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竟一觉睡到了下午,而今日是大年初一免上朝。有时候真觉得皇帝这个职业不是那么轻松的,一年里头只有春节后的头三日是可免朝的,除非重病在卧一般还不能请假。现在阿平相当于是准皇帝了,朱元璋已经渐渐不管事,即使上朝也都是坐镇在那,朝臣上奏的决断都是由阿平来做,是故他即使难得有空闲日也还是在翻看着之前堆积下来的奏章。
膳食早就为我备着了,可当端上来时我不由意外,居然是馄饨。是云姑端来的,放下时还笑着说这盘馄饨是殿下包的,我看了看还坐在那边装看奏章的人,早就发现他打从我起后就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投来目光,能看进去才怪呢。
咬了一口馄饨,馅料饱满、口味鲜美,馄饨皮也很有嚼劲。
“还不错。”有意扬高声夸赞了句,也不用去看那边什么脸色了,肯定是暗爽于心。
一旁的小元儿终于过了新鲜劲,把毛麾给丢在了地上,还一脚踩过了跑到桌边,看见我在吃馄饨这么香也馋了,咂吧着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我故意逗他假装没看见,径自咬着馄饨,元儿忍不住了,小脑袋左右看了看应是在找有没能爬的地方,结果发现这张桌子周边没有椅子,只好屁颠屁颠地走到我跟前来扯我的衣角:“兰,吃吃。”
我把早就晾温了的馄饨皮夹了一块给他吃,只见他嚼了几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嫌弃的模样,把我给逗乐了:“不是想要吃吗?这可是你阿爹亲自做的馄饨啊。”
小元儿却说了句大实话:“不,好,吃。”
在旁边坐着的人不淡定了,放了手上的奏折就走了过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递到元儿嘴边,“谁说不好吃了?再咬一口。”
元儿不太想吃可又惧于他父亲,只得勉强地咬了一下却含在嘴里不肯咽下去,等于是无声拒绝。我看不过去,把馅夹了一些给元儿吃,馄饨皮是无味的孩子自然觉得不好吃,但一尝那菜汁馅后立即就笑了,不吝啬地给与赞赏:“好吃。”这两字还说得格外顺溜。
这才安抚了他那急于求表现的父亲,如果这时候还不识相铁定也被某人揍。
一盘馄饨我跟元儿分着吃,在只剩最后两个时另外那双筷子插进来了,一口塞进嘴里一个,我抬起眸问他:“你难道还没吃?”他嚼完了一个后回说:“这不是做好了等你起来再吃嘛,也不知道给我留一点的。”
“那你吃。”我把盘子推到他面前,还剩一个孤伶伶的馄饨在盘中而且还是冷的,显得有些滑稽和好笑。他只低眸扫了一眼便又夹起来吃了,反倒是小元儿见他爱吃的食物都被他父亲给吃光了,气恼地用小手拍桌子,被阿平一把抱起后又不作声了。
这小子贼的很,跟我会闹会吵,但是到他父亲跟前就是个乖宝宝。印象中好似阿平也没对他怎么严厉过,可就是到了跟前变得特别乖。
云姑进门时手上拿了两件斗篷,一大一小正是我和元儿的,原来她乘着刚才的功夫回了一趟兰苑。在云姑给小元儿去围斗篷时我蹙眉担忧询问:“当真要让元儿在雪中玩吗?”
“要要要。”元儿听见了反应迅速地嚷,而阿平却对我道:“这可是你提的哦,我本来是想给你俩穿保暖些回兰苑的。”
好吧,我又中套了,算是父代子设局吗?
