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钟暮鼓。

这是现代社会里不可能有的东西。

晨曦中,那悠扬的开城门钟声虽然好听,却震得林敏敏的太阳穴一阵抽痛。

同时,这钟声也深深提醒了她,眼前的世界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

她伸手按住太阳穴。

“你还好吗?”

钟宁卉担心地看着林敏敏那苍白的脸色。

“还好,脑震荡而已。”林敏敏无力地笑笑。

似乎只是瞬间的功夫,这姐弟俩就收拾好了东西。看着他们那有条不紊的动作,头痛之余,林敏敏心头的疑惑不禁更深——如果不是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颠沛奔波,怕是很难做到如此利落吧。

这么说来,那个钟全,她的那个死鬼丈夫,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以女孩所言,他们的爹死了已经三天了,他们身上却并没有戴孝。

“你们的爹……现在在哪?”林敏敏揉着太阳穴问道。

钟宁卉的嘴唇一抖,眼里泛起泪花。她扭开头,用力呼吸了一下,压抑下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爹现在在义庄里。等我们回到老家找到七堂叔,再派人来接爹回去。”

见她如此,林敏敏倒不好问她为什么没换孝服了。

一旁的钟宁嘉忽然停住手,抬头问钟宁卉:“要是七堂叔也不认我们呢?”

钟宁卉愣了愣,猛地一握拳,道:“不会的!爹说了,七堂叔跟我们家的交情最好,不会不认我们的!”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林敏敏又是一阵疑惑。可偏偏她的头仍在隐隐抽痛着,使她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任何问题。

“我们走吧。”女孩拿起地上的包裹,抬头望向林敏敏。

见她头上的双丫髻仍然散乱着,林敏敏忙忍下头痛,伸手拉过钟宁卉,替她重新盘了两个小鬏鬏。

也幸亏她当年被那个爱好汉服的闺蜜逼着,学过怎么给人盘发。林敏敏一边帮钟宁卉绑着头发一边感慨着。

然而,替别人绑头发容易,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替自己盘头就没那么容易了。何况这个林敏敏的头发还奇长,几乎长及腿弯处。敏敏只得将她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最基本的丸子头,却发现没有发卡之类的东西来固定。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只好因陋就简地从供桌上的签筒里抽了一根签条,冒充发簪固定住头发。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看傻了钟氏姐弟。

“怎么了?”她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古代已婚妇人应该是必须盘发髻的。

“没、没什么,”钟宁嘉傻傻地摇着头,盯着林敏敏的脸道:“敏敏……敏敏娘,你真好看。”

钟宁卉则忽地一皱眉,弯腰将那件收进包裹里的斗篷又拿了出来,递给林敏敏。

林敏敏道:“我不冷。”

钟宁卉却摇着头道:“不行,你得穿上。”

“为什么?”

“这张脸,太招摇了。”钟宁卉严肃地道。

林敏敏这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儿呢。

可惜的是,眼下就算她想知道,也没法子知道。她只得听从钟宁卉的主意,披上那斗篷,又拉上风帽遮住脸,然后弯腰抱起妹妹,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跟在那姐弟俩的后面悄悄离开了城隍庙。

城隍庙前的行人不多,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越往前走,路边的行人就越多。

钟宁卉站住,转身塞给钟宁嘉几枚铜板,又对他说了句什么,便拉着林敏敏避到街角。

不一会儿,钟宁嘉坐着一辆驴车过来了。

“娘,姐,我找到车了,快上车吧。”钟宁嘉笑弯着眉眼对林敏敏她们摇手喊道。

钟宁卉忍不住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钟宁嘉,又机警地向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拉着林敏敏过去上了车。

赶车的是一个老汉。他看看裹在斗篷里的林敏敏,扭头对钟宁嘉重申道:“去西津码头可要一百文钱呢。”

林敏敏知道,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她看看钟宁卉,见她点头,便答道:“可以。”

“得嘞。”老汉笑眯眯地一扬鞭,驴车沿着城墙缓缓往城门口走去。

驴车晃晃悠悠地在石板路上走了约一刻钟,就在林敏敏受不住那摇晃,几乎忍不住想要吐时,驴车忽然停了。

“怎么了?”钟宁卉忙出声问道。

钟宁嘉也从车里伸出脑袋,看着前方道:“前边好像堵住了。”

驴车旁,另一个被堵住去路的路人听到他的话,主动搭讪卖弄道:“你们不知道,是城门口的那间东升客栈昨晚被人放火烧了。听说好像还烧死人了呢。这不,官府在那里查案,那些看热闹的把路都给堵了。”

听到“东升客栈”这四个字,钟宁卉猛地一把抓住林敏敏的胳膊。林敏敏则立马想起昨晚那个放火的女人。

只听车外又有人道:“我听说,老酒鬼把小西施卖给了京城的一个什么王爷,得了五千两银子呢!那小西施正青春美貌,哪里会愿意跟个老头儿,听说是连夜跟人跑了,结果被那个朱三发现,那俩人就把朱三给杀了,最后还放了把火毁尸灭迹。”

“要叫我说,还不都是那个老酒鬼得瑟的!”另一个人幸灾乐祸地接话道:“这城里养瘦马的人家也多,可哪家的瘦马不是十三四岁就出栏了?偏他把那个小西施当宝贝一样东家吊着西家,眼见着终于得了这好大一笔买卖,偏又鸡飞蛋打了。我看啊,合该他死在贪心上,如今人跑了,客栈也烧了,等京城的买主来接人,看他拿什么给人家。”

瘦马?

林敏敏想起客栈门前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钟宁嘉小声问钟宁卉:“老酒鬼还养马吗?”

