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大伙醒得都出奇的早。
天还未亮,陈秀清、赵永柯和梁康波就早早地钻出了帐篷,在外边拢了火,开始做饭。
他们弄出的声响都很轻微,生怕惊动帐篷里面躺着的睡得最晚的吕律和蒋泽伟。
但再怎么控制,总有声响发出,吕律和蒋泽伟还是很快醒了,翻身坐起来后,擦了擦眼屎,也接连跟着钻了出来。
“都挺心急啊……也不多睡儿会儿!”
吕律看着几人:“精神咳得养足了,今天还有得折腾。”
几人只是嘿嘿笑着,看他们一个个激动的样子,回去也睡不着了。
“我们当年第一次放山,找到棒槌的时候也这样,都恨不得一整夜就守在棒槌旁,多找几次就好了!”蒋泽伟笑道。
吕律也有类似的心情,只是没几人那么激动,倒也能理解:“行吧,我去洗把脸,你们先做饭,吃饱后,等能看见了,咱们就动身。”
他心头一惊,生怕蒋泽伟被咬到,赶忙叫喊一声。
比如说,看到一蓬山葡萄,你说这葡萄真甜。
吕律摇摇头,本想着留下清子照看营地的,不过,是他发现的棒槌,不让他参与有些说不过去。
陈秀清大口地喘息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拉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
吕律却是反应极快,接过话喊道:“什么货?”
这话一出,一干人一下子愣住,蒋泽伟回头看了陈秀清一眼,他还以为陈秀清不愿意拿这钱串子才乱叫,一时间愣住没说话。
“快当……快当……快当!”
蒋泽伟重新凑到那棵棒槌前,细细打量:“大伙别乱动,这是跨海儿。”
大半个小时后,几人终于看到吕律那根索宝棍。
他居然忘记接山了。
可陈秀清就尴尬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我只是一时心急,怕大爷被……”
“我真的老了……”
陈秀清将手中吕律给他做的赤柏松索宝棍往刚刚看到野鸡脖子的藤蔓蓬中一插。
吕律这才说道:“跨海儿,指的是棒槌从分岔中间长出的花茎上长籽,茎顶上又长了一团籽。花茎上长籽的小挺就叫跨海儿。”
他就在蒋泽伟身边,之字形探索靠拢的时候,猛然间看到一条野鸡脖子缩在蒋泽伟扒拉过的一蓬藤蔓下,就在蒋泽伟脚边。
等陈秀清休息了一会儿,蒋泽伟站起来,拍了拍陈秀清肩膀:“果然有福!”
这烟油,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好猛!
“清子,拿着吧,规矩还是不能坏!”
几人闻言,都让到一边。
野鸡脖子疯狂的挣扎,很快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变得软塌塌的。
小挺指向什么方向,那方向就很有可能还有大棒槌。大概是有一种领头执掌的意思,所以跨海儿棒槌,又称官棒槌。
吕律取出快当剪子:“让我来吧,我把这些藤子剪掉,露出全貌,给大伙一说就明白了。”
一个个围拢过去,果然看到藤蔓篷里,一棵五品叶葱花头棒槌,就掩藏其中,葱花头上还有两颗未来得及掉落的参籽,颤颤巍巍的。
赵永柯和梁康波不约而同地问,陈秀清也立马细心听着。
吕律相信这话是真的,对于陈秀清而言,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是值得铭刻在心里一辈子的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吕律,也是一种征询的目光。
“这次长记性了吧!”吕律笑问道。
吕律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藤条一段段剪掉扔到一旁,他手脚很快很准,没几分钟,就将藤蔓蓬剪完清理掉,那五品叶棒槌的全貌也完全展现出来。
吕律和蒋泽伟都跟他说过一个规矩:放山时不准说话,无论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不准说,要是说了,把头就叫你拿着,这就是惩罚。
可以动身了。
陈秀清跑得快,来回一趟,也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赶到,跑得大汗淋漓。
吕律蹲下去,看到被叉着七寸,身体狂乱扭动的野鸡脖子,它扁着的脖子上,被蒋泽伟叉着,受到这挤压,正有白色的液体泌出来。
得,你拿着吧。
而元宝它们和追风,在心里的地位,一直都不低,他可不希望它们有事儿。
“跨海儿,啥意思?”
几人将牵着的牲口选了地方拴好,元宝也被吕律使唤到一旁趴着。
说话的人就得脱下衣服将这些山葡萄给兜着,衣服兜不了,脱下裤子装裤腿里好了!
得今天压山结束回去后,把头说放才能放下。
闻言,蒋泽伟也赶忙朝旁边让了两步。果然看到一条粗大的野鸡脖子从藤蔓缝隙中探出脑袋。
这是把头很少告诉别人的秘密,吕律说到这儿,也就没有将这东西继续往下说。
他说着起身,朝着下边出水的大树走,此时略显昏沉的脑袋,只能靠清凉的水来浇醒。
吕律、陈秀清、梁康波和赵永柯一愣后,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找到五品叶、六品叶大货时必须喊的话,快当是祝贺的意思。
吕律知道他为难,建议道:“大爷,要不这样,规矩就是规矩,咱们就按规矩来,就让清子拿着,本来压山结束回去的时候,你说放才能放,咱们灵活点,让清子拿着钱串子,送回炝子边放了,给山神爷谢罪后再回来。”
“马和狗咋办?”赵永柯出声问道:“要不,干脆拿房子?省得来回跑。”
这规矩,说实话,在吕律看来有些过分了。
人隔得太远,总是不放心。
放山时不说话为了集中精神,更为专注地寻找棒槌,可碰到眼下这种情况,也这样处罚,有些不近人情。
五人各自取了索拨棍,排好棍儿,开始在这片区域搜寻。
一听是五品叶,一干人都四处瞅,赵永柯和梁康波都小跑着聚拢过来。
还有这窍门……
看到那五品叶棒槌的时候,蒋泽伟激动大喊起来。
陈秀清这突然从嘴里就能崩出点什么的性子,或许会经过这件事情,有很大转变。
他不由心中暗道:果然好毒!
