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玉是从梦里惊醒的。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草原上奔跑, 后面一群人跟着追她,个个都拿着刀。她一直跑啊跑,忽然脚下就空了, 她掉了下去。身体是轻飘飘的, 又被一双手托住。
一抬头, 正是陈斟的脸。
陈斟笑着放下她, 改为牵着她往面前的门里走。
她一抬头, 只看见门上写着“陈府”两个大字。
场景忽又一转,她忽然穿上了嫁衣,陈斟也换了个一身大红的婚服。薛冰和闲北像两尊门神, 杵在那儿。
她还未反应过来,陈斟的笑脸又一转变成了一脸狰狞, 手忽然掐上自己的脖子。
然后梁怀玉就惊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 她的头靠在陈斟的肩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往陈斟怀里蹭了蹭。
脑内意识清明的时候,恍然大悟, 抬起头,僵住。
陈斟的体温很高,梁怀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去探他的额头,很烫。
完蛋, 发烧了。
荒郊野岭, 死路一条。
梁怀玉咬了咬嘴唇, 拍了拍陈斟的脸, 想叫醒他。陈斟没有反应, 梁怀玉叹气,更完蛋了, 人都烧糊了。
梁怀玉把山洞门口的藤蔓扒拉开,蹲下来,试图背着陈斟走。陈斟整个人的重量一趴下来,梁怀玉差点头着地。
她咬了咬牙,还是艰难地起了身。陈斟比她高太多,陈斟的腿只能拖在地上走,尽管如此,梁怀玉还是很勉强。
她记得昨天那个路过的人走的方向,既然有人往那边走,说明那边有人家。当下无论如何,要先找到人。
陈斟整个人就跟个刚从火坑里扒拉出的地瓜,贴着梁怀玉,梁怀玉热得不行。加之天气本就热,梁怀玉没一会儿就热得一身大汗。
走了一会儿,梁怀玉实在支持不住,把陈斟放下来靠着树休息。左右看了看,顺手摘了片大叶子扇风用。
昨天一身狼狈,也没有洗澡,本来就臭了。
现在一出汗,就更臭了。
梁怀玉闻了闻自己,嫌弃地捏着鼻子。
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陈斟,叹口气,认命地又背着陈斟出发。
昨天也没吃什么,走了一段之后,体力流失地很快。梁怀玉步子都发虚,可是没办法,停下来没有意义。守株待兔,这里方圆十里都不见得有个人。
梁怀玉就这么咬着牙,背着陈斟一直走,嘴里还念叨着菜名。她需要给自己一点信念,等回去了就有东西吃了。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都到了头顶,烤得人心焦。
梁怀玉头都发晕,放下陈斟的时候自己也一个踉跄,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梁怀玉抬头,似乎看见了炊烟。
她心头一喜,有炊烟就说明有人家。
她躬身,背着陈斟往前走。
的确有一户人家。
梁怀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拍响了这家人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梁怀玉激动地手脚并用:“奶奶,我和我哥哥,路过这儿,在山上受伤了。我哥哥现在高烧不退,我想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医馆?”
老奶奶皱了皱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陈斟,开了门,让他们先进来。
梁怀玉感恩地笑了笑,把陈斟拖了进去。
老奶奶给她倒了杯水,梁怀玉捧着杯子猛灌一口,老奶奶说:“哎哟,你们兄妹俩长得挺俊呐。”
梁怀玉呵呵傻笑,“谢谢奶奶,你知道最近的医馆在哪儿吗?”
老奶奶说:“从这儿再往前走一走,就有个镇子,镇子里有医馆。”
梁怀玉点头道谢,又要背着陈斟打算离开。
被老奶奶拦住了,“哎哟,姑娘,你等等,我看你们衣服都破了,要不你们换身衣服再走吧。”
梁怀玉又惊又喜,感谢道:“谢谢奶奶,奶奶您真是个好人。”
奶奶摆了摆手,“哎哟,我是看你们长得都挺俊呢,破破烂烂的不好看。”
梁怀玉笑了笑,又说了声谢谢。
奶奶顺便让她洗了个澡,梁怀玉简直得到了解救,她有一瞬间都怀疑这个老奶奶是神仙派来解救她的。
陈斟还昏迷着,梁怀玉简单给他擦了擦,换了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终于将他的伤疤看了个全,看得梁怀玉心头一颤。
小可怜。
她加快速度给他换了衣服,趁着天色还不晚,打算出发去前面的镇子。
临走前想给奶奶点东西感谢,搜刮了半天,只好把那对耳环给了奶奶。
奶奶还推辞,梁怀玉说了好久才说服她收下。
老奶奶给的衣服是农家的,和他们原本穿的相去甚远。
梁怀玉看着陈斟,无声地笑了好久,想起自己也是这样,这才收了笑。
镇子离得不太远,梁怀玉背着陈斟,把他放在地上,正打算去问问路人,医馆在哪。
陈斟这个时候醒了,咳嗽了声。梁怀玉赶紧回身,蹲下来问他怎么样。
陈斟嗓子哑了,说话有些吃力,“我们在哪儿?”
梁怀玉皱眉:“不知道啊,一个小镇,我正打算去问问医馆怎么走呢,你感觉怎么样?”
陈斟闭了闭眼,“还好。”
梁怀玉看着他的脸色,觉得这句还好实在虚假。
梁怀玉叹了口气,“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问问。”她忽然想起来,他们没钱,就算到了医馆,也没用。
梁怀玉在身上掏了掏,掏到了陈斟的那块玉佩。
陈斟视线转过来,梁怀玉撇了撇嘴,“我能把它当了吗?”
陈斟扫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再明显不过,不能/你可以试试/试了你就完了,
梁怀玉微微垂眸,把玉佩又收回去,摘下自己手里的镯子,叹了口气,“那我只能当它了。这对镯子我可喜欢了。”
梁怀玉拿着镯子,感慨了一会儿,起身去问路,先问了当铺在哪儿,又问了医馆在哪儿。
记住了路,梁怀玉回头扶起陈斟,先往当铺走。
那对镯子是她最喜欢的一对镯子,无论是成色,还是款式,都很合她心意。当铺老板看了看,报了个很低的价格。
梁怀玉有些气愤,又没有办法,只好应了。
拿了银子,只好把气撒在陈斟身上。
“陈大人,为了你,我割爱了,你看着办吧。”梁怀玉现在是非常嚣张,一点都不像之前恭恭敬敬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刚刚同生共死了,或许是因为陈斟是个小可怜……
反正她就是很嚣张。
陈斟难得地一句话没说。
梁怀玉把银子收好,探了探陈斟的额头,还是很烫。她叹气,扶着陈斟前往医馆。
“那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陈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梁怀玉一愣,又听见他说:“我是捡来的,捡到的时候只有那块玉佩。”
小可怜。
梁怀玉同情地看着他,难怪那块玉佩看起来是旧物。
不对,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干嘛给她?
她眨了眨眼睛,试探道:“陈斟你不会真的对我图谋不轨吧?”
陈斟咳嗽一声,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梁怀玉耸了耸肩,扶着他继续走。
医馆人不多,梁怀玉扶着陈斟进去,说了说大致情况。大夫给陈斟看了看,一番望闻问切,最后开了方子。
情况尚可。
不是很严重。
梁怀玉听着这个结果,松了口气。
在等待大夫抓药的间隙,梁怀玉又拿出那块玉佩看了看,普普通通的一块玉佩,看不出什么花来。
她拎着玉佩的绳子转了转,垂下眼,倏忽又记起昨晚上的梦来,和陈斟刚才不置可否的表情。
梁怀玉叹了口气,一把握住玉佩,想这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