅了,敏行几个从昨天开始也没喝上热汤了,虽是夏天,可还是不习惯喝生水。
在石钟山下又歇了一晚,一行人才又上路往东而行。
不知怎么的,敏行心里感觉很疲倦,心心念念的黄山离自己不远了,可心里却兴奋不起来。敏行心里诧异着,难道自己骨子里是渴望稳定的人?这才行走了一年左右就厌倦了?还是,自己走得累了,只是想歇歇了?
一行人和原来不太一样,不再走走停停,路上基本没有停留
过。原来吸引了敏行许多目光的花花草草,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美丽。敏行的疲惫感最直接地导致了行程的加快。
敏行的兴致缺缺,武青很快就察觉了,问了几次,得到的都是“没什么”这个答案,心里不禁暗暗担心。
不几天后,莫生尘也接到了莫言的信,知道敏行从离开石钟山后,一直闷闷不乐,却不知道原因。心里很是担忧,可自己又不能到敏行身边去,不禁就生莫言莫语的气,然后就生武青方雷三人的气,这么多人,怎么就让那一个不高兴呢?原来还有些气敏行的快乐,现在却恨不得她只要快乐就好!
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管说什么,天下第一山——黄山就在眼前了。
黄山之景就在眼前,敏行却不想去赏去观。本来想吩咐莫言去山脚下看看,能不能找个小院租下来,又改了主意,不如自己在这里建一处,这山,应该是无主的吧,或者说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它的主人?
敏行打定了主意要在黄山脚下先住下来,等有了心情再游山赏景,于是喊了武青武宏方雷过来商量。
敏行脸带愧色,刚要开口,忽然,从来路上急冲来两骑,到了跟前跳下马来,冲到武青武宏面前“扑通”跪到,哭道:“四爷,五爷……”
两人脸色大变,急道:“张通、张透,怎么了?你怎么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张通泣道:“四爷,五爷,快回家吧。老太太怕是不好了,老爷命小的们来,叫四爷五爷火速回去,慢了怕是见不到了……”
两人大急,叫道:“张明,张灯,备马,咱们这就走。”武青回头看看敏行,低声道:“敏行,本来要陪你看尽这天下美景,现下怕是不能了……”
敏行伤感道:“别这么说,老祖宗那么好,你们家那么好,我真羡慕……你们去吧,嗯,没准老人家只是想你们了,你们回去了,一见你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呢……你不用挂牵我,我没事,就我,走到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不是还有方雷吗?你就放心吧。”
说到方雷,两人都四顾着去找他,却见不知张透跟他说了什么,他整个人一下子冷了下来。
敏行忙问:“方雷,怎么了?可是有事?”
方雷僵硬地挑了挑嘴角,但终于没能挤出一丝笑意来,沉声道:“敏行,我也得回去,家里出事了。”
武青一听急了,看住敏行,“敏行,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都走了,留下你自己怎么行?这可不行。”
敏行心想:终于还是只余下自己,早晚也是只余下自己。伤感地挤出些许轻松:“不了,你们走吧,你们这一路不定赶成什么样呢?我可受不了……再说,怎么会是只留下我自己呢?这不还有王言,还有莫言,还有莫语,我们四个呢,当初,我的计划里才只有我自己呢,现在人够多了。”
武青还要说什么,敏行走过去,挨个轻轻拥
抱了他们三个,把三人抱得都浑身僵硬了。敏行退后一步,轻声说:“这是我们那里的礼仪,最好最好的朋友相见和分别时,都要这么做。你们快走吧,路上保重。”
武青三人听她这么说,虽疑惑着,但终于放松下来,也道:“敏行保重,此去不知后事,不敢承诺来寻。”
敏行不再和他们伤感,吩咐张明:“去牵了马来,再准备些简单行李,和你们爷先走。”再对王言道:“留下三匹马,一架车,再有些日常用具,别的都不要往下拿了,让他们跟在后面走吧。”
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忽啦啦,山脚下就只余下敏行四个人,还有三匹马在不远处啃着石缝里的青草。
敏行面无表情地看着武青他们先风驰电掣般去了,又看着仆从们赶车骑马随后离开,伤感之余,竟感觉到些许的轻松,真是莫名其妙。难道内心深处竟把武青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吗?还真是责任心泛滥啊。
不管了,现在轻松了,自己想在黄山脚住着,从夏住到秋,从秋住到冬,从冬住到春,从春再住到夏,也不用再顾及那个的心情了。想到这,不禁失笑,这几天的疲倦难道就是从此事而来?自己还真是,还真是个不想担责任又放不下责任的人哪。
莫言几个一直小心地看着敏行的神色,先时还怕她受不了,这会嘴角竟含了笑!难道竟是盼着武爷他们走的吗?唉,奇怪的人呢,令人搞不懂。
过了一会儿,莫言莫语看敏行也不安排接下来做什么,都给王言施眼色,让她去问。王言小心翼翼地走近问道:“爷,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敏行看看她,再看看那两个,道:“接下来做什么?接下来什么也不做。莫言,你先找找,我们住在哪儿吧?最好呢,是个小院子。”
莫言心想,这就是命令了?住在这儿,连传个信都难啊。可是也不能不听,忙去找了。不过一会儿,莫言就回来了,笑着回道:“爷,咱们运气好,拐过这面山崖,那边有个小村子,村头就有个小院子。我问过村民了,那院子的主人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咱们收拾收拾就能住。”
敏行伸个懒腰,道:“嗯,爷的运气就是好哇。走,咱们就住那儿了。”
小院坐落在半山腰,半亩大小,屋子比院子高出一个梯次。背后是直立的大山,东边不远是一条溪流,站在院中就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流水声,院中有两棵松树,树干粗壮,树冠一半院内一半院外,伸出很远。敏行对这里的环境很是满意。再看屋子,靠山崖而建,北屋西屋分不太清,贴着石壁大大小小有五六间,敏行更满意了,这么多房子,连马都有地住了。
敏行选了最东头的一间,宽大还在其次,关键是侧有流水上有松,敏行喜欢。莫言莫语跟上前来要先为她收拾房间,敏行摆摆手道:“各选各的屋子,各自收拾,有自己办不了的再找人帮忙,行了,忙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