就即使真叫陈秀清拿着,吕律也不会多说什么。
棒槌脚下的草地上,还有散落着二三十棵参籽,只是被里面夹杂的枯枝枯叶遮掩着,不仔细看不容易注意到。
吕律笑着大喊:“拿住了!”
蒋泽伟也不管那野鸡脖子了,直接扔掉手里的枝条,到处张望:“在哪儿呢清子?可不能乱喊啊。”
“要不,把它们牵到下边山沟,里面有片小草甸子,就让它们在那儿吃草,拿房子也不合适……这深山里,很少有人敢来,应该安全。”
蒋泽伟放开野鸡脖子,也不见它再乱动。
见他回来,吕律朝着身边拍拍,示意陈秀清坐下休息。
“元宝它们很听话,不会乱来的!”吕律补充道。
蒋泽伟冲着吕律笑笑:“你说!”
但现在,是蒋泽伟接手了把头位置,就看他怎么弄了。
陈秀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小声地解释。
吕律接过来,掐了草杆,从烟嘴的小孔中塞了进去,再抽出来的时候,上面沾满了黄黑的烟油:“大爷,咋弄?”
“记住了!”陈秀清认真点点头。
“五品叶!”陈秀清叫道。
陈秀清点点头,从随身猎囊中取个蛇皮口袋出来,用棍子将软塌塌的野鸡脖子装袋子里提着,然后朝着帐篷方向猛跑着回去。
看了看旁边的野鸡脖子,吕律笑道:“清子,拿东西包着,送回炝子再回来,我们在这儿等你!小心别被咬到,也别沾染到它头和脖子上的毒液。你不回来,这棒槌我们不动一分。”
几人也坐下来休息等待。
吕律还是不想乱了这规矩。
吕律既然这么说了,其余几人都没意见,各自牵了马,顺着昨天打拐子砍树皮标出的路径,一直朝着发现棒槌的地方走去。
蒋泽伟看着陈秀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蒋泽伟也有些犹豫,处罚还是不处罚,他也有些犯难,于是转头看向吕律,不知道该说啥。
“把这烟油抹钱串子嘴里边,它就不咬人了。”蒋泽伟指点道。
他随手从旁边折下一段树枝,捋掉叶子,用上面的杈一下子叉住觉得势头不对朝着一旁游移的野鸡脖子七寸,然后将口袋中叼着的烟斗取出来递给吕律:“从里面掏出些烟油来。”
清晨太阳投下的温暖光芒,透过林木枝叶缝隙洒落下来,折射出的散光,在那棵二甲子的叶片上,蒙上了一层光辉,看上去是那么地喜人。
这山里,吕律知道,是大爪子、土豹子、野猪、熊瞎子出没的地方,不安全。
“房子不动,马和狗带走,到了地方拴好就行!”
也幸好,陈秀清没有直接喊蛇,不然的话,按照规矩,他直接就会被赶下山。
看着野鸡脖子张着的嘴巴,那獠牙也真如利刃一样,吕律这下彻底相信这东西的厉害了,手中沾满烟油的草杆,一下子从野鸡脖子嘴巴擦过,抹了一大团烟油在它嘴巴里边。
蒋泽伟想了想说道:“狗也留下来,不然到处钻,到处闻,影响找棒槌。”
这索宝棍就像是有着无穷吸引力一样,将几人的目光一下子吸住。
蒋泽伟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一干人围着火堆吃完饭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又等了一阵子,林子间才亮了起来。
刚没搜寻多大一会儿,陈秀清忽然惊叫一声:“大爷小心,野鸡脖子……”
蒋泽伟叹道。这蓬藤蔓还是他翻找过的,居然没看出来,反倒被陈秀清发现野鸡脖子后,紧跟着看到了。
“清子,虽然你这是帮了我,可是这山规……”
陈秀清傻傻一笑,他心思单纯,错了就是错了,倒是对这处罚毫无怨言。
都准备去压山,这次距离得比较远,他有些不放心把东西都留在这儿。
两棵棒槌都是陈秀清发现的,这气运真了不得。
陈秀清却在这时愣愣地看着蒋泽伟,又看看蒋泽伟旁边的吕律,涨红着脸大叫起来:“棒槌!”
蒋泽伟看着吕律,赞许地微微点头,一股脑儿地说出来,这把头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该保留着的东西,还是应该保留着。
眼下这棵棒槌,花茎上还长有三个小挺,分别指着三个方向,意味着,有很大可能还有三个大货……虽然这样的秘密,在吕律听来多少有些玄的意思,但他还是准备留着,接下来就能证明是不是真的了。