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想再反悔也不行了,只得陪着他们一起来到殿外,此时天空飘下来的可以用鹅毛大雪来形容,大家都将斗篷帽子给戴上了。我微仰着头看着白茫的天空感慨,初春的来年下了一场大雪,似乎在印证着一些重大的事即将发生。
这一年,阿平真的要登上帝位,成为历史上那个建文帝了。
不过在登帝之前还有一场酝酿在平静中的暴风雨向我扑来……如阿平所愿,在他不懈努力下我又一次怀孕了,但因朱元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法两边兼顾便提议我暂时先搬出兰苑到那边偏殿住下。起初我会有犹豫,但看他每日夜深而回天没亮就要走觉得心疼,便同意了。那我过去不可能连带着将燕七与小同也带啊,至多是带上云姑,只能留他们两人在兰苑看家了。
所谓树大招风,哪怕我再低调也还是阻止不了权利的争斗缠上身,或者只能说当我被阿平独宠,而且是唯一生下他儿子的女人,这两种身份加在一起时,低调也变成了高调。
那我被保护在阿平身边,又有朱元璋撑腰,自是让人寻不到机会来动,但可以动我的兰苑。当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我还正在陪元儿玩,是长宁跑来报信的,说是一大帮人涌进了兰苑。我担心小同与燕七,且不说身份问题,单单就是他们两人都未净身这件事就是犯了宫中的大忌。
此时阿平与朱元璋均都上朝未归,怕是故意寻了这个时机的,明知来者不善我却不得不前往。让云姑与长宁留下照看元儿,并交代等阿平回来让他立即来一趟兰苑。
我匆匆往兰苑回走时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似乎就连这天色也在酝酿着一件大事发生。走至兰苑附近就远远看见那门处站了不少人,有人看见了我立即就交头接耳起来,等我走至门前一条道自动都让开了。
深吸了一口气,明知里头等着我的不会是好事,但我没法不走进去。
沉了脸目不斜视地走进兰苑,进门第一眼先看见了吕妃诸人,心头一沉,为何她对我从未改观,至今都对我仍然有成见?如果是别人,我大可不去在乎,但她是阿平的娘,再怎样都不可能让阿平对其不孝,所以之前很多次他们母子争吵我从不参与,也任其随风而过。
吕妃在我进门时也转眸看了过来,眸光里一如既往的沉肃,但很快又转开了。
我的注意被扣压在前跪地的燕七和小同吸引,这才发现院中还有一位年老的宫装妇人,从其素衣打扮看着不像是宫妃,可似乎场上的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而且她身后立着的人除了两名老嬷嬷外还有几名太监。
在她转眸向我时顿感一道寒意袭来,是那目光太过锐利如刀。她将我上下打量后沉声开口:“你就是平儿力排众议娶的那个女人?”
我心中一紧,她唤阿平为平儿,那必然身份不凡。
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的吕妃出声呵斥:“放肆,见着太妃娘娘还不速速行礼?”
太妃?那就是朱元璋的妃子?级别上要比吕妃还更高一级?我脑中盘转间立即弯了膝盖福身并恭敬而道:“参见太妃娘娘。”
本在行礼之后等对方说“免礼”后便可直起身,但等片刻那太妃都没有要让我起的意思,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身体已经有些沉了,很快就觉腿酸软。总算太妃丢来了赦令:“起身吧。”我直起腰的同时又听见她问:“这身子是有几个月了?”
顿了一顿,如实而答:“四个月。”
“既然怀着身子就不要胡乱走动了,免得动了胎气,要知道你怀的可是我们皇家的子孙。”一顶皇家的帽子压了过来,语气中有着很明显的轻慢。
我嘴上承应:“太妃娘娘说得是。”但眸光一转,落向那边自我进门起就将视线紧紧落在我身上的两人,“不知他们二人犯了什么错冒犯了太妃娘娘?”
太妃重哼出声,“有人向哀家举报说这后宫中竟有男子出没,此等欺君罔上之事居然没人治理,哀家今特意来查办此事,断然不能让后宫重地被皇家以外的男人给污秽了。”
心沉到底,当真是因为这事!而且听这太妃的意思是要当场将燕七与小同办了?我暗暗着急,算算时辰阿平也该下朝了吧,只能等他赶过来才能应对此等严峻局面了,我务必得拖时间等到他来才行。计量了一番后慎重而问:“不知太妃娘娘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想来定是多舌之人胡乱编纂,与我这两仆人没什么关系,还请太妃娘娘宽恕了他们。”
太妃却一口决断:“你无需管我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既然有这种事端被议论必定无风不起浪,也别说哀家针对你,各个宫里的太监哀家都会来验。今日既然到了这,就先验了这两个狗奴才,来人,立刻验身!”
一声令下,立即有几名太监朝燕七与小同走过去,我心头大惊,想也没想冲上去拦在了前。那几名宫人却步了下,却听太妃扬声怒喝:“愣着干什么?给哀家扒了那两狗奴才的裤子!若今天被哀家查到有问题,哀家必当严惩不贷。”
宫人一听此令便要上来推开我,但在他们的手伸到半空时我怒声而喝:“谁敢动我!”将肚子挺了一挺,虽然孕肚还不大也已经微微凸起了,在宫人再次面露怯意时我环视四周一圈才沉了声缓缓道:“我肚子里怀的是皇太孙的种,今日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敢动我而导致落胎,后果你们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