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要逃到哪里去
王第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早晨他疲惫地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秦许床头的水钻，叹了一口气，把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今天培训班有满满一天的课, 可是王第却并不想出门。他已经下定决心, 要和昨天的自己划清界限, 要埋葬那段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爱情, 然后他发现他好像把自己的未来也一并割裂了, 他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管是当演员的梦想，还是考电影学院的规划, 都是和秦许一起定下来的。对于未来的每一个憧憬和期盼，都与秦许息息相关。现在没有了秦许的陪伴, 这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王第下了楼, 幽魂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无论去到哪里, 到处都是秦许的印记。鞋架上摆着秦许的粉红色拖鞋，落地窗上仿佛还倒映着秦许的绿裙子, 沙发缝隙里夹了一本秦许给他做的《九阴真经》。
每一个角落都是回忆，每一口呼吸都是想念，逼得王第只想落荒而逃。
打开手机，二十多通未接来电，全是李金苗女士打的。王第回拨过去, “干嘛啊？”
李女士的声音尖锐而高亢, 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死小子！你说我干嘛？！你居然敢自己把学校的课停了！还有, 你现在人在哪里？你昨天晚上又去了哪里？”
王第把手机拿得离自己的耳朵远了点, “……知道了，我会回去上课的。”
反正这个房子也不能住了, 不如干脆回学校去吧。回到人群中去，回到没有秦许之前的热闹里去，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王第想，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
秦许生病了。昨天一时任性在花坛里躺了很久，结果到了半夜就发起烧来。她强撑着起来给自己加了床被子，然后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亮，发现自己更严重了。
秦许很清楚自己的体质，一般不会生病，可是一旦生病就不会是小事。她趁着自己还清醒，给余庆打了电话。这个时候远亲不如近邻，就算是渣男，那也是离她最近的渣男，想喝点热水，还得靠他。
余庆在自我康复的道路上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俨然是一个专业的家庭医生。他戴着口罩下来，不仅给秦许拎了两大壶开水，还准备了一盒子的药，感冒药、消炎药、退烧药，应有尽有。
“谢谢啊！你出去的时候自己带上门。”秦许没有精力招呼余庆，吃了两片药以后，倒头就睡。
余庆走出秦许的房间，心中感叹自己的风格太过高尚，堪称以德报怨的典范。昨天王第踹门的时候，他正在关键时刻，之后他觉得自己最近都不会找女朋友了。然后今天居然不计前嫌、冒着被传染的危险给病中的秦许送去了寒冬里的温暖……这事儿必须得让王第知道知道！
……
王第正在小复式里收拾，租房的时间没有到期，房东说不退租金。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外住了。光是收拾那些东西，都够扎心的了，再住下去，估计他得疯掉。
这时他的微信收到了余庆发来的一张图片，这张图片的角度很奇怪，显然是从门口偷拍的。照片中间是一张略显凌乱的桌子，上面画了一个红圈，圈住了桌上的众多药品，然后旁边三个红字批注“我送的”。
这个余庆到底在发什么病？昨天那一脚是不是踹得太轻了？正准备关掉图片的前一秒，王第突然发现那桌子后面虚化的背景有些眼熟。他划着手机，把图片放大了看，然后“卧槽”一声。那是秦许的小床侧面，用绿色棉布围着的、像小小丛林一样的小床！
王第顿时勃然大怒！秦许这个傻丫头是怎么回事？让她不要一个人回电视台，她还非要去！还有余庆这个王八蛋，居然敢偷拍秦许的房间！踹他门都是轻的，下次要踹他的面门才行！
然后王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药品……秦许生病了？王第把红圈里的药品放大了看，发现这些药品种繁多，几乎什么药都有。傻丫头不会把这些药都吃了吧？王第忽然着急起来，这么多药吃下去，是会死人的。想到这里，他又把余庆恨上了，卧槽，你个二百五！送一种药就行了，居然弄这么多。
王第立刻换上衣服出门前往电视台，可是当他路过门口的垃圾桶，看到里面的粉色拖鞋，他才意识到，今天是他打算开启新生活的第一天。现在他的状态，还不到见秦许的时候。他还没有办法把秦许真的当做自己的妹妹，他的心还疼得很厉害。
……
秦许吃了退烧药，感觉自己还没睡一会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她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王第的妈妈李金苗。
“哎哟！你烧得很厉害吗？看这小脸红的！快点回床上躺着！”李金苗放下带来的大包小包，把秦许扶到床上去。
