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夫人之丧,可以说是繁乱,先是萧衍冷拒我,虽有姨娘身份,却不将自己扶正,府里的人众说纷纭,也给芈月等别有用心者存有侥幸之心。
我被他踢重伤,肋下仍旧如石沉重,每次痛得都是冷汗蒸蒸,难受无比。
这些也就算了,可怜我的尴尬身份,不能扶正,也无扶正之日,更无扶正之说,反而他冷落我,芈月等大丫鬟就一个比一个骄纵起来……
本来郗夫人之丧,要我这个姨娘来张铺,谁知芈月自荐出张,非要抢我头目,也不知道芈月所说,是老爷授意的,是真是假?……
只是看不见她们,我也落得清静。
芈月先是掌权,有了本事,想着冲一冲当家夫人的款义,她急言厉色,要将这场丧事做的滴水不漏……
刚一日,就有人不听她使唤,一是嗔她不过是个一等一的大丫鬟,又不是姨娘,就是连个侍娘都没有挣上,拿什么款来指手划脚。
还有的人,自恃与她关系好,百般罗调,就是不上心的,也不与她照看,更不要打马虎的,吃酒赌博,胡诌八扯了。
因此上面的事小的一箩大的一筐,竟然没有一样张铺出来,反而是有这没那,缺东少西,媳妇婆子都怒声载道,只是我无争无求,随便她们自己方便。
而萧衍也不见面,对于郗夫人,他是真的爱惜,夫妻之情历历在目,始终是伤痛太过,无法放下。
我也不介意,也不知道他与郗夫人用情如此之深,竟然无人无力插足,听说他把自己关在房内,整日在弄一些伤怀之事,就这一点,我都觉得他是个小男们。
想到这些,我对他更加的冷,更多的恨,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他给破灭了……
府里这几日门大开,两边火灯昼夜不熄,来的人乱哄哄一片,来来往往的哭声不绝于耳,我在房中听着摇山震岳的声音,也可怜起郗夫人……
生前没得享,死后享什么?……
我虽说肋下疼痛,也不能不去张罗,不然数落我是非的人又要添嘴加舌,胡说八道。
既然有芈月在,她也说我犯了旧疾,不能理事,反正种种不好听的都由芈月等说了,做了,我只是一个人慢慢的走来,没有人认识我,还以为我是哪个别府别院来的客人。
此时,陵容看见我,我没有让她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径直去了灵堂。
有人哭得泪人一般,还有人装模作样的拍着棺木,也有人正和谁说话,还有人劝说谁,哭也无益……
正想着,芈月等几个也来了,我以为是哭丧的,没有理睬,那里有人吵起来了,说着丢了东西,谁要描赔,又说灵前香少了,油少了,又说饭呢?茶呢?杯呢?盏呢?
芈月等见了就支开,没想到是脸熟的,谁也不当不是,谁也不赔不挣,还有人来说她们赌钱,吃酒……
如此繁琐,这一边乱,那一边骂,芈月等劝这个不听,说那个不行,她先自个苦巴张脸,横竖让她们打架,拌嘴……
终究是闹得太过,事不成样,惊动了那位悲痛的小男们,他一听到这些,便吩咐人把她们都打一遍,再叫一个老妈子当面不给脸的骂了芈月等丫鬟,于后,又吩咐人来跟我说,由姨娘出来主持做主……
我十分为难,连芈月都没有这个本事,更何况自己——————既然他说了,勉为其难,只能从芈月等眼睁睁,苦巴巴的怨恨中拿了府里对牌,“所有人都过东院去?……”
我自己先走,到了东院,便叫那个老妈子拿花名来念,“到时候念到的人,各作几班,你们一一排列,不要乱了,否则,这位老妈子叫人打你,可不是我的事?……”
我本来就不争不求,也不爱揽事多事,更不要人怨人恨,嚼舌烂根。
老妈子按名一个一个地叫出来,按边站了,一时念完,府上也有二三百人,分成十班,一班二排。
我不同芈月等与谁谁有关系,有交情,自己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连她们也只认得几个,其余的都不认识,凡是花名点的到人,就是一班,每日有在内单管亲友,来往倒茶的,别的事不用管。
每日单管本家亲戚茶饭的,也都不管别的事。
另有,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茶水、随起、举哀,也不管别的事。
还有描赔添补的,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单管亲戚来往酒饭器皿,单管府里各处灯油、蜡烛、纸札、服装,每日一并总地支来给兑,都是按数贫派,凡是少了一件,都是分赔,要是多了……嘿嘿,怎么可能?……
最后定规矩,每日二十个人轮流各处上夜,照管门户,监察烛火,地方打扫,还有的,按房分派,看守东西的,另有,每日老妈妈揽总查看,偷懒的,赌钱的,喝酒的,打架的,拌嘴的,争风的,吃醋的,没有徇情可讲,谁的脸面都不顾,今日定了规矩,谁乱了就是谁的麻烦?……
芈月等被分派到搬取家伙,什么桌子,椅子,坐褥,毡席,脚踏,痰盒……她们不不愿交发,登记,我让老妈子狠狠地打了,众人见我说打就打,又没有交情脸面,也不敢存心侥幸怠慢……
这日七七丧礼中的第五天,府里是我管理内事,众人以为我好欺负,只是安排好了事,定了规矩,各自交发登记,十分清楚,反倒没有人拣便宜的拣便宜,没投奔的没投奔,也不见人趁乱拿东拿西,迷失这件那件,如今人来客往,万无一失,我也安心了……
谁知我每日不大进食,也不曾在府里吃一次肉荤,不过是自己照旧辛苦,自给自足,在自己的房中熬了一点粥,煮把菜,用盐调合,独自一个人偷偷的吃了。
说偷偷的吃了也不算,倒像是急着怕人来回事,勉勉强强的吃上一顿就是……
我每日辛劳,素日要强,凡事也不能马虎疏露,天天按时过去,点卯理事,独自一个人起坐,也不要人服侍,总以为习惯了就好,谁知竟然是有些冷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