“应该没养吧……”钟宁卉下意识地答着,却忽然一皱眉,飞快地瞥了林敏敏一眼,又狠狠瞪向钟宁嘉。钟宁嘉看看林敏敏,忙也闭上了嘴。

林敏敏不禁暗暗一笑。看来这俩孩子都不明白这“瘦马”二字的真正含义。

想着那个提灯女子眼里无缘无故的恶意,林敏敏不禁皱起眉头。

那女人,知道朱三被绑在楼上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他们跑出去时,那个朱三还在楼上大喊大叫来着。

那,她是故意烧死那个朱三的?

想着那女人诡谲的笑容,林敏敏不由打了个寒颤。经过无数电视电影剧集洗礼的她忍不住相信,那个所谓的瘦马,定然是因为长年受人欺压而导致了心理变态,所以她才会笑得那么古怪……

这么想着,那头痛恶心的症状忽然间就加重了。她只得闭上眼,用力压住胸口,一边小心呼吸着,一边努力平复着那股从胃里一个劲往上顶的气流。

这时,驴车忽然毫无预警地动了起来。

顿时,那股气流冲喉而出,林敏敏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扑到车边就吐了起来。

她这一吐,把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本能地全都跳开,连赶车的老汉也在一个劲“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想要嫌弃,却又舍不得林敏敏他们连价都没还就认下的那一百文钱。

见林敏敏吐了,钟宁卉忙扑过去替林敏敏抹着背。也幸亏林敏敏从昨晚开始就粒米未进,她只吐了两口酸水后,便有气无力地趴在车板上喘息起来。

不一会儿,驴车从那已经被烧成一片断壁残垣的客栈门前经过。林敏敏趴在车上,撑开遮着眼的风帽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捕快低头勘察着现场。

“是红衣捕头!”她的身侧,钟宁嘉兴奋地低叫一声。

“红衣捕头怎么了?”林敏敏放下风帽,有气无力地问道。她急需一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以压抑住那仍在胸口翻腾着的恶心感觉。

“这红衣捕头可神气了,”钟宁嘉闪亮着双眼“科普”道:“听说需得破的案件满百件才有资格穿这红衣呢。”

他的话不由引得林敏敏又撑着风帽看了那红衣捕头一眼。

只见那是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高瘦青年,生着一双刚正的眼和两道平直的眉。那浓浓的左眉中间似曾被刀划过一般断为两截。

但这点瑕疵似乎并不影响此人的相貌,且还意外地给他平添了几分豪气。

“殷磊,过来。”

瓦砾废墟中,一个绯衣捕快不客气地冲着那红衣捕头一招手。

“那是六扇门的绯衣忤作。”钟宁嘉又兴奋地低喊了一声。

殷磊扭头看看陈三,再回头看看那辆缓缓经过的驴车,冲着驴车上那个一脸崇拜望着他的小男孩露齿一笑,转身向着陈三走过去。

陈三正蹲在那具焦尸的旁边,拨弄着那具焦尸身上残存的衣物。

殷磊见状,忙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帕子捂住鼻子,也学着陈三的模样蹲在那具焦尸的旁边问道:“有什么发现?”

“有。”陈三道,“这家伙不是被烧死的,是被刺死的。”

他用镊子戳了戳那具焦尸胸口上一个不明显的洞,看得殷磊忍不住一阵反胃。

“是什么东西刺的?”殷磊转开眼,看向那个走远的驴车。

“嗯,”陈三又扒拉了一下那个洞,“我觉得是一丈青。”

“什么?”殷磊忽地扭回头。

“就是女人头上的那个玩意儿。”

陈三抬起刚摸过焦尸的手,恶作剧地在殷磊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惹得殷磊猛地往后一退,差点被身后的瓦砾堆绊倒。

陈三不由哈哈大笑。

殷磊忍不住白他一眼,低头望着那具焦尸,严肃地道:“也就是说,跟那个钟大是一样的死法?”

“还不太一样,”陈三道,“钟大是被刺伤后再扔进水里淹死的,这一个是当场就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抱怨道:“这里的忤作也太马虎了,那么明显的伤口居然都没看到!要不是这个钟大的尸首寄存在义庄里,只怕就这么漏过了。”

殷磊却是没在意他的抱怨,摸着断眉沉思道:“也就是说,这两人都是被一丈青所刺。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陈三忍不住一翻他那白多黑少的眼仁,站起身,一边脱着手套一边道:“我只是个忤作。”

“我知道,”殷磊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又自言自语道:“客栈老板说,那个钟大是一个人投宿在他的客栈里的,而且昨晚这客栈里也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这个朱三和他那个所谓的女儿。唔,这把火,倒是很难说是针对那个钟大的,还是针对这家伙的。”

顿了顿,他抬头望着陈三又道:“你觉得,这家伙有可能是被那个什么小西施刺死的吗?”

“这可不好说。”陈三耸耸肩,“从伤口的角度看,这朱三当时应该是躺在地上的,而且他的手脚都已经被捆住了。别说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瘦马,就连个孩子都能戳死他。”

殷磊瞪着那焦尸又沉思了一会儿,起身道:“我总觉得这个小西施跟钟大的死多少有些关系。不管怎么说,眼下得先找到那个小西施才行。”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好看到旁边站着个大胡子衙役,便招手叫道:“那个,你,麻烦你跑一趟,去跟你们守城门的兄弟们说一声,这火是半夜起的,那小西施断然没有半夜逃出城的道理。叫你手下的兄弟们仔细些,小心别盘查漏了。”

望着胡子往围观的人群后跑去,殷磊摸摸断眉,扭头问陈三:“那个钟大,还是没其他消息吗?”

“我怎么知道?”陈三再次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个忤作。”顿了顿,他忽然又道:“我倒是好像听人说过,这钟大出身名门,不过早就因为好赌被家里赶出来了。”

“哦?说说,是哪家?”殷磊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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