长辈在的时候，秦许无论如何不会睡的。所以她硬撑着身体半坐在床上。
因为发烧，她的嘴唇微微起皮，看着在屋子里忙开了的李金苗，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阿姨您怎么来了？您别忙，坐一会儿吧！”
“你中午没吃饭吧？王第说你喜欢吃这家的南瓜粥，我特意去给你买的。你吃一点再睡……”李金苗把一碗打包的粥打开，放上勺子，递给秦许。
秦许接过来，“哥哥知道我生病了？”因为上课没办法亲自过来，所以让阿姨先过来？
秦许一直最担心王第和他的妈妈会听到李婉版本的往事，而先入为主地对她产生什么误会。但看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嗯，他忙着退那边租的房子，让我过来看看你。”李金苗一边解释，一边拿起桌上的药品仔细分辨，这是儿子重点关照的部分，要求她一定要按照秦许的实际病情，选择一种合适的药，然后把其他药统统丢掉。
退房子？什么意思秦许把粥放到一边，着急地问：“为什么退房子？他不租了吗？”
“不租了！这个死小子背着我们把飞校的课停了，说要考什么电影学院，你说气人不气人？明年就可以到航空公司实习了！他给我出这个幺蛾子！幸好我这次过来发现了，不然他将来毕不了业，连工作都找不到！”说起这个来，李金苗就一肚子火。
“哥哥说你们同意了的……”秦许一脸呆滞，没想到王第这事居然一直瞒着家里。
“你也知道这事啊？对了，你是王第的妹妹嘛。哎呀，你应该劝着他一点的呀！这个混小子，差点铸成大错！回去他爸爸又要拿皮带抽他！”
“阿姨，你们很反对他考电影学院吗？哥哥说他喜欢表演，他将来想当一个演员。”秦许表情认真地说。
“他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他长得好，就可以当大明星了？娱乐圈水深得很，没有本事拿什么在那个圈子立足？”
“所以哥哥才想要去电影学院学本事啊！哥哥的想法没有错！”
李金苗听秦许说话，觉得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她把秦许放在一边的南瓜粥拿起来，舀了一勺喂在她嘴里，耐心地跟她解释。
“想法是没错，可是光有想法可不行啊！许许你不了解你哥哥，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捅了多少篓子！初中的时候不爱学习，说要打职业篮球，他爸爸找了门路，花了好多钱，千辛万苦地把他送到篮球队去。结果他打了半年篮球，跟人打架被退队了！回到初中念书吧，可他耽误了半年，学习也跟不上了。就这样混到高中，好不容易靠他那张脸，连高考都不用考，直接被飞校选中了。我跟他爸爸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了！你想想，以后直接当空少啊，工作又稳定待遇又高，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可是他这回又要半途而废撂挑子！你说如果这电影学院考不上，这边的工作也丢了，他将来要怎么办？喝西北风吗？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啊，不能因为一个想法就乱来啊！”
“当空少虽然好，可是却不是哥哥喜欢的。就算勉强他当了空少，他也不会开心。我觉得还是当演员好。阿姨，如果哥哥能自己考上电影学院，你们就不反对哥哥当演员了是吗？”
李金苗又喂了秦许一口粥，叹了一口气道:”许许，你以为你哥哥和你一样啊？有你十分之一优秀我们也不用愁了！你哥哥啊功课很差的，整天就知道玩，哪像你十六岁就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唉，他呀，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做不好，能当上空少，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哪里还敢奢望考上电影学院啊？”
秦许接过李金苗手里的碗，几口把粥吃完，然后忽然对李金苗说:“阿姨，您知道我现在在同时读两个专业吗？我的本专业是英语，辅修的是建筑。”
“啊？哎哟，那会很辛苦吧？”李金苗对这些专业什么的，也不是很懂，可是人家学一个，你同时学两个肯定不容易吧。
“不辛苦，我觉得很轻松。我高中的时候就把大学建筑的内容都已经自学完了，而且我的英语也很好，我从初中开始就给一家国外杂志社做中文版的翻译，我用稿费支付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现在还有一万块的存款。”
虽然不知道秦许为什么忽然要说这些，李金苗还是被秦许成功地震住了。同时又有深深的心疼，“许许，我听小婉说，你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在国内生活，而且没有用过他们的一分钱。原来你是这样养活自己的？”
秦许点点头。她把自己捧上了天，脸上却没有炫耀的表情，她忽闪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带着天真问李金苗，“阿姨，您觉得我厉害吗？”
李金苗心都要化了，由衷地点点头，“许许真了不起！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小姑娘了！”
秦许接着问道:“那如果说我来负责给哥哥辅导文化课，保证他一定能通过文化分数线，您对他考上电影学院会多一些支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