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娘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梦里赵恪身穿银色铠甲,站在黄花开遍的草原上向嘉娘微笑,嘉娘飞奔向他,就在两人快要拥抱的时候,赵恪忽然化作一滩肉泥,被四下而来的野兽一样的人分抢吞咽。
这个梦好像永远都不会完,嘉娘在梦里哭喊、嘶号,想要阻止那些人保护赵恪,可是从嘉娘和赵恪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玻璃,只能看,摸不到。
梦境在循环,现实生活中嘉娘已经昏迷了七八天,没有醒来的预兆,她时不时的会呼喊赵恪的名字,四肢乱抓,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在这样循环往复的梦境中,嘉娘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她,那个小小的、稚嫩的童声在喊她——“娘、娘……”
一面是赵恪的微笑,一面是璟哥儿的呼唤,嘉娘两头不忍放弃,她在梦里对赵恪道:“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回来啊,回来好不好,你听,兜兜在叫呢,你看一眼兜兜啊。”
可是赵恪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是冲嘉娘笑,而那笑容越来越模糊,嘉娘知道下一秒他就会像之前一样变成一滩肉泥被众人分食,而自己只能呆呆的在玻璃这头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嘉娘终于大喊一声,醒了过来。她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周围的人已经围着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嘉娘有些不解的看着众人,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醒来的嘉娘,伏着床哭泣的合欢率先反应过来对嘉娘道:“姑娘醒了,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嘉娘看着四周,几人已经哭做一团,连临江王妃也在一旁拭泪,看到嘉娘醒了,忙上前握住嘉娘的手道:“阿照,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
原来嘉娘已经昏迷了半个月,大夫日日过来扶脉,只说脉象虚浮,再不醒来,恐怕有性命之忧。
而嘉娘得知赵恪身后事后,伤心欲绝,大夫只说病人自己没有求生欲望,只怕神仙也难救。
今日终于醒来,可算老天可怜,要不然留下璟哥儿一人,父母双亡,可要怎么活下去呢。
提到璟哥儿,嘉娘忙让人
抱过来,看到小小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外界变化如何,如今也憔悴了不少,让嘉娘心疼不已,抱着璟哥儿一时哭了起来。
璟哥儿和赵恪越来越像了,眉眼之间人人都说似赵恪的翻版,而嘉娘如今也庆幸,身边有了一个孩子陪伴着自己。
没有了赵恪,今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临江王府这个年是没过好,人人都是愁云惨淡的,世子爷身死,世子妃一病不起看起来生无可恋。临江王夫妇就更不用提了,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有心思过年。
皇上也体恤临江王府,从临江王回来之后,加恩固宠,多次赏赐下来东西。临江王本身早已经是位极人臣,皇帝下旨赐“忠勇”二字,又令扩建宅子。
对于璟哥儿也是三不五时的宣召入宫。可他一个小孩子又懂些什么,往宫里跑了几趟,天寒地冻的,反而生病了。
шωш✿ тTk an✿ ¢ ○ 屋漏偏逢连夜雨,临江王刚刚失去了儿子,璟哥儿又病了起来,且病情凶险,是见喜出花儿了。一家人没日没夜的守着璟哥儿,连原来精神不振的嘉娘都打起精神来。
嘉娘的养娘许久不曾到府里来了,这回出了事儿,干脆搬到了云清院,日日守着嘉娘。璟哥儿生病后,养娘还劝嘉娘道:“不妨事,小孩子早早出花儿了,往后福寿齐天呢,咱们小世孙,是个有福的。”
有没有福倒也罢了,等到整个府上恢复了元气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二月了。
经过璟哥儿出花儿一事,嘉娘才意识到,就算没有了赵恪,自己身边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人,不能够放任自流,也得好好活着,至少要替赵恪看到两人的孩子长大成人成才。
赵恪死讯传来之后,除了官方替嘉娘带了话儿来,鹏哥儿也写了信给嘉娘,大意就是让嘉娘好好活着,就算带不回赵恪的尸身,至少也会抢回赵恪的头颅。
而府上整理赵恪遗物时,给了嘉娘一样东西。那是两年来赵恪在边关收到的嘉娘的来信,他将那些信一封一封的按时间顺序整理排列好,捆成一扎,据说到哪儿都会随身带着。
最
后一封信,是赵恪写给嘉娘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竟成了绝笔。嘉娘拿到手之后,日日翻看,每日双泪不休。
天启三十六年的春天,草长莺飞、百花争艳,嘉娘却觉得,自己的春天永远都回不来了。
四月的时候北戎终于投降,并且在祁连山北的临川城和大夏朝订立协约,以临川为界,双方互不侵扰,边民贸易往来如常。
因为赵恪的缘故,大夏朝这一次把边境向前足足推进了方圆四百多公里,一直到祁连山以北,将北戎打回了老巢。
就在边境安定下来,大军即将回朝的时候,鹏哥儿又来了一封信给嘉娘。
因为大局已定,鹏哥儿惦记着自己给嘉娘的诺言,多次派人到紧挨着临川城的北戎属地越川探查几次。
两军协商的时候,鹏哥儿就曾要求对方将赵恪将军的尸身归还,奈何北戎左推右挡,最后只送回了赵恪当时身穿的铠甲以及随身物品,尸体和头颅却不肯交还。
众人分食赵恪尸身国朝军队也都知道,可是头颅推脱不给,鹏哥儿便觉得有些蹊跷。
等到终于定下协约之后,边关安定,鹏哥儿才派人多方到越川城查看,自己也亲自去了几回,并没有寻到赵恪的头颅。
当时在城上示众之后,因兵荒马乱,没有人注意到最后到底流落何方。
但鹏哥儿却有了新的发现。越川城内有一户人家,老夫妻二人并一个小女儿,这家女儿前些日子和一个汉人成婚,这个汉人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并且整个人有些痴傻,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
鹏哥儿机缘巧合之下曾经看到过他,竟然和赵恪长的一模一样。
此后便没有下文,鹏哥儿回到临川之后便给嘉娘来了一封信,询问应当如何。
嘉娘原本已经振作精神,准备向前看,然而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打乱了嘉娘的心思,也让临江王夫妇半信半疑。
鹏哥儿信里说的含糊不清,到底是赵恪,还是只是和赵恪长相相似而已。况且人有些痴傻,又是怎么回事。鹏哥儿到底有没有仔